赵府一角的假山里,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微微抽动了一下。
顺明撑起昏昏沉沉的脑袋,整个人逐渐清醒过来,纷乱的思绪逐渐回笼。
他的头为什么这么晕?发生了什么?对了……他要去给二少爷拿书……然后遇到了三小姐,三小姐用什么东西扎了他一下,他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思绪在震惊下清醒了几分,糟了,他得赶紧起来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用力撑起身体试图站起来,这才发现他的四肢仍旧酸软无力,完全使不上劲,他只好又躺在地上缓了片刻,这才踉踉跄跄地奔向主院赵夫人处。
“夫人。”红梅神色慌张地走进屋,“顺明在外面求见夫人。”
“顺明?”赵夫人心下一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不是和安儿一起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她忙开口:“快让顺明过来。”
顺明面色苍白,双目还有些空洞,他弯腰行礼:“见过夫人。”
赵夫人拧起了眉,连忙问道:“怎么回事?顺明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二少爷一起去云州了吗?”
顺明瞬间急了:“哎呦喂!夫人,顺明那天晚宴出去给二少爷拿书,结果,结果被三小姐给弄晕过去了,等奴才一醒来,就已经是今天了。”
“那跟着我儿子出门的顺明又是谁?”赵夫人额上渗出汗水,种种阴谋一齐窜入她的脑海,莫非是什么不法之徒想混入军队对他们不利?
想到这里,她立刻坐不住了:“快,快跟我去温香居看看瑛儿在不在!”
翠竹正坐在温香居的园中打瞌睡,蓦的,她感觉自己的后脑勺狠狠一痛,似乎被什么人拍了一下,她睡梦骤醒,不耐烦地挥手:“谁?谁打我?”
赵夫人不耐道:“你好好看看看看打你的是谁?”
翠竹意识回笼,抬起头一看,三魂七魄差点被吓掉了一半,她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夫人,夫人……奴婢只是太困了,不小心打了个盹,不知夫人在此,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责罚!”
赵夫人现在哪有心思处罚她,她冷冷开口:“三小姐现下可在房里?”
“在的!”翠竹忙点头,引着赵夫人进了温香居。
“小姐,小姐我进来了?”翠竹上前敲了敲赵瑛的房门,房门里一片静谧,一点声音都没有。
翠竹也没多想,她扭头对赵夫人道:“小姐可能是还在睡觉。”
赵夫人眉头狠狠一跳,心中暗道不好,她忙伸手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去,果然房间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拔步床上的帐子放了下来,隐约似有一个人影躺在床上。
她连忙伸手拂开帐子,那里头哪里是什么人影,分明只是堆成一团的枕头被子!
“这就是你说的瑛儿在睡觉?”赵夫人气急,她指着翠兰怒道,“不守规矩的贱婢,还不速速拖出去发卖了!”
翠兰跪在地上痛苦求饶:“夫人,翠兰再也不敢了,便饶了奴婢这一会吧……”
赵夫人心脏突突直跳,她看都不看翠兰一眼:“快,现在立刻派人去追将军和安儿!”
很快,一封日夜兼程从京城送来的书信到了赵弥手中。
赵弥一目十行地看完家信,他越看,捏着信纸的手指便捏的越紧,当他将信看完,便忍不住将信一把攥成了纸团,他冲着身边的赵安吼道:“去把顺明给我叫过来!”
赵安心里一惊,各种猜测漫上心头,他最终略带惊慌地问道:“父亲,顺明他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赵弥气的直抖,“你的贴身小厮都换了个人,你竟也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换……换人?”赵安额上渗出汗水,他磕磕巴巴道,“赵安这两天是有些奇怪,但是又没有很大异常,因此安儿便没有太过注意。”
林静思被人押在地上,赵弥面色沉沉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她不慌不忙的冲着赵弥眨了眨眼,恢复了原本的声音:“爹,二哥,是我呀,我是瑛儿。”
“瑛儿?!”赵弥瞪大了眼,心里半信半疑,信得是瑛儿确实失踪了,她的声音也确实是瑛儿的声音,疑的是以瑛儿的性子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更何况瑛儿又如何会易容的方法?
“是啊。”林静思伸手指向旁边的水盆,“爹爹可否让我去洗把脸?”
赵弥挥挥手,立在一旁的侍从将水盆端到她面前。
她抹了把脸,面上的妆容逐渐消失,那张熟悉的有着手掌大小的红斑的脸漏了出来。
竟然还真的是瑛儿,赵弥只感觉心里憋了口气,既上不来也下不去:“你倒是长本事了!竟然敢假扮小厮偷偷跟上来!”
他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疑惑:“你是怎么扮成小厮的?”
林静思摸了摸鼻子,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口袋,她伸手在小口袋里摸了摸,哗啦啦掏出一堆脂粉和化妆工具:“就是用这些而已,很简单的!”
赵弥目瞪口呆:“……?!女人家天天用的脂粉竟然还有这种功能?等等,你竟然还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林静思讪讪一笑:“这还不是因为定妆效果太差了,随时都有可能要补个妆嘛……”
赵弥按了按眉心:“简直胡闹!你现在马上就给我回去!”他随手点了一个侍卫,“你现在马上把三小姐送回去!”
“等等!”她挣开侍卫欲要抓住她的手,“父亲,我不想回去!”
“你为何不想回去?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我可没有精力来保护你,你一个女孩子家,若是出了事情可怎么办?”赵弥神色严肃,看起来丝毫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林静思忙道:“父亲!何不听瑛儿把话说完?”
赵弥大手一挥:“行!那你说,不过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同意让你留下来的!”
她深吸口气,抚摸着那手掌大小的红色瘢痕,缓缓开口:“父亲,瑛儿从小便饱受相貌困扰,怨天尤人,以至于蹉跎了十多年岁月,如今瑛儿想明白了,人的容貌只是皮相,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更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赵弥面色稍缓:“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我和你娘也就放心了,但是即使这样你也不能这样偷偷跟上来啊!”
“既然女儿先天便有这等缺陷,女儿不愿再困于后宅,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女儿也想实战一番抱负。那么敢问父亲,如果我对父亲说我想和父亲一起出征,父亲会同意吗?”
赵弥沉默,他当然不会同意,赵瑛没有武术基础,没有接受过兵家教育,既不是一个合格的军士,也不是一个出色的谋士,她去战场又有什么用处?
等等?赵弥微顿,没有接受过这些教育的瑛儿是怎么能发表出关于云州的看法的呢?
“父亲,自古以来,战场上虽多是男儿,但是也有女子从军的先例,巾帼何须低折眉,红花岂输飞白雪。瑛儿这些天在家苦读兵书,已对战场略知一二,希望父亲能给瑛儿一个机会。”
想到她上次在营帐中的陈词,赵弥信了几分她所说的话,他心中动摇:“可是,你一个女子,在军中确实多有不便……”
“这个再好解决不过了!”林静思噗嗤一笑,“您看我扮成顺明的样子,军中哪里有人能认得出来?”
不得不说,她说的话确实打动了赵弥,赵弥沉默片刻:“军中自有军纪,你若违反军纪,也是和普通士兵一样,你可明白?”
林静思眸光晶亮:“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瑛儿皆铭刻于心!”
“没想到你连军纪都知道。”赵瑛面色又好看了几分,他抹了把下巴上的络腮胡子,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便先传信与你母亲说清楚事情,如果在到云州之前你后悔了,可以再来和我说。”
林静思终于重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瑛儿绝对不会后悔的!”
她怎么可能会后悔呢?毕竟,这一切都是她早已计划好的。
她昨日故意以“顺明”的身份发表意见,来吸引赵弥的注意力,为的就是在赵弥收到家中的传信时争取到留下的机会。
她早早便发现了,赵安性情太过温润,并不和赵弥的胃口,偏偏赵弥又只有赵安一个儿子。他必定盼望着有个和他性情相仿,能随他征战沙场,一展抱负的子女。
只要她展露出自己的才能,并且就性情变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的父亲让她留下的几率一定会大大增高。
果不其然,赵弥同意了她留下的请求。
她现在能光明正大的前往云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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