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君怫然大骂,“温鹤,你不要太过分!”
温鹤抬眸道,“东海七十二岛的规矩,以武为尊,只要能赢过他们,就是他们的主人。今我拿下了七十二岛的首领,难道没有权力处置他们吗?”
大殿气氛大变,两派高手针锋相对,寂严摸了摸鼻子,意思意思劝了两句,“那个温道友,人家老大还在这呢。”
温鹤,“我知道。”
寂严看温鹤的表情哪像知道,更像是我就是故意的。可他又不好说这样是不对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向善。设身处地想,要他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索性摆烂,大手一挥,“算了,这是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罗汉,“……”
首座,您委婉点也行啊!
东道主鹿苑不插手,剩下便成了两派的恩怨,温鹤字字不让,“尊夫人是我师妹的救命恩人,但不代表你也是!”
“她念你痛失爱妻,一让再让。谁曾想你得寸进尺,不分青红皂白,随意诬陷他人。”
“你只说他人不对,那你归元君就做对了吗?尊夫人怀有身孕时,还带别的女人回家。这就是你归元君做的正义之事?”
归元君一扫几案上的茶盏,“我与晚晚之间,岂容你等置喙。”
“那就不要拖别人下水!”
归元君双眼发红,“是她害死了晚晚,她该死!”
“尊夫人之死你心里一清二楚,你以为责备他人,就能洗脱罪名,就能继续做你的好丈夫,好男人吗?”
“是你逼死了她,又不敢承认,懦夫!”
“你住口!”
失控的炎轮自身后涌出,他恨不得杀了温鹤,让那张嘴永远闭上。然而更可怖的剑威压了下来,整个大殿都晃了一晃。
他茶盏放回几案,平静道,“佛门重地,请归元君自重。”
……
前头持盈一剑一个小朋友,后头江愈白和许星河在玩木头人游戏。
鉴于两人的队友全没了,胜利的希望落到两人肩膀上。只要提前走一个,剩下那个就是稳稳的老二。
你说老一,头名是人家的,拿第二还是第三得看持盈眼色。
江愈白首先说,“许道友,你我也是共患难见真情。朋友一场,为了虚名伤了感情实在可惜,不如这样,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次先让我做第二,下回再让你。”
许星河,“这次让你做老二,我就是老三了,我水月楼年年争第一。拿个老二都是委屈了,还做老三?不行。”
江愈白,“你不能既骗感情又骗钱!行啊,不让是吧,还钱!”
许星河,“还个屁,九图大会靠实力说话。要我还钱,我先告你贿赂对手。”
江愈白,“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许星河,“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你冷酷,你无情。”
“你无理取闹。”
持盈,“吵死了。”
江愈白\\许星河,“对不起。”
走了一天都没遇到野生队伍,夜里头几人找了个山沟沟休息。江愈白认命生火做饭,许星河和白樱负责发呆。江愈白恼怒道,“光看不做还想吃饭?”
食物链底层的白樱想了想,“那我给您喊号子?”
江愈白,“……”
密沙场里其实没什么东西可以吃,毕竟大家都是来打架的,不是来郊游的。晚上吃的是江愈白从外面带进来的甜汤,安庆楼出品,打包拿出来热热就能喝。
第一碗给了不远处的持盈,剩下三人围着篝火吸溜吸溜。白樱胆子最大,喝了几口就问,“为什么不把持盈姐姐请过来一起喝。”
江愈白烦了,“挑三拣四,你行你上。”
这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白樱还真去找了持盈,两人聊了几句后,持盈被拉到火边,挤在了江愈白和许星河中间。
江愈白\\许星河,“……”
兴许不是剑修的原因,又或者修为太低。白樱完全感觉不出几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还问持盈江愈白这手暖汤暖的怎么样。
持盈双手捧碗,喝的认真,“挺好。”
江愈白那个叫受宠若惊。
有个良好的开头就容易接下去,白樱主动问,“持盈姐姐出去后要暴打渣男吗?”
江愈白和许星河齐刷刷停下动作,竖起八卦的小耳朵。
持盈,“恩。”
白樱,“我也这样觉得,持盈姐姐以后还参加九图大会吗?”
持盈,“不一定。”
白樱无比失望,“那多可惜啊。不如我跟持盈姐姐留个信吧,这样以后我就可以给持盈姐姐千里传音了。”
持盈,“可以。”
眼看最菜的都拿到持盈的联系方式,江愈白和许星河坐不住了,纷纷掏出自己的玉鲤,腼腆又狗腿说,“道友,那个,我可不可以也……”
美女,加个微信。
交换完通讯方式,江愈白觉得自己胆子大了些,“道友,我有个问题。就是,道友为什么不去找殷情。”
团体赛硬生生被持盈打成一对多,他不要面子的吗?
持盈说,“原先是这样打算的。”
江愈白,“原先,那后来呢”
持盈冷着脸,“他们太吵了。”
江愈白噤若寒蝉。
他先前,是不是也要被送走了。
短暂休息过后,持盈继续扫地图,行到东南角一处密林时,几人遭到了埋伏。
这是一支九人队,其中一支和持盈打过照面,被带走一个后剩下四个跑的飞快,不知道和另外一支谈了什么,决定联手围攻持盈。
密林天然视线受阻,本就不方便施展手脚,加上人多势众。交手时落了下风。江愈白几个直接被擒,修为浅的白樱更是当场出局。
送走一个让九人信心大增,话也多了起来。
“不用怕,这剑承载不了她的剑意,时间一久就用不了,咱们慢慢拖,准能拖死她。”
这话刚说完,持盈就到了他身后,杀人夺剑,一气呵成。
她换上新剑,抬眸看向剩下八人。剑用不了,换把新的便是。
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计谋,这一局陷入胶着。又一个被持盈遇上,眼看就要欺身夺剑,队友当即先下手为强,率先送走了自己人。
这一次,持盈没有成功换到剑。下个回合,显得尤为重要。
金乌离开地平线一瞬,又一道白光离开了密沙场。持盈提着微微发颤的长剑,眉心微蹙。
她虽然解决了一个,但那位修为不佳,剑也不是什么好剑。
她急需一柄更好的剑。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发生转变,剩下六人像惊恐的鹿群,交手间祈祷着自己不是下一个幸运儿。
一个失手,持盈就抓住了空隙。眼看即将失败,他不知哪来的勇气,长剑一转,结束了比赛。
这一剑极快,待他走出阵法,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剑者不惜命,又如何爱剑。”温鹤平静的话语中带着压抑的怒火,“仅仅输赢之争,便做自裁之举,愚蠢至极。”
他一时呆怔,追问温鹤,“你什么意思?”
温鹤神情冰冷,“问问你手中的剑吧。”
万物有灵,剑者之剑亦有灵,亲如半身的存在,被拿去结果主人的性命。剑不出问题才怪。
他看着对方被带下去安抚,目光重新回到密沙场里的持盈身上。
还剩四个。
……
但持盈坚持不住了,颤抖的剑身逐渐开裂,下一次攻击中,它将彻底粉碎。
剩下四人欣喜若狂,“再撑会,她马上就要没剑了。”
这几日他们东躲西藏,就是为了避开持盈。如今苦尽甘来,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谁叫你惹了众怒。”
“败德辱行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出去后,记得找你师门的人替你报仇。”
“剑道第一大派,沧云派。”
说完这话,几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要结果持盈时,天边亮起一道白光,许星河大喊,“持盈,接剑。”
那柄三尺青锋落入持盈手中,转眼间战局扭转。
场外江愈白揉着胸口走出阵法,埋怨许星河下手真狠,臭女人是来报私仇的吧。正要找队伍回归,忽然发觉气氛不对,所有人都盯着自己。
江愈白:干,干嘛?
这诡异的目光叫江愈白心肝直跳,他哈哈笑了两声,试图缓解气氛,就被自家掌门捉了回来。
江愈白心知自己输了比赛,掌门肯定要大发脾气,面上佯装镇定,嘴巴上是立刻求饶,“师尊我在密沙场过得好苦啊,天天被欺负。”
毕罗宫掌门目光慈爱,温柔似水,搂着江愈白的小手说,“好徒儿,你受苦了。”
江愈白,“……”
您发癫?
……
没有了后顾之忧,持盈不再保留,快刀斩乱麻解决剩下几人,剑尖对准最后一人时,对方忽然歇斯底里起来。
“赢了又有什么用,所有人都在骂你。就算你的剑术天下无双,也抹不去你败坏的品性。”
“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女人,没有人会喜欢你,爱戴你,孤身只影,背负骂名过完下辈子……”
“关你屁事。”
那人正滔滔不绝,被持盈这话给说愣住了,他瞪着持盈,半天挤出一句。
“你会后悔的。”
那道白光离去,持盈和许星河被一块送出了密沙场,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寂严的声音响起。
“胜负已定。”
一人对九人,这个成绩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密沙场的针锋相对让整个比赛失去意义,寂严看着这些被传送出来的选手。只剩下时间问题。
“还要继续吗?”
许星河摇了摇头,她也觉得这次试炼没意思,大家都追着持盈杀。杀又杀不过,嘴上还逞强。
好像他们杀了持盈就能比持盈更厉害,也更光鲜亮丽。
并且现在,有件事比试炼更重要。
持盈看到了上方的归元君,也看到了温鹤。她与温鹤目光相接,她慢慢垂下脑袋,再次抬眸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道君,我想和您谈谈。”
“我醒来时的第一天就打算返回师门。我自知伤势过重,会麻烦你们。是夫人再三邀请,我才留下来。起初我不明白原因,后来才知道,夫人很孤独。”
“那时道君只在意你的沈师姐,没发现夫人的变化。她时常因为腹中胎儿辗转难眠,醒来一夜到天亮。我不太懂,夫人替你生儿育女,她为你延续血脉,你却漠不关心。”
“凡人欢喜新生,将孩子视若珍宝。道君冷漠的原因,是我们可以长生不老吗?”
这些话让归元君发了疯,他指着持盈大骂,“是你,在晚晚流产时趁虚而入,试图勾引我,寒了晚晚的心。”
持盈回他,“在丹枫岛上,我与道君一共就见了五次面,其中三次是在夫人在场的情况下,一次是你警告我,最后一次是夫人自杀时。丹枫岛上的幻影石可以为我作证。”
归元君压根不听,“都是你的错,若你不出现,晚晚也不会胡思乱想。”
持盈问他,“在我没来之前,夫人就不曾伤心难过吗?她和我说过,她后悔过,后悔嫁到丹枫岛,她想回家。”
持盈声音中透着一种怜悯,“道君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清楚夫人的死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
归元君,“闭嘴,闭嘴!”
暴虐的炎轮化为一条毒龙,嘶吼着朝持盈飞来,她下意识为周围人护起屏障,自身却无暇顾及。
剑与炎的交锋在大殿内爆裂开来,余威过后,温鹤站在持盈身前,只有一句。
“换剑。”
瑶光重新入手,被压抑的剑意得到释放,她挽了个剑花说“您是夫人的道侣,我尊重,我也理解您丧妻的痛苦。只是我除去是自己外,还是沧云派的弟子。”
剑尖对准眼前人,持盈眼中战意迸发,“请动手。”
……
这是持盈第三次进入密沙场,这次,场上只有归元君和她。
炽热的炎轮席卷了整片密沙场,宛如金乌撞向大地,化为一片火海。
归元君双眸赤红,手中数条炎轮翻滚,惊人的高温向持盈袭来。
仅仅是一个照面,巨大的热量就灼伤了持盈的皮肤。她按住发黑的手背,第二次攻向归元君。
剑意织起一道屏障,斩去先锋,持盈明白,她只有欺身逼近归元君,她才有机会获胜。
十三道剑意化作巨剑,从四面八方杀去,均被咆哮的炎轮拍碎。巨大的冲击力甚至逼的持盈往后退了一步,这不死不休之势,把密沙场化为了炼狱。
而他,要拉着持盈一块下葬。
又一次被迫撤退,持盈下意识按住左肩。炎轮下寸草不生,她先前的伤裂开了。
“你害死了晚晚,该死,该死,统统该死。”
更大的炎轮自归元君脚下升起,虽无金乌之势,但有金乌之能。整个密沙场都在动荡摇晃,天穹跌落下来,露出运作的阵法,大地开裂,炎轮顺着裂痕四散开来,吞噬一切。
染血的双手再次握上长剑,持盈放弃保护的屏障,她将全部剑意注入剑内,迎面对上了炎轮。
地动山摇,日月星辰坠落,天地变色间剑光贯穿了炎轮,带着它一起撞破了密沙场的阵法。
长剑穿透了归元君的肩胛,炎轮彻底熄灭。持盈平静收回瑶光,转身走向温鹤。
“师兄,借我靠下。”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眼皮子底下晃着清虚道人的身影,见持盈醒了,清虚道人笑呵呵收起法宝,“醒了?”
持盈还有点懵,她正想问温鹤去了哪,蔺兰十就一把捏住了持盈的脸蛋,痛的持盈直求饶。
“师姐,痛。”
蔺兰十犹不解气,捏完持盈的脸又逼持盈喝完汤药,见持盈捧着药碗掉眼泪,心里才算好受些。
“让你逞强。”
持盈回味着嘴里糟糕的药味,要她顶嘴是不敢的。只能可怜兮兮看向清虚道人,“您有糖吗?”
清虚道人是想给的,奈何有个凶巴巴的蔺兰十,他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送走清虚道人后,蔺兰十回到持盈身边,看完左脸再看右脸,最后长长叹气,“你吓死我了。”
持盈没敢回答。
她醒来第一时间就心里有数了,打架打昏过去,师兄不骂她,师姐也要骂的。
“师姐,我……”
蔺兰十摆摆手,“你是我带大的,嘴巴一张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想了,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你师兄打定主意要把你关上半年。”
持盈小声哦了句,又问,“我能现在就回去吗?”
“师兄还要帮我善后,他怪累的,禁闭之前的训话就免了吧。改成延长禁闭时间就挺好的。”
蔺兰十看傻子看她,“你做梦。”
整个沧云派都知道她怕温鹤怕的要命,禁闭前温鹤不念她个一天一夜,那还叫什么禁闭。
跑路跑不了,持盈就开始拖字诀,“那我这次伤的挺重的,要不就先留在鹿苑养伤,等好了再回去。”
蔺兰十冷笑,“没门。”
她毫不留情揉乱持盈脑袋,顺带把糖塞到持盈嘴里,“不想着好好养伤,成天就知道躲,一点志气都没有。”
糖味冲淡嘴里的苦味,持盈总算好受了些,她实话实说,“闯祸了我怕。”
谈起这几天发生的事蔺兰十叹气,“这件事不怪你。”
“你倒下后师兄便将你带走了。至于归元君……”蔺兰十神情淡漠,“他走火入魔,被鹿苑大师当场拿下。闹成这样,岛主之位是彻底没了。东海恐怕要乱上一段时间。”
持盈,“我……”
蔺兰十说,“这不怪你。归元君这类人因天资突出,修行极少修心,遇事比常人更不堪。”
“再说了。”蔺兰十一脸厌恶,“本来就是他逼死他夫人的,还怪到别人头上,什么德行。”
持盈按着手背,“归云君今后如何与我无关,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我和夫人其实交集很少,他为什么要迁怒到我身上?”
她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吗?
归元君这个话题太扫兴,聊了几句后蔺兰十直接转了话题,“你昏迷时有不少人过来探望你,都要见见吗?”
持盈眼睛发亮,“是殷少吗?对了师姐我拿了多少名,殷少先前和我说好的,要是拿了第一,他就把玄云送给我。”
“玄云?”
持盈兴奋点头,“玄云可漂亮了,师姐我和你说,它剑鞘上的那个花纹,你知道吗?流风回雪,婀娜多姿,我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剑。我打算好了,以后在师门里用瑶光,下山就用玄云。”
蔺兰十,“……师妹,剑修一辈子只认一把剑。这次意外,用一会也就罢了,怎么还想着带回去。你要是被你师兄知道你偷养另一把剑,就不止禁闭这么简单。”
持盈,“师兄不知道不就行了。”
温鹤,“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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