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登上饭馆楼梯的江寒枝如是想。
宋疏桐刚追着扒手离开,街道两侧就涌出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将她团团围住,和普通仆役不同,这群人各个生得人高马大,看样子是某个权贵府邸的家丁。
旁边的路人生怕受到波及,纷纷退避三舍。
率领这群家丁的是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管事,他捋了捋同样灰白的山羊胡,笑眯眯地拱手行礼:“参见曦乐郡主。”
江寒枝退后几步,摆出警惕的姿势:“你们是谁?想干嘛?”
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果然是世家的人。
难道是陈诗婷气不过,回去喊人了?
“我家主子有事相商,还请郡主移步。”
老管家表面虽然恭敬,语气却不容拒绝。
江寒枝轻嗤:“我要是说不呢?”
既然是世家的人就好办了,又是在天子脚下,谅他们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老管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郡主莫要让老朽为难。”
“放肆!”江寒枝喝道,“我不管你主子是何方神圣,有事情就自己来见我,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因为今日是和宋疏桐一起出来,相当于带了个武艺高强的保镖,江寒枝就没有带其他随从。所以目前的情况对她来说极为不利,只能拖延一点时间算一点,至少要等宋疏桐回来。
老管家明显看出江寒枝是在逞强,抬手示意,家丁们便缩小包围圈,将少女进一步围住。
看来这趟是非去不可了。
江寒枝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能耐,敢当街阻拦她这个国公府嫡女。
于是,她被这群身材魁梧的家丁半强迫地带往京城最有名的饭馆,登上雕花扶手的楼梯,来到一间雅间门前。
“请吧,郡主。”
老管家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饭馆江寒枝平常没少来,对其间的布局了然于心:雅间的窗子临街而开,若有危险,大不了就从窗口跳下去——两层楼的高度,应该摔不死人。
想好退路后,江寒枝用力推开房门。
“本王等你许久了。”
伴随着熟悉的腔调,江寒枝看到一张讨厌的脸。
“怎么是你?”
宋越平摇了摇折扇,装腔作势地说道:“上回猎场匆匆一别,没来得及和表妹好好叙旧,今日本王特意点了一桌好菜,就当是给表妹赔罪了。”
江寒枝冷哼一声:“让家丁当街阻拦,像押犯人一样把我带过来,这就是润王殿下的待客之道?”
宋越平仿佛完全不知尴尬为何物,厚着脸皮解释:“想见表妹一面实属不易,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还望表妹海涵。”
求娶江寒枝遭拒后,宋越平仍不死心。
既然永昌帝那边行不通,那就从江寒枝身上下手——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情窦初开,稍微哄上几句就手到擒来,若是能让江寒枝迷恋上自己、让她非自己不嫁,那帝后和瑛国公的反对又算得了什么?以他们对江寒枝的宠爱程度,只要江寒枝执意要嫁,最后肯定会同意的。
只是要接近江寒枝并不容易。
如今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太子那帮人防他跟防贼一样。
宫里有江皇后坐镇,宋越平不敢乱来;而他又不可能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国公府;剩下的唯一机会就是趁江寒枝出门了。
可是江寒枝每次出门都和宋疏桐一块,有那小子在肯定会坏事,所以他不得不使计调离宋疏桐。
“我和您似乎不熟,没什么好说的。”江寒枝的语气尽显不耐,扭头就要走。
“诶——”
宋越平抬手一挡。
“表妹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自幼相识,算来也有十几个年头了,怎么能说不熟呢?”
“哦。”相比对方的热情,江寒枝表现得十分冷淡,“可是润王殿下以前好像很讨厌我呢。”
“幼时不懂事罢了,表妹莫要放在心上。”宋越平露出一个自以为充满魅力的笑容,“其实,如今我对表妹你……”
江寒枝被他一口一个“表妹”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差点没把午饭吐出来,连敬称都省了:“你还是叫我郡主吧,我的表哥只有太子哥哥和书衡表哥。”
“皇后娘娘是本王嫡母,那枝枝自然算是本王的表妹。”
“……”
江寒枝无语——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宋越平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默认了,用更加油腻的腔调说:“本王早先开辟了府邸,加之皇子及冠后便不能随意出入后宫,这几年都没什么机会见到表妹。那日猎场一见惊为天人,才知表妹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楚楚动人,整个京城怕是找不出比表妹更好看的姑娘了……”
“润王殿下。”江寒枝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露出和宋疏桐如出一辙、狡黠莫测的微笑——这种表情往往是他们干坏事或口出恶言的前兆。
宋越平不禁眉心一跳。
果不其然,江寒枝语气恶劣地说:“太子哥哥他们什么都不说,我也就不知道你的具体目的,但奉劝你还是打消娶我的念头——本郡主可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骗的,对你更是讨厌得紧。”
和宋疏桐一起玩的,能是什么好惹的主。
宋越平嘴角僵住,努力控制住涌上心头的怒火:“表妹误会了,本王是真心求娶,绝无恶意……”
“有没有恶意你自己清楚,和太子哥哥作对这么多年,突然和我套近乎,说没有恶意谁信?”
“你!”
“怎么,这就生气了?我还没说完呢。”
江寒枝讥讽道:“有些人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整天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净会在背地里使些肮脏手段坑害人,迟早天打雷劈!”
“江寒枝,你别给脸不要脸!”被戳到痛处,宋越平撕下伪装的面具,阴森森的目光宛如一条毒蛇,盯得江寒枝一个哆嗦。
“恼、恼羞成怒也没用……”
输人不输阵,气势要撑住。
江寒枝扬起下巴:“我告诉你,太子哥哥才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你想要那个位子就是做梦!与其痴心妄想,还不如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
宋越平额上青筋尽显,几乎是咬着牙说:“闭嘴!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吗?”
说着,他一步一步逼向江寒枝,手中的折扇不知何时已经合起,扇柄前端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
不会是刀吧?
江寒枝咽了口唾沫,渐渐后退到窗户边缘。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说是这样说,她偷瞄了一眼窗外:这高度还是有些渗人。
宋越平最痛恨有人说他不如太子,此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江寒枝,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依旧前进着,只想用刀划烂那张咄咄逼人的小嘴。
完蛋。好像真把他惹急了。
江寒枝闭了闭眼,心里一横:跳吧!
“砰——”
雅间的门打开了,准确地说,是被踹开。
“呼。”陆子浩轻呼一口气,收回踹门的脚,“刚好赶上。”
温书衡站在他身侧,被掉落的木屑呛得接连咳嗽,用袖子掩住口鼻:“咳、咳,这下面是闹市,你就不能低调点?”
“还低调呢,你妹妹都要被人吃了。”
“你们……”
宋越平先是一脸难以置信,转而怒火中烧:“大胆!两个臣子也敢擅闯本王的包间?管家、管家呢,怎么不把他们拦住?”
越过两人的肩头向外看,只见老管家苦着一张脸,大气不敢出的样子让宋越平心生疑窦。
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孤倒想问问,二皇兄这是打算对孤的表妹做什么?”
“太子哥哥!”江寒枝惊喜地叫道。
紧随门口两人身后走出来的,是一身微服的宋越明。
看到距离江寒枝近在咫尺的折扇,以及那前端隐隐露出的锋芒,从来如沐春风般笑着的他,此刻的眼神寒冷至极,像两道冰棱直直射向宋越平,仿佛要把他洞穿在地。
“玩、玩笑罢了。”
宋越平从未见过太子动怒的模样,顿时被吓结巴了,忙不迭地放下刀。
“没记错的话,陈老将军的孙女才是二皇兄的亲表妹,看贵妃的意思也有意让那位陈小姐当润王妃。”宋越明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二皇兄以后,还是离枝枝远些得好,莫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闻言,宋越平捏紧了拳头。
大概是觉得方才被太子吓到很丢人,他刻意提高音量:“太子殿下有关注别人婚事的闲工夫,不如好好管教你这牙尖嘴利的妹妹——口无遮拦,无法无天,一点名门贵女的样子都没有,我看以后哪个男子敢娶她为妻!”
“孤的妹妹孤自会管教,不劳烦二皇兄费心。”宋越明眸光平淡,语气沉静。
“如此最好。”
说完,宋越平挤开堵在门口的陆子浩和温书衡,连招呼都不打就率众离开,可见是气到了极处。
陆子浩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
“润王殿下,慢走不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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