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纵马驰骋在宽敞的林间小路上,马蹄卷起尘土和落叶,让江寒枝不禁生出自己其实是快意江湖的侠士的错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腹时不时传来阵阵下坠感,痛是不痛,感觉有点奇妙。

    可能是中午吃太多消化不良了吧。

    她没多想,继续策马扬鞭假想自己是一个侠女。

    前方十几尺的距离凸出一截树干,不上不下恰巧卡在人脖颈的位置,宋疏桐在马上翻了个漂亮的跟头,完美避开后又稳稳当当落在马背上。

    这还没结束——几乎是同一瞬间,他轻舒猿臂放出一箭,准确无误地射中一只受惊逃窜的山鸡。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江寒枝啧啧称奇。

    这家伙,功夫越来越好了。

    拜陆远为师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学武那么辛苦,陆远练兵又是出了名的严厉,用不了多久尊贵的世子殿下就会放弃——起先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宋疏桐却打破众人的偏见,风雨不动地坚持下来,一学就是五年,练就了今日一身好功夫。

    即便他的桀骜不驯让普罗大众依旧对他抱有成见,但江寒枝知道宋疏桐和其他纨绔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自己是有多想不开才要和宋疏桐比试?她矮下腰躲过同一根树干,暗自后悔一时脑热。

    纯属是找虐。

    “江枝枝,都大半天了,你怎么什么都没猎到?”

    果然,把山鸡交给默默跟行的常荣,宋疏桐下一秒就开始嘲讽,“是谁大言不惭说要赢我的?”

    顺便一提,除了刚才的那只山鸡,宋疏桐已经猎到了不少猎物,而江寒枝的战绩则是零。

    “……”

    江寒枝板着一张脸,打算用沉默糊弄过去。

    但宋疏桐可没那么好糊弄,不依不饶道:“愿赌服输啊,按惯例要替我做一天事。”

    “输你个大头鬼!”江寒枝冲他扮了个鬼脸,“我人美心善不想杀生行吗?”

    说完便调转马头,朝树林出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宋疏桐边追上她边喊:

    “喂喂,可不兴赖皮啊……”

    回到集合的地点,宋越明他们已经等在那里了,看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显然也是尽兴而归。

    “玩得开心吗?”宋越明温声问。

    江寒枝点了点头:“开心!好久没这么畅快了!之前总是被娘亲关在府里,还要学这学那,闷都闷死了……”

    “姨母那是为你好。”温书衡一本正经地教育她,“枝枝,玩乐要适当,回去以后还是要把该学的东西学了……”

    闻言,江寒枝撇了撇嘴,但也没反驳他——若是反驳,以温书衡的性子,准会啰里吧嗦说一堆大道理。

    “行了小学究,别破坏人家的好心情。”陆子浩及时解救江寒枝。

    他一开口,温书衡就闭嘴了,完全不想和他交流的样子。

    江寒枝偷偷朝陆子浩比了个大拇指。

    能降住自家表哥的,只有不按常理出牌的陆子浩了。

    “江枝枝!”

    正当她为逃脱表哥的说教松了口气时,某人扯着嗓子的大喊在耳边炸响——

    回头一看,只见宋疏桐连马都来不及栓,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攥住她的肩膀,紧张兮兮地上下打量:“你受伤了?伤口在哪?”

    “没啊。”江寒枝纳闷道,“我没受什么伤啊……”

    因为她转身面对宋疏桐,背后就暴露在其他人眼里,看到她背后的情况,几个少年神情纷纷一凛——

    “流血了,是在森林里不小心伤到了吗?”宋越明抬手就要唤人来。

    温书衡也顾不上说教了,关切地问:“疼不疼?从出血量看伤口恐怕不小……”

    “连个小姑娘都照顾不好,你这几年和我爹白学了?”

    江寒枝被两个亲兄长围住,连珠炮般地提各种问题,陆子浩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搭不上话,转而责备起宋疏桐来了。

    “我、我……”宋疏桐一脸狼狈,努力回想是哪里疏忽大意,竟然让江寒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

    轻红和浅碧注意到动静,连忙从场外进来,一看江寒枝裙子后一片鲜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各位别担心,我家郡主不是受伤。”

    轻红向宋疏桐他们说明,浅碧则在江寒枝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了浅碧的话,江寒枝脸腾地红了——

    这种事温氏当然有教过她,但实际来临、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江寒枝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是受伤?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是受伤?”

    宋疏桐语气咄咄地质问轻红,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其他人也满脸疑惑。

    “这……”轻红面露为难之色,努力斟酌措辞,不知要如何向这几位解释。

    “轻红姑娘如何能断言?依我看还是让大夫看看比较保险。”

    “书衡所言极是,孤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是葵水啦葵水!”

    江寒枝终于忍不住了,只想快点结束话题,好逃离这令人尴尬的境地。

    “……”

    空气一片寂静。

    年长的几个少年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纵使不了解具体情况,“葵水”这个词他们还是听说过,也知道是女性独有的一种生理特征。

    只有宋疏桐还一脸茫然。

    “咳。”宋越明掩唇虚咳,“总而言之,先处理一下吧。”

    他吩咐下人去猎场专属的别院准备好干净的衣物和热水,江寒枝在轻红和浅碧的簇拥下,低着头快速从几个少年身边穿过。

    “江枝枝……”

    宋疏桐不放心地想跟上去,被陆子浩一把揪住衣领:“女孩子的事,你小子别去掺和。”

    等到江寒枝换好衣服,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改往日的外向活泼,垂着眼帘一声不吭,静静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江枝枝……”宋疏桐叫她,但没有得到回应。

    “枝枝长大了。”好像刚才尴尬的不是自己一样,宋越明又恢复温柔体贴的兄长角色,“不用害怕,也不用害羞,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的。”

    “嗯。”江寒枝乖乖点头,声音细若蚊蝇。

    “那啥,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回去我爹又要唠叨了……”反倒是陆子浩,看着没羞没臊一人,脸皮居然意外地薄——某种程度上说和宋疏桐挺像。

    “我也要回去了。”江寒枝依次和哥哥们道别,唯独忽略了宋疏桐。

    宋越明他们也就算了,反正都是兄长,没什么好介怀的——偏偏是在宋疏桐眼前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江寒枝一时之间难以面对他。

    “要不要我送你?”宋疏桐没意识到小姑娘的心思,傻傻地问道。

    “不用了!”江寒枝果断拒绝。

    “哦……”

    回到国公府,温氏听说了今日一事哭笑不得——女儿竟然在一帮少年面前来了初潮,这算什么事?

    好在都是相熟之人,没什么好担心的,用不了几天大家就会忘了。

    她这样安慰女儿,好歹是让她放宽了心,又细细嘱咐了诸多月事期间的禁忌,不能吃冰啦,不能受凉啦,不能剧烈运动啦……这次江寒枝一字不落认认真真地记在了心里。

    做女人好麻烦啊——

    今天的窘境,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接下来几日里,不用温氏说,江寒枝自觉地乖乖待在府里,哪儿也没有去。

    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葵水,但更重要的是出府难免会遇到宋疏桐,而她暂时不想见他。

    倒不是害羞什么的,只是觉得在他面前发生这种事,脸都要丢尽了。

    不过江寒枝显然忘记了一件事——

    “谁让你不经允许擅自进来的?”

    本来舒舒服服地在院子里晒太阳,结果某人突然翻墙闯入,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我这不是看你好几天没出门嘛——诺,给你带的栗子糕。”

    看着宋疏桐无辜的表情以及栗子糕的份上,江寒枝也不好意思赶人,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自便。

    “那个……”宋疏桐欲言又止。

    “干嘛?有事说事,你这样子我不习惯。”

    宋疏桐摸了摸鼻子,语气格外小心翼翼:“我听我母妃说……来这个葵、葵水……肚子是会痛的……你感觉如何?”

    “不痛,就是腰有点酸。”

    原本尴尬的应该是自己,宋疏桐忸怩的样子却更像当事人,说起来,前几天他还躲着自己,这人最近果然有点奇怪。

    宋疏桐又接着问:“那、你那个葵、葵水还要持续多久?”

    “前两天就结束了!”江寒枝不耐烦道,“能不能别说这事了?算我求你,赶紧翻篇行不行?”

    一个男的,这么关心女人的葵水做什么?他又不来!

    “哦……”

    “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妨碍我晒太阳了。”江寒枝嫌弃道。

    “……”

    宋疏桐犹豫片刻,说:“你最近记得躲着点宋越平。”

    江寒枝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事,于是想起那日在猎场兄长们奇怪的态度,后来她追问宋越明,对方也是含糊其辞。

    “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要我小心他,难道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他对你不怀好意。”

    “一直以来都这样啊,和太子哥哥走得近的人,那家伙何曾给过好脸色。”

    “不是指这个。”怕她不理解就不当一回事,宋疏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他恐怕想娶你。”

    ???

    江寒枝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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