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他越想心越乱,烙饼一样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祝云哪祝云,这是人家的婚礼,又不是你的,你跟着发什么愁呢?
如此想着,才慢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就着渐深的夜,他才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又是被青鸾的敲门声叫醒。
“青鸾姐姐早。”
“早。饿坏了吧?昨儿下午我有事走不开,忘了给你送饭了。”
青鸾面带愧疚。
祝云摸摸瘪瘪的肚子,虽受了几分委屈,却,h是不碍的,笑着说:“没事,我皮厚,禁饿。”
青鸾噗嗤一下笑了,这么有趣的皮囊还是第一次见。
“好了,快吃吧,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顾不得你。”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祝云白吃白住,有些过意不去,也想尽一份心。
“这个嘛,我想想。”
青鸾两根手指撑着头,歪了一阵,每样事都吩咐人去做了,也没什么遗漏的了。
“你呀,还是安心等着喝喜酒吧。我保证,婚宴上都是你没吃过的好东西。”青鸾满脸笑意,对哥哥的婚礼也是无限向往。
“青溪大哥的新娘子……”
祝云突然想起昨夜的事,不免多问一句。
青鸾一听,却刹不住话车子:“你说若若姐姐呀?她可是一等一的贤惠温柔,哥哥娶了她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她也是凌云派的吗?”
祝云见二人会面时那女子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才有此一问。
“当然不是,哥哥以后会接管爷爷的位子,自然要和单家结亲,这是我们两家很早就定下来的规矩了。”青鸾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就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祝云却有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青鸾见他发愣,继续道:“我猜,你定是空山派新收的弟子,所以连这个也不知道。不过也是怪,以前但凡送信之类都是由一位叫辛墨的弟子来的,今年竟会是你这个新面孔。”
祝云讪讪地笑着,自己还觉得怪呢,虽然辛墨师兄说是人手太少,对他比较放心,但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青鸾潇洒地挥挥手:“反正有人来就好了,听爷爷说很快就要召开武林大会了,不知道热不热闹。”
祝云如实答道:“不瞒姐姐,我刚入门,以前从未参加过,所以并不知晓。”
青鸾突然神情落寞,幽幽地叹了口气:“知道又有什么用?反正我怎么也是走不出这里了。”
祝云想安慰她却不知说些什么,这里自然有自己的规矩,不他是一个外人能随意置喙的。
说了一阵,只觉索然无味,青鸾走后,他深感无聊,又出门去走动。
这里的风景实在秀美,他跟着繁花,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突然发现前面的草丛里有几株兰草,记得那是秀秀特别喜欢的花,便冲着兰草走了过去,才发现假山后面开得更盛。
他移步假山之后,刚刚蹲下正要细细观赏,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最初是一个人,随即又跟来一人。
起初是女子轻轻的抽泣声,之后便是一个男子的安慰声。
祝云被困在假山后,坐卧难安,这情形,估计是年轻男女暗自相好,见不得人的,若是这么出去,闹将起来,怕是很难看,不如躲一会,等他们离开再出去。
不知还要多长时间,祝云干脆换了种舒服的姿势,坐下来,慢慢等着。
只听那女子哭了一阵,突然发狠道:“咱们俩还是断了吧,不然让长老知道了,我和我娘的命怕是留不住了。”
男子急了:“苑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阻止这场婚礼的。”
听到婚礼,祝云不禁竖起了耳朵。
女子却更加激动:“阻止?你能对抗你爷爷吗?他可是一族之长,从没有人质疑过他的决定。”
这话之后,再无回音。
祝云听着话头不对,慢慢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却看到青溪同昨晚那名女子站在一起,二人似乎很紧张,说话间还不时地四下张望,害怕被人发现一般。
祝云捋了捋思绪,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问题。
据青鸾所说,青溪的新娘子叫单若若,并非门派中人,眼前这个女子却叫苑儿,青溪为了他自愿阻止婚礼的举行。
这样看来,青溪与新娘子并非两情相悦,他心中另有所爱,那女子便是这个苑儿姑娘。
事情的真相完全出乎意料,祝云想着,若是自己处在这两难的境地,不知会如何抉择。
他看向青溪,那里更是愁云惨淡。
背负着家族和门派的将来,按照他们的惯例,就要放弃所爱,娶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子。
青溪如何不煎熬,他早就想同爷爷说,却害怕给苑儿一家带来灾祸,所以一直存着侥幸,万一到时候爷爷改了主意呢,万一单家先反悔呢?
自他记事起,从未有人违拗过大家长的意思,不过,以他对爷爷的了解,自然是把祖宗家法当成最重要的,如何能接受他这套真爱的说辞。
想起往事,青溪一时恍惚,但见苑儿哭的梨花带雨,又是心疼不已,这一辈子,就是只为了她活着又何妨?
谁说大丈夫只能爱江山,不能选美人呢?更何况,他面对的只是凌云派,远不如江山体统般重要。
“苑儿,你别哭,我就是拼着死,也要在爷爷面前争一争的,一定会对你有个交代。”
青溪许下诺言,苑儿立刻捂住他的嘴,可怜巴巴地说:“溪哥,别说了,我信你。”
二人相拥在一起,像极了一对恩爱小夫妻。可惜,事实却并非如此。
好不容易等他们离去,祝云才站起身来,腿都麻了,为别人的事,满心的惆怅。
还想着痛痛快快地喝喜酒,没想到,新郎官竟有这般苦衷,听他说要阻止婚礼,还不知到时候会如何收场呢。
终归是凌云派的家事,他是局外人,无论如何都不宜出面。
两日之后,就是青溪娶妻的大日子了,人们的忙碌也逐渐到了顶峰。
青鸾顾不上来送饭,干脆叫祝云去和人们一起吃,也免了些工夫。
祝云无事,便帮着做些顺手的事。他很健谈,很快就和众人都熟络起来,每到一处,都有人同他说说笑笑。
青溪偶尔出现,却总看不到笑意,面色淡淡的,祝云心里存着事,总觉得他的眉间满是忧愁。
也是个可怜人。
人这一生,只要背负了责任,便不能自由自在,若背负的东西超过了自己的承受力,便成了一种折磨,这话对眼下的青溪似乎特别适用。
可悲的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大家该如何解决两难的局面。
人们只能在痛苦折磨中慢慢摸索,等待事情过去,等待一个不知能否承受的结局。
青鸾每天都高兴的很,她与单若若相熟,更知道她对哥哥一往情深,巴不得她早点嫁进来,成为自己的嫂嫂,却不知哥哥正是百爪挠心,坐立难安。
青溪再也忍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来,径直朝着爷爷的屋子走去。
为了苑儿,他不能再拖了。
忍了这么长时间,无非是怕爷爷会对苑儿和她的娘不利,但若不拼死一搏,只怕和苑儿的缘分就要止步于此了。
犹豫了这么久,懦弱了这么久,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决定为自己活一回。
到了玉昌长老的门前,他轻轻叩下去。
“爷爷,是我。”
“进来吧。”
青溪推门进去,扑通跪地:“爷爷,我有一件事要同您坦白。”
玉昌长老直直地盯着他:“青溪,大家都在筹备你的婚事,你不去帮忙,来我这做什么?”
青溪紧咬嘴唇,眉头皱成了川字,这话实在难开口。
玉昌长老见他不言语,又补了一句:“没事就下去吧。”
青溪心一横,干脆说了出来:“爷爷,我不想娶单若若。”
“啪。”
一个耳光甩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爷爷,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
青溪的话被生生打断,他梗着脖子,仍不服气。
玉昌长老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只幽幽地说道:“你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可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和如苑的事,早有人报与我听了,若不是为了顾全凌云派的颜面,我早就把她们母女送走了。”
“爷爷,不要,我求你,不要把苑儿送走,她那么娇弱,出了这里,哪还能活的下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她先动了心。”
青溪跪着挪到玉昌长老跟前,苦苦哀求着。
玉昌长老却不为所动,甩开青溪的手,厉声道:“若你今天不曾出现在这里,我自不会做些什么。可是,你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为她搏上一搏,这里便再也没有她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处。”
青溪瘫坐在地,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爷爷的绝对权威前,他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去吧,不要在这里碍眼,也别让人们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玉昌长老看不得他这幅模样,一甩袖子,向里面去了。
青溪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出去,外面红火一片,喜气洋洋,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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