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嫁入王府已经有段时间，管家手腕雷霆，手脚不老实的下人都挑筛了出去，剩下的都是些规矩的，不会因为王爷对侧妃态度冷淡就看菜下碟。
钟怀曼在王府被好吃好喝的供着，遣了迎霜去盯着戚思凝，她在府中每日只剩下无聊，待得久了她心思就活泛起来。
没人管有没人管的好处，叫人去扯了几身男装就探头往外遛。一开始还会提心吊胆的怕人发现，后来就长了胆子，哪里热闹人多就往哪里凑。
钟怀曼从小在宫中拘束着长大，骄纵却不曾片刻忘记自己身为皇家的仪态风范，如今有了这样自在随性的撒欢机会，她整个人如同新生般快活，这才知道京城好玩新奇的地方万万千千，什么花楼赌坊她都要去，兜里揣着黎府的银两，底气十足。
赌场里的人看她虽然脸生，但是细皮嫩肉，衣饰奢华讲究，出手押宝都极其阔绰，哪里还管的上她身份可疑，只要有钱就能是朋友，都能在赌桌上耍耍，钟怀曼刚觉得新鲜玩出点乐子，就生生被戚思茂作妖打断。
钟怀曼本来就不耐烦，听了几句更是直皱眉头，钟怀曼看着戚思茂小人得志的模样轻嗤一声，但是脚下并不上前，她自己也是偷跑出府，不想多生事端。
只是话说的越来越难听，钟怀曼眼看着这么多人围着一个人刁难，手段卑劣，还没完没了，冒出的火噌噌烧到脑门，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擒贼先擒王，钟怀曼不管别人，指着戚思茂就骂，戚府算什么，就算他戚大人来了，到她钟怀曼面前也只有挨骂的分：“狗仗人势的东西！家里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出了门你倒是耍起威风来了！”
她本来就看不起戚思茂，虽然在府中她时刻提防戚思凝，甚至是为了掣肘戚思凝才嫁到王府，但是她就是看不惯偌大个戚府男人都唯唯诺诺的跟在三皇子屁股后面，倒是推出个姑娘进火坑，戚大人她瞧不起，戚思茂在她眼里更是个屁。
钟怀曼站在男人堆里显得瘦小，但是身上久在皇宫滋养出的气势绝非常人可比，霎时震得人群安静如鸡。
祝长霄也从钟怀曼跳出来后就呆愣的看着她，回不过神。
戚思茂被钟怀曼突然的暴怒呵斥吓傻了，钟怀曼衣着火红，高涨的气焰让她像是突然爆裂的爆竹，惊得他说不出一句话话。
他并没有见过钟怀曼，但是钟怀曼只言片语中好像对他家的事都了如指掌。
“收起你哪些个下三滥的手段，回头你爹再给你关个禁足！”
戚思茂脸色煞白，心底更畏惧这位红衣少年的身份。
钟怀曼疾声厉色的呵斥完，趁谁还都没反应过来，扯着祝长霄就走。
毕竟等他们反应过来，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钟怀曼一口气拉着祝长霄跑出了半条街，才松开了手，看着祝长霄眉目清朗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也真是老实，不讲理的多说一句都是多余，还不知道赶紧跑。”
“多谢兄台解围。”祝长霄被拉着跑，不顾喘息连忙和钟怀曼作揖。
钟怀曼此时也跑的脸颊泛红，半张着嘴巴换气，冷傲锋利的五官也因为这抹红而平添几分妩媚的春色，听到祝长霄的道谢，眼波横扫，从祝长霄脸上划过。
祝长霄不知怎么，被钟怀曼这样一瞪，心脏跳的比刚才跑时还要快，再张口时，口齿伶俐的探花郎有些磕磕巴巴：“敢问兄台名讳？他日必定拜访。”
钟怀曼不再理他，摆了摆手就走。
祝长霄因为钟怀曼抬手的动作，丝丝缕缕的暖香就钻进了鼻腔，正发愣，已经不见钟怀曼的影子了。
云雀不知道在赌场遇到了钟怀曼算不算得上需要告诉给黎桭的大事，等到回府时，她偷偷往钟怀曼的院中观望，看钟怀曼已经回院，还是往常一副端庄持重的样子，云雀决定还是不说了。
没有谁比刚被放出府的云雀更理解她想出去耍耍的心情。
回到自己院中又看到小十在帮月如给马匹喂草料，云雀心里纳闷，小十是不是来的太频繁了？
小十倒是坦荡自若：“明天下午宫中赐宴，文武百官都携家眷出席，可热闹了，”说到这小十还故意淘气的眨了下眼睛，才继续“还有今年的进士，有机会见到你的苏公子，你记得早些回来。”
月如在旁边耳朵竖起，刚才小十就在给她形容苏公子见到云雀的激动场面，现在她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云雀。
“你干嘛？”月如的表情实在太显眼，让云雀不得不问。
“你和苏公子什么关系啊？”
小十颇为赞赏的点点头，月如正好问到了关键，他也眼神催促嗫嚅着的云雀。
不是云雀不愿意说，而是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是详细说，得从她师父捡到她那天开始了，所以云雀只是模糊：“我小时候养在他家几年。”
此言一出，小十和云雀齐刷刷的倒吸一口凉气，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致的答案，童养媳？！
云雀没管他俩夸张的表情，脑子总是转戚思茂从戚母院中出来的表情，有种强撑的镇定，而且戚府虽是达官显贵，但是戚思茂一掷百金，光是今天赌场中输掉的银子就让云雀敏锐的嗅到了古怪：“我感觉戚思茂不对劲，明日下午我就先不去宫里了。”
小十看云雀神色认真，不再混科打诨，歪着头想了下：“我不敢做你的主意，问问王爷吧？”
黎桭听到云雀这样说，心底竟然有瞬间的得劲儿，苏知霖在云雀心中分量不过如此，除了教过云雀作画，又有什么特殊。
“那让小十跟你一起。”
云雀连忙摆手推拒，想到上次宫宴上的明争暗斗，云雀就后怕胆寒，明日群宴文武官员又有进士，人多混乱，容易节外生枝。看到黎桭眼中的担心，云雀保证：“我只是偷偷看着，绝对不会轻举妄动，若是有异常第一时间去找你。”
云雀拜托人的时候总是声音轻软，一股子撒娇的甜味，黎桭妄图抵挡片刻，又想着云雀灵巧的身手，勉强点了头。
这次云雀不再紧盯着戚思茂，而是守在了戚母的院中。
戚母院中凄凉萧条，不见生机，云雀等到了日落才见到有个丫鬟端着汤药进屋，丫鬟神色慌乱，出了屋就着急脱手般连忙将药渣倒在了墙根处，云雀一路在房檐上尾随那个丫鬟，果然看到了她和戚思茂鬼鬼祟祟的接头。
云雀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相信戚思茂会冷血残酷至此，折身回到院中在墙根处仔细看了看药渣，她不懂草药，只觉得味道腥臭冲鼻。
云雀被这臭味一熏，脑中的猜测落实几分，登时浑身恶寒，惊怕的看向戚母养病的卧房。
她眼下心绪彭拜，时刻提醒着自己对黎桭的承诺，几次深呼吸堪堪稳住心神，悄声推开了戚母卧房的边窗。
屋内昏暗，透不过丝缕的亮光，云雀却看清了仰卧在床的戚母面色已成乌青发紫，边窗仅在戚母床侧，云雀只能感觉到戚母极其细微的气息。
云雀腾步就往宫中跑，面对这样的情况云雀慌神惊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脑中混乱中只记得第一时间找黎桭这一句话。
皇宫高墙拦不住云雀的脚步，几个跃跳就潜了进来。
云雀几次进宫，却没见过宫中鼓乐喧天的群宴。
夜宴正值欢腾，宴摆奢华至极，绫罗绸缎高悬垂落，层层叠叠的屏风将敞院分割，参宴之人皆是华服锦衣，珠翠满头，丝竹管弦声下众人举杯唱曲，吟诗作对，舞姬们红飞翠舞穿插其中，云雀混在其中就像是误入了人家的雀鸟，惊吓之下只顾得横冲直撞。
云雀本就六神不安，现在穿梭在明丽艳色的人群和绸缎帷帐中找人，各种混合的酒香暖香往鼻子里扑，云雀太阳穴不停跳动，只感觉头晕目眩，甚至眼前无法控制的发黑。云雀只顾着左顾右盼，脚下不稳身子踉跄，一个脑袋就撞到了位火红云花袍的女子。
钟怀曼为此次宫宴精心打扮，她素来趾高气昂的态度在京城中树敌颇多，这番嫁给黎王作侧妃，不知道让京城中多少人看了热闹。
越是有人要看她过的不好，钟怀曼就越是打扮得张扬。
况且黎王待她冷淡，但是真金白银的布料珠宝却从不短缺，甚至有时送来的比皇宫中的还要精巧几分，府中还没有什么主母掌家，侧妃名不正，钟怀曼却越过越有滋味，脸上尽是真心流露的明媚肆意。
被云雀这么一撞，勾画下尤为锋利的明眸就转到了云雀脸上。
钟怀曼见到是云雀眼中诧然，她当然认得这位颇得黎王青睐的“侍卫”，云雀瓷白一张小脸和那些个魁梧严肃的侍卫站在一起过于惹眼，匆匆一眼就能记住她那双慧黠灵气的眼睛。
没想到黎王竟重视她到这般，皇宫赐宴都要带上。钟怀曼轻咋舌，反正对于她来说，黎王偏爱的人只要不是戚思凝，是谁都无所谓。
云雀只是寻常打扮，一身媛蓝水雾裙，简单点插了只碧玉滕花簪，在重金重艳的群会上倒像是吹进来一阵清新的风，随着她带来了雨后空气般的清爽。
钟怀曼打量了云雀一圈，还算有几分姿色。被云雀莫名其妙拱了一下，心情不爽，但是被云雀澄澈无辜的眼神望着也没了脾气，钟怀曼刚想挥手作罢，突然脑子里闪过以前和姐妹聊天什么宅斗攻心，顿时眼睛圆睁，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不会是在挑衅吧？这是恃宠而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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