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寻恢复一贯冷漠脸。

    站起来,跟苟小琴离开了酒楼。

    回去路上,苟小琴开车,苟寻坐在后座,他的脸看向车窗外,明显是在发愣,见状,苟小琴开始哼了一首欢快的调子,希望能让堂哥心情好一些。

    苟寻脑海里走马观花,把过去两年的相亲黑历史都过了遍,他觉得合适的,可以在一起的,其实不在少数,大部分第一次见后,都觉得“商品”不错,嗯,可以买。

    ……但是,逆了大反了。

    “商品”反而还挑不上他?

    有一次,他见了个画家,满腹经纶,诗情画意,让苟寻这个土包子有一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也是他“购买”意向最大的一次。

    猜人画家是怎么说的?

    “非常抱歉,苟老板,我身患绝症,不想拖累你。”

    开始,他以为是没有跟别人聊清楚,还会跟介绍人沟通,想亲自再见面谈谈,介绍人见他如此执着,直接告知,“尽管难以启齿,还是要告诉你,对方不希望与你有进一步的接触。”苟寻的脑筋转不过来,“如果是因为得病什么的,我不介意,大把家财,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介绍人觉得他天真,“……那个,苟老板,对方健康得很。”

    这苟寻就不懂了,“那为什么对我说谎?”

    “这是在面对无感的人纠缠时,不得不使用的一种手段。”

    “……”

    这还是从介绍人口里听到的。

    有一次,苟寻晚上刚相完亲,第二天早上在大街上偶遇对方跟他的朋友走在前面,正想上前打招呼,一凑上去,就听到对方跟朋友说,“别提了,顺利什么啊,是有钱,长得也俊,见到真人——啧啧,说的那些话,言行举止,放过我吧,连朋友都不想做……”

    车内,苟寻看着夜市的繁华热闹。

    心中却抑制不住充满了失落。

    你要说他很喜欢那些之前跟自己相过亲的人?也不是,他单纯觉得对方条件很符合,既然符合,就要主动去试一试,其实没什么心动的感觉。

    只不过,屡屡被拒。

    任谁都会郁闷的吧?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苟小琴将苟寻送回了苟府。

    苟寻在成年之后,自己搬出了老宅,自行另外新建了栋宅子,以家族的标准来说,不算大,但以他独居的标准来说,大得很。

    两人下了马车,一前一后走进苟府大门。

    到达大厅,泡了一壶茶,喝了几杯之后,苟小琴告辞,“堂哥,你早点休息,那我走啦。”她转过身,苟寻留住她,犹豫了下,问了个问题,“我是个让人无法产生亲近感的人?”

    苟小琴也犹豫了下,见堂哥脸上一副既期待答案,又害怕答案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按照以往经验,肯定就说些安慰的好话了。

    可这次,她不打算回避这个问题。

    一针见血,“堂哥,两年来,你总计相亲108次,每次都不成功,而且每次都是一开始对方很积极说想见你,见到你真人之后,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苟寻倒不介意堂妹那么直白。

    他指了指自己这张脸,“不是因为我长得丑吧?”

    “当然不是了,你可是标准美男子,要丑也是他们丑,呃……那些想见你的人,多半是因为你的家世,见到你真人后,是你的言语跟行为让他们望而却步。”

    “我的言语跟行为?”

    苟寻不懂,他自我感觉并没有什么说错或者做错的地方。

    这恰恰就是问题所在。

    “哥,你太过于坦白跟诚实了。”

    苟小琴坐到了苟寻旁边指点迷津,苟寻相当不解,“为什么坦白跟诚实的人会获取不到别人的好感?我又不坑蒙拐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难道那些会花言巧语的人,反而更会受到欢迎?”

    虽然年纪比苟寻小很多。

    苟小琴恋爱经验还挺丰富。

    “双方相处,坦白固然是重要,套路也很关键,像堂哥你这样的,直来直去,一点技巧都没有,还相当自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喜欢,有时尽管事实是如此,你也不要直白说出来,委婉地,或者编点不是事实的事,这样能让对方感到心情愉悦,才会有下一步跟你接触的欲望。”

    苟寻不认同,反驳,“我做人做事原则就是直来直去,要我为了某些目的去别扭地改变自己,我做不到。”

    “不是让你别扭地改变自己,是为了更好地与别人相处,调整一下说话的策略,堂哥,你做生意那么厉害,手腕那么强,为什么一到了人情上,就——”

    苟寻一记杀人的眼光扫了过来。

    苟小琴心虚地收了口。

    一想到堂哥将来的幸福,沉默了会,她还是冒死谏言,“如果不作出调整的话,恕我直言,堂哥,别说顺利相中一个了,你连能不能找到他的影子都难,相信我,不懂得体贴对方情绪,照顾对方感受的人,是不会有好市场的。”

    “……”

    苟寻撅起嘴巴——

    二十八的人了,像是个小孩子。

    “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堂哥,那我走啦。”再在这里待下去,或许苟小琴真会被灭口也不一定,她再次转身,没想到又被苟寻叫住,“明天还要去总铺视察,记得早一点过来接我。”

    作为苟寻的助理,苟小琴要做的杂事挺多。

    车接车送是其中一项任务。

    “知道了,堂哥早些休息。”

    苟小琴冲苟寻挥了挥手便溜了,苟寻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一直等到她走出府宅大门看不见了,他才脚步有些沉重地离开大厅,走向后院就寝的房间。

    有些失神地洗了澡,换了衣服,他躺在了床上。

    灯都关了。

    整个房间非常暗。

    漆黑中,苟寻的眼睛一直睁着。

    在想些让人睡不着的事情。

    他觉得“相好”是种离自己很遥远的生物,靠自己,是不会找到的,这才会想着让介绍人介绍,直接,需求匹配,效率高,本以为这就简单了吧?

    好像很难……

    狗独秀的剧本,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懂套路的狗,注定要孤寡?

    ……

    稻本仓中心城总铺面。

    伙计们各司其职,十分忙碌。

    总铺占地面积巨大,外部类似于展示台,内部是个仓库,各种不同的稻米被装在大小相同的器皿里,上面皆插有牌子进行介绍。

    铺子里,这会流量还挺多,负责接待的员工带着人接触米源,介绍米质,从顾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服务让他们感到满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专门负责摆放、移动、搬运米缸的员工,这些体格就都很壮实,身上穿着统一的工服,脖子上都挂着条擦汗的毛巾。

    负责打扫卫生的员工,一丝不苟地进行清洁工作,有的顾带了孩子,小孩子喜欢玩闹,不小心让脏手脏衣服蹭到了店里某些东西,他们也绝不会喝斥,不会黑脸,在旁边微笑着,等孩子们离开之后,再上前去进行清理。

    铺面门口一侧,搭了一个遮阳棚,下面摆放了八张长方形木桌,桌子上有一些茶水,还有利用米为原料制作出来的各种糕点、小吃,只要是光顾了稻本仓的顾,都可以免费试吃。

    “老板,大家伙都很认真呢。”

    铺内二楼的一处角落,管事对苟寻说到,苟寻点了点头。

    中心城总铺是目前稻本仓营业额最好的一间铺,自然特别受到苟寻的重视,这次他亲自前来视察,也是希望看看这里跟别的门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原因让它的营业额最好,视察了半小时后,他对一切都感到满意。

    早上苟寻没吃东西,苟小琴听到他肚子传来了声音,“老板,不如你就在门口那吃点?”

    苟寻点了点头,他也想亲自感受一下铺子提供的免费试吃服务,如果有什么欠缺的地方,正好给出整改意见,于是从二楼下去,走到一楼门口,今天他是微服出访,穿的便服,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像个普通人一样。

    这时,有个翩翩公子哥出现了。

    对方靠了过来,与苟寻渐渐无意间靠近时,多看了他几眼,等苟寻也看到他,公子哥便冲着他笑,苟寻死鱼眼扫了一下,没再继续目光接触,他专心挑选自己的食物,倒是公子哥主动搭讪,“那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苟寻冷漠否认,“没有。”

    低下头之后,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转身一看,是不远处的堂妹揉了个小纸团扔他,他正要皱眉,苟小琴冲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敢情是以为他有了艳遇,让他别怂。

    想起昨天堂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苟寻的嘴巴不自然地撇了撇。

    要做出改变啊……他重启人设,指着周围的食物,问公子哥,“你觉得这里东西怎么样?”正好,用对方做做市场调查,顺便锻炼自己社交的交谈技巧。

    “很不错,我觉得都很对我的胃口。”

    公子哥笑了笑,笑容十分灿烂,他又盯着苟寻看了几眼,终于想起来了,放下手中筷子,对苟寻提高音量,“我记得了,你是我老相好的师弟!”

    这话让苟寻莫名其妙。

    却见公子哥继续很兴奋地说着,“就纳闷怎么那么眼熟,仔细一看,七、八年过去了,跟照片里的模样相比,变化并不大啊。”

    苟寻丈二摸不着头脑,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怎么,师弟你作为这里的老板,也可以随意吃提供给人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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