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了弟妹!”
顾望舒缓缓吐出一口冷气,恢复了冷淡的神情,转身又去灵牌前上了柱香。
“老爷子仙逝,没什么好恭喜的。”
时锦月当即一哽,喉咙一紧。
转了转眼珠既而说道:“无论如何,作为大嫂,我还是要警告你一下的,沈氏是一份责任,不是你的财路,你还是最好不要徇私!”
女人语气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尖锐:“尤其是偷偷救济娘家这种蠢事,还是别做了,要知道,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
顾望舒点点头,眼神一点一点变深。
“沈氏是一份责任,而不是财路,这句话,希望大嫂自己也能品一品,相信,大嫂一定会品出无限韵味,并且回味无穷。“
“???”
时锦月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顾望舒算什么东西,小贱人,还没掌管沈氏呢,就敢在这里阴阳她了?
这要是之后手里有了实权,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去?
那场面,时锦月简直想都不敢想。
*****
这场空前盛大的葬礼,甚至惊动了整个华国。
不少江城,京城,以及华国各地有头有脸的商界,政界,黑白两道的人士听到消息后纷纷前来吊唁。
灰蒙蒙的天空压着不远处的庄园,云层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细微的濛濛细雨斜斜密织,似一张没有出口的大网一般,将四面八方的人们团团笼罩在其中,气氛阴郁无比。
蓝水庄园外偌长的车队来往纷杂,人群熙熙攘攘,纷扰杂乱的声音,宛若震耳欲聋的海浪声一般荡开。
就在车队末端,一辆黑色迈巴赫无声停在隐秘的角落,就像一朵枯败的蔷薇花凋零在角落。
司柠打开车门,上车坐下。
转头却发现男人已经调了座椅,袖扣散散解开,倦慵疲沓地半躺着。
光线透过车帘打在挺直鼻梁,印出立体俊逸的轮廓。
浑身冷淡散去,眼皮沉阖,呼吸安稳舒缓,像是睡着了。
她看着他眉眼间便显出疲乏,倏然明白,原来刚才在老宅的一切,他都是强撑。
老爷子走的匆忙,沈南阁处理内忧外患,忍受失去亲人的伤痛不说,还要面对一群面目可憎的讨债鬼,的确难以分身。
想到这里,司柠眼底不禁划过一丝心痛。
刚想要拿起一旁的毛毯想要为他盖上,抬眼余光无意间扫到顾望舒从外面敲了敲车窗——
“二婶?”
顾望舒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沈南阁,还是开口说道:“司柠,我能和南阁单独说一些话吗?”
司柠点点头,也并未奇怪些什么。
听闻豪门深似海,每个家族都有不可外传的秘辛,想必沈家也不例外。
准备轻声开口唤他,却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醒。
“你醒了。”
沈南阁声音略带沙哑:“嗯。”
“二婶似乎找你有事。”
“我知道。”
沈南阁在她唇畔边缓缓落下一个微凉的吻。
“等我回来。”
沈南阁走后不久,司柠手机铃声就响起了。
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一串陌生来电,可是这号码,却又莫名的熟悉。
顿了顿,还是接通了。
“你没事吧?”
司柠听着这耳熟的音色,这漫不经心的语调,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道:“零度?”
“恩,是我。”
零度望着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微咸海风从他耳边掠过。
“沈老爷子去世,沈南阁难免顾及不到你,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没,我很好。”
“那就行,挂了。”
言简意赅,一点也没墨迹。
司柠叫住了他:“你等等。”
“怎么?”
零度惊诧地挑了挑眉,但更多的是惊喜。
“为什么帮我?”
司柠摸了摸下颔,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没有丝毫犹豫,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零度唇角貌不经心地勾起:“顾允恩那件事?”
司柠点点头:“嗯。”
海风微微浮动他额前的碎发,眼角朱砂痣愈发妖艳,斑驳的海风中,他声音张扬邪肆,
“没什么,只是看她不顺眼。”
司柠抽了抽嘴角:“所以你诱骗橘子说出实情,又在网上花了那么多的精力曝光她们,只是看顾允恩不顺眼?”
零度闭了闭眼,声音微哑,“是啊。”
“好吧,真任性……”
“呵。”
零度笑得妖凉,微扬的眼角桀骜,捏着手机边缘的手指,却微微泛白。
“司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你会怎么想?”
“既然你都说这是如果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司柠不经意地回答道。
“是啊。”
零度眼底色彩逐渐散去,低声喃喃道:“你不喜欢活在假设,虚幻的世界里,却甘愿活在一个沈南阁为你设计的世界里。”
司柠眸底倒映着斑驳的碎影,月色般朦胧:“不,我们一起约定,要去寻找消失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
零度闭上了眼睛,阖上了嘴唇而后,仿佛停止了呼吸。
他忽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一根倏尔极致冰凉倏尔无比灼热的刀子,捣碎他的五脏六腑,最终停在了心脏——
痛的不可言说。
她宁愿一起去和沈南阁苦苦寻找记忆。
也不愿意再开口多问他一句有关记忆的往事。
看来,这一局,他注定输了。
零度自嘲地笑了笑:“那祝你好运。”
“谢谢,也祝你,一切好运。”
挂断电话之后,他不自觉喃喃一句:“原来我曾以为,无论是出场还是谢幕,我都是那个晚了一步登场的主角,但现在我才发现,从头到尾,我只不过是台下看戏的过客而已……”
正在后方看书的景如风闻声抬起头。
他看着曾经玩世不恭,邪肆骄傲的师父变得如此落寞,也不禁动容。
“师父,您是不是注孤生了?”
零度:“……”
他瞥了一眼景如风怀里的书--《论与人说话的艺术》,开口说道:“你以后还是少看这种书,不适合你。”
景如风抽了抽嘴角:“师父,您不让我看我不看便是,您别太难过,没有小师妹还有我陪着您。”
零度深深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坦诚的来讲,这才是让我难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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