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因为太过冰冷,在廊中走了一番,纤长眼睫毛上都挂了层白霜。
小厮当归跟在云泽的身后:“公子,刚刚老爷怎么说?您一路上一言不发,是不是……”
云泽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已经有三年。
三年前云泽才十五岁,寒假时云泽和父母去了温泉度假村,云泽泡温泉的时候不小心睡着,醒来就到了这个史书上未曾记载的契朝,穿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同龄相同面容的人身上。
云泽的父母结婚晚,四十多岁才有了云泽,虽然他们对外都很严肃公正,对云泽却百依百顺,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云泽前十五年活得顺风顺水。
来到契朝之后,云泽逐渐了解了原主的身世。原主簪缨世家,父亲是安乐侯,在朝中的官职是刑部尚书,对比现代和云泽的家世差不多,但是——原主的生活和云泽的生活却是云泥之别。
原主的生母在他十二岁那年因病去世,安乐侯并没有再娶,而是把生了长子的侍妾蔡氏扶正。
蔡氏刚被扶正时对原主极好,原主刚刚失去生母,多少有些反感继母,但是蔡氏做了许多令人感动的事情,原主慢慢接纳了这个继母,安乐侯看蔡氏贤良淑德,便放心将府中大小事宜交给她,蔡氏得府中大权后,一边在安乐侯面前装贤母人设,一边暗中算计原主。
虽然不知道原主是怎么落水的,但云泽认为这一定和蔡氏相关。
朝堂局势诡谲,安乐侯身为刑部尚书手掌大权,这两年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后院琐事,更难分辨枕边人的真心。
蔡夫人表面宽容大度实际上精明冷酷,云泽这三年在她手中吃了不少亏。
云泽每月的月钱应当是三两,最后落到他手中仅有一两。
原主的生母虽然将她丰厚的嫁妆留下了,但云泽不能随便动用。生母的家族不在京城,更关照不了云泽。
云泽曾经让人透露给安乐侯,让安乐侯知晓自己这个嫡子每天两顿饭不仅没有荤腥,而且分量极少,压根不够十七八岁少年的饭量。
结果安乐侯脑回路不正常,他不仅不体恤正在长身体需要大量营养的儿子,反倒认为家中孩子就该多吃苦,千万不要学外面那群纨绔铺张浪费的习气。
前两天云泽故意在安乐侯面前装饥寒交迫晕倒,结果安乐侯叫了太医过来,甩手将云泽给了太医,朝中事多,他转身去找官员议论朝事,并没有听太医说了什么。
本朝富贵人家的孩子得了病,多半是吃多了大鱼大肉积食,大人们往往让孩子饿一天就好了。安乐侯这个当爹的没有打听孩子具体情况,居然也吩咐让云泽饿两顿。
这么无情的继母,这样不靠谱的父亲,这个家真是半刻钟都待不下去了。
云泽刚刚去了安乐侯的院子里,他想在朝中讨一份差事去做。假如得了差事,以后早午膳食就不用在家里了,每个月还能得到朝廷发的俸禄。
安乐侯并没有给云泽确切答复,只说会留意这件事情。
契朝的一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两千块钱。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契朝的京城唤做明都,明都是整个契朝物价最高的地方。
云泽的身份是刑部尚书的嫡子,要和一些身份差不多的公子应酬,还要打点一些下人,每月一两银子过得紧巴巴。
现在到了十一月下旬,云泽手中只剩下了三百文。
早上醒来厨房送来一碗米粥和两个银丝卷,伺候云泽的小厮名叫当归,当归比云泽还小一岁,跟着他这个公子不仅没有享福,每天在府中还要夹着尾巴做人,云泽知道当归被大公子的人排挤,厨房那边对当归也不好,他分了一个银丝卷给当归。
所以,云泽刚刚从安乐侯的院子里出来就饿了。
安乐侯府周边几乎都是在朝中当官的人家。安乐侯府东边这处宅院一直都没有人居住,连个看家的老仆都没有,门口的石狮子上落满了灰尘。
今天从这里经过,云泽意外发现门口焕然一新。
当归觉得稀罕:“里面居然住人了?”
明都寸金寸土,并不比现代首都的房价便宜。但这里权贵如云,许多宅院被空着也是常事。
牌匾上写着“寻月园”,并不像其他家写着“某某宅”“某某府”。云泽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住处?”
当归想了想道:“隐约听说这处宅院是瑞郡王的,不过瑞郡王闲云野鹤不问朝事,他现在应该在江南游玩,难道回来了?”
云泽道:“听说瑞郡王风雅,或许我们有幸能见他一面。”
当归摇了摇头:“现在最好别结交这位爷,他和当今摄政王关系很好,摄政王是大奸臣,人人都怕他。”
这两年里,京城中一直都流传着很多寥王钟行的消息,钟行因为代理朝政被众人称为“摄政王”,由于云泽没有在朝中为官,所以一直都没有见过。
云泽笑道:“你不怕他?”
当归缩了缩脑袋:“我也怕。”
云泽指了指墙壁,笑着开口:“隔墙有耳,你不怕他听到?”
当归道:“您别唬我了,他怎么会听见。公子,摄政王打北边来的,听说寥州男子都生得人高马大凶神恶煞,战场上能以一当百,如今来了明都,也不知道他们将祸害朝臣多久,因为他们,咱家老爷都没空关照您。”
“人高马大……”云泽十分羡慕,他本来以为自己能长一米八,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每天都吃不饱,这个梦想只怕落空,他开玩笑道,“摄政王的身高如果能分我一点就好了。”
大道朝天,一顶轻便轿子被四人抬着从道路旁经过,由于路上常有车马经过,云泽和当归并没有注意这顶看似朴素的轿子。
修长手指挑开轿帘,钟行听了这两人一番谈话,淡淡往外扫去。
入眼看到一名身姿挺拔的少年,约摸十七八岁,五官精致异常,极为罕见的容色,发色如墨,肤色胜过空中飘落的细雪,肌肤不仅白而且很润,很细柔的质感,大概今天过冷穿得又薄,少年眼尾和鼻尖都有些泛红,手指关节处也是青红交错。
和其他少年相比尚可,和钟行相比——是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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