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的薄雾微微模糊了宁幽兰的面容,宁缈有些看不清楚宁幽兰的神色。
宁幽兰轻轻拂过了宁缈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转身轻笑:“妹妹何必如此焦躁,本宫自然是皇上身边的贵妃娘娘,这宫里的极尊贵的人。”
“极尊贵的人?皇后呢?皇帝呢?”
回应宁缈的是宁幽兰极其轻蔑的一笑。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宁缈便也不再多说话了,她心里大约知道宁幽兰虽然想尽办法进宫成了曾经的太子侧妃,现在的贵妃,恐怕对现在的皇帝和皇后也并没有那么看得上。
这自然就很奇怪了。
“皇后这个位置想要自然也并不难,当年如何容易将你和你娘赶出去,现在就能如何去当这个皇后,只是时间还没有到。”
宁幽兰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见到宁缈的目光已经变的有些奇怪。
“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让我来见你到底所为何事。”
宁缈不想和宁幽兰继续绕圈子,不如直接说明白了,可她也知道,如果是直接说的话,那也就不是宁幽兰了。
“本宫叫你过来,自然想看本宫一直关心的妹妹过的好不好。”
宁缈嗤笑一声:“我过的如何,不是一直都在你掌控之下么?”
“可我掌控不了你的心呀?本宫欣赏妹妹,妹妹自幼聪慧,可惜性子也太淡泊了些,我们在这世中,该争的时候也要争一争,不是么?”
“所以呢?”
宁幽兰笑道:“等什么时候妹妹真正从心里觉得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千刀万剐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宁缈既然身在教坊,那些玩弄人的手段自然是知道的,更何况,她自从到了教坊之后,就开始计划以收集信息作为切入点,一方面探寻舅舅们的消息,一方面也是为自己的遁逃做准备。
那些繁复庞杂的信息中,不乏一些残酷的让人无法想象的折磨人的手段,譬如为了满足自己对于瓷器美妙的幻想,就有了“瓷器美人”,还有那些污糟与腌臜的丑事,宁缈纵然本性淡泊,也觉得这些人当受极刑,遁入十八层地狱。
还有那些大户人家中的隐私事儿,如果当初狗儿的妹妹救的不及时,也差不多快要变成了一具扔向乱葬岗的尸体。
“你错了,我从一开始就认为,这些人应当千刀万剐。”
“不,不一样的。”
宁幽兰神秘一笑:“等到了那一日,你自然就会明白的,那时候你来找我。”
说着又递给了宁缈一只指环,这指环颜色是黑色,倾斜看浮现出绿色的花纹。
“收好,倘若在这宫里找不到我,就拿这个去找一个叫做行知的人。”
宁幽兰笑的很有些意味深长:“我相信以妹妹的能力,找到这个人应该易如反掌,可是,我要提醒妹妹的是,只有我消失,妹妹才能找到。”
宁缈心里一沉。
三皇子楚惑是个自己意想不到的人物,眼前的宁幽兰也是。
宁幽兰年幼时候入府,然后就是长住,只每年出城去探望外祖家一次。
宁缈在府中向来不关心什么事情,只想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就行,从没想到宁幽兰可能会有另外一重身份。
可现在,这已经是呼之欲出的事实。
宁缈不知道宁幽兰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事,可知道宁幽兰一定身份不一般。
宁幽兰又将手中的指环一样的东西递了过来。
宁缈看了一眼:“我不需要。”
宁幽兰笑了笑,收了回去,重新戴在了自己手上:“无妨,总有一天你需要它。”
宁缈不说话,宁幽兰便自顾自的说了一些自己在宫中的生活,没一会儿,便有宫女进来要换茶水。
宁幽兰道:“不必了,妹妹好好想想我的话吧!我等你。”
说完宁幽兰便没再继续说些什么,直接离开了。
宁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准备离开,却见一个公公前来:“宁姑娘稍待。”
公公穿着普通,单从服饰来看,似乎是这宫里最低等的洒扫太监,可那副倨傲的神态又不是洒扫太监才有的。
要见自己的绝不会是大长公主,以大长公主的性子,知道自己要和亲,只会早早的逃出去。
可见应该是还被软禁着。
所以恐怕就只有那个人了。
宁缈所想也并没有错,来人正是当今的皇帝,只是在这宫里,也装扮极为低调前来,似乎也怕人认出来。
想到宁幽兰没有半点掩饰的过来见自己,一个皇帝却这么遮遮掩掩的过来,宁缈心里也着实觉得好笑。
她也并没有什么感动或有什么别的想法,只觉得这皇帝当的不能随心所欲也实在无趣。
自从上次见面后,宁缈便再没见过现在的皇帝了。
倒是楚修看到宁缈一副很是激动的样子,快步走上前来,握住了宁缈的手:“缈缈。”
宁缈不着痕迹抽出了手,按照宫规行了礼。
楚修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缈缈,之前实在是不得已,朕当时掣肘,实在无法帮你。”
其实也只是帮宁缈求一个可以面圣的机会,可楚修不愿意,现在在这里说的如此可怜,又是何必?
只是宁缈并不愿意同皇帝多说。
“皇上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容民女告退。”
“缈缈。”楚修神色哀伤,“不能原谅朕一次吗?”
“皇上说笑了,我与皇上之间,并不存在原谅不原谅一说。”
楚修哑然,又闻到了殿中残余的香味,脸色一变:“宁幽兰来过你这里了?”
“贵妃娘娘召我过来说几句话。”
宁缈无意多说,她现在对宫中之事所知不多,并不在自己可掌握之中。
“我就知道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楚修恨恨的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连自称也顾不得了。
等看到宁缈在看自己,便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缓和了语气。
“朕当时选她,也是无奈之举,丞相拿了朕的把柄,朕也是无可奈何,可这女人着实恶毒。”
楚修本以为宁缈跟着自己说几句,却只见宁缈一双清冷如秋潭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
其实他已经知道宁缈脸上被毁容的事了,原本是借这个机会想要看看宁缈如何,却没想到宁缈这半年,或许是受了苦,又或许是经了男人,身姿愈见风致了。
面纱覆面,只留下一双看向人心的眼眸,只让人心动不已。
所以,一道疤痕又算什么呢?
这宫中有妙手神医,疤痕也不过费些时间罢了。
楚修心猿意马,却又又妒又恨。
没见着似乎也并没有觉得什么,自知不可能了,找些相仿的替身也就罢了,可见到人了,便知沧海难为水,巫山不是云了。
“那女人不知道害了朕多少子嗣,恶毒至极。”
楚修放软了语调。
宁缈冷声提醒:“皇上,她是您的贵妃。”
楚修叹了口气:“朕也是不得已,这江山并没有那么好坐,牵扯太多,说多了缈缈恐怕你也厌烦,缈缈只要知道,朕不容易就好。”
“缈缈,朕也是很后来才知道你被那女人给弄到那等地方,朕想了许多,这次特地让你过来,朕也是有一个想法。”
宁缈便拿着一双眼睛盯着楚修,等着看楚修究竟要说什么。
自从进入教坊,宁缈的衣装基本上都是大红色的,现在天色已暖,宁缈换上的便是大红色的薄纱,且教坊为了取悦来玩的公子哥儿,衣装自然是往好了的做。
宁缈气质清淡,皮肤白如暖玉,被红衣包裹,只觉得是大雪天的一株红梅,高傲又冷艳,炽热的红色与清冷的眼眸放在一起,只看得楚修心中荡漾不已。
“缈缈,”楚修上前一步,重新握住宁缈的手,宁缈看了看自己被重新握住的手,没有再拒绝。
楚修便有了勇气:“缈缈,你此次入宫,朕想个法子,让你去皇家的沐恩寺修佛,洗净一身脏污,重归纯净,而后朕给你定个封号,然后接你进宫,做朕的解语花,如何?”
说着说着,楚修便又长叹:“缈缈,朕在这宫中,着实寂寞,有时候朕在御花园走着,便想着我们一起玩耍的时节,那时候很是欢乐,可如今物是人非,朕即使身为天下最尊贵的皇帝,却也被内阁牵着走,可真是——”
楚修没有说完,宁缈神思却早已经回到了和楚惑相见的那一日。
楚惑说:“我是那等迂腐不化之人?”
楚惑说:“本王一日不死,你便一日是本王的王妃。”
想到楚惑,宁缈便笑了,抽出了自己的手,道:“宁缈如今身份低微,又身陷混沌之地,与皇上云泥之别,皇上就莫要拿宁缈说笑了。”
楚修看着宁缈脸上绽放的笑脸,他很少看到宁缈小,从小时宁缈便是一副冷淡的性子,这样笑起来令人恨不能立刻将这样的美好拥入怀中好好疼爱。
那双纤细如葱白的手从自己大手中抽出,让楚修心中怅然若失:“缈缈,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我也会派人吩咐那教坊你的人,不会再让你接客。”
不让接客,宁缈如何去收取信息,现在“天语”形势已成,体量日益壮大,想要抽身也绝不可能,且宁缈还有很多必须的事情要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宁缈多谢皇上美意,可贵妃娘娘恐怕是不愿意的。”
楚修脸色变了变,断然道:“朕现在留着这女人还有用,可也绝对不会让她继续伤害缈缈。”
宁缈淡笑不语。
楚修便生出了很多无奈出来:“缈缈,你总该相信我一次。”
宁缈便抬眼看楚修:“我想见大长公主。”
楚修犹豫了一下:“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大长公主还在学习礼仪,恐怕——”
“如果皇上连这件事都无法办成,又谈何救我于苦海呢?”
楚修便笑道:“缈缈还是如以往狡黠,算了,既然缈缈想见,即便兹事体大,朕也不会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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