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的接风宴过后,云帝对沈夷则册封大将军的事倒是格外上心,礼部也能隐隐感觉到陛下的心思,便主动递交了一份吉日折子。
在早朝上谢云舟看似无意间翻开礼部的折子,瞧着上头标写的日期,朝各位大臣的方向沉声道。
“礼部的折子说再过几日便是一个吉日,朕觉得当册封沈将军为镇国大将军的日期正好,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在说这话时还特意瞥了眼贺筠的方向,但他对此不发一言,就连表情都未曾动上一分。
看着这样的情况谢云舟还有些没劲得用指尖点了点椅子,自己还以为能看见些更有趣的表情呢,看来他的这个舅舅,还是一如既往得当自己是不成器的孩子呢。
真不知道他这是过于自信了还是……太过自大的好。
而那些大臣们在听到这话后倒是吵的不可开交。
不用听都知道他们来来回回就那么点理由反驳,谢云舟听都听腻了,好整以暇得看着侧下位的人。
贺筠对此就好处置身事外一般,但在大臣吵得闹闹哄哄的时候,倒是第一个做出了表态。
“沈家跟随先帝多年,而沈将军在边境也立下赫赫战功,为承德几次抵御外族侵扰,深受百姓爱戴,理应当封镇国大将军,臣对此并无异议。”
贺筠的声音不大,但他在出声的那一刻朝堂上的争执便停了下来,而他的这话倒是让不少大臣不解。
贺家一向视沈家为眼中钉,此次冒险同意陛下的决策,这不就是给自己挖坑吗?
大臣内心想法百转千回,但明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既然贺筠都发话了,那他们也没必要再反对。
谢云舟看着百官格外配合的样子,对贺筠的这个行为,倒是有些不好把控,他的这个舅舅,可从来都没那么好心。
能如此配合自己,想必也已经有了应对的决策,不过……既然他都如此松口了,不如就顺水推舟。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便交由礼部全权打理,好了,退朝吧。”
说着谢云舟挥了下衣袖,起身离开了。
各个大臣现在思绪乱糟糟,对方才的局面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季尚书也不想了,直接就殷勤得走到贺筠身旁,对他方才的话做着试探。
“贺大人如此想必心中已有计划了吧,我就知道,那沈家定然不会是大人的对手。”
面对季尚书试探的话语,贺筠也只是抬手正了下衣领,不紧不慢道:“季尚书倒是说笑了,什么计划不计划的,我只是做了身为臣子应尽的义务罢了,我这么做是为了承德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说着也不再和他过多纠缠,这季源可是出了名的墙头草,当初借着沈家一路走到今天,如今沈家没落了,才转投自己麾下。
这种人,可信任不得。
季源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还皱了皱眉,贺筠这个老狐狸倒是难猜得很,刚刚那话听着和真的一样。
可他贺筠从来都不是个一心只为承德百姓的好官,背后必然谋划了什么,这次的站队,自己可要有几分犹豫了。
……
云帝在发出这个旨意的当天,丞相府倒是来了一位客人,那人的帽檐挡下大半张脸,一身黑衣隐匿于夜色之中,步履匆匆,带着一身风雪到来。
贺筠低头看着手上的兵书,听到声响连眼都不抬一下,侍女接过那人的斗篷后便缓缓退下了,等屋内只剩下彼此二人时,那人才缓缓开口。
“大人今日朝堂上所做的决策……是否已有别的计划?”
贺筠听到这话依旧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兵书,毫不在意得开口,“计划?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你有见过羽毛割伤人的吗?”
那人听此倒是笑了下,行了一礼殷勤道:“大人所言甚是,倒是我多虑了,只是不知大人今日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贺筠听此也不弯弯绕绕了,直接便将手上的兵书倒扣在书桌上,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到他的手上,冷声道:“劳烦御林统领将这封信交由皇太后手上,切记,是要亲自。”
他刻意加重了‘亲自’二字,能看出这封信所写的东西不一般,林统领听此便慌忙接下,恭敬道:“定然不负大人所托。”
贺筠听此便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那便麻烦林统领了,天色不早,还是早些回去,以免被有心之人瞧见,多生事端。”
林统领听此也不再多留,步履匆匆得走出丞相府。
贺筠看着紧闭的木门,颇有些烦躁得揉了揉眉心。
云帝到底还是小孩子,他欣赏自己这个侄儿以卵击石的勇气,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承担结果的能力了。
沈家虽说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
今年的冬季,变数实在太多了。
总归还是慎重些的好。
而另一边的月白阁内,外头已经入夜,虽说雪已经停了,但吹来的风还是带着阵阵寒意。
暮律笙笙就站在寒风中贴着窗花,贴上后便偏头瞧着坐在木椅上的阮初岁,歪头纠结道:“阮姑娘觉得这福字贴歪了没?”
阮初岁抬眸瞧了眼,到也没露出太多表情,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指尖,低声道:“不过只是个形式罢了,贴不贴都一样,你在外头待久了,小心着凉。”
暮律笙笙听到这话倒是格外认真得摇了摇头,看着窗户上的那个福字,鼓着一张脸道:“烨城的传统便是如此,姑娘所住的地方太过冷清了,都快到除夕了,自然要热热闹闹的才是。”
听到这话阮初岁倒是有些微愣,她自从家人去世后便一直未曾打理过月白阁,就连门前的白绫也未卸下。
自己认为,往后每年的除夕也都是一个人过,冷清些也好,起码能记住那份痛苦。
那日大火之后,阮初岁就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些烟火气,不如说……是她自己刻意为之。
刻意将自己活在仇恨之中,一遍遍得受着折磨。
但如今这个小姑娘却能如此轻松得提起这些,明明是一样活着仇恨之中,可她却为何……能活得如此轻松?
“我的阿娘说过,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哪怕是相隔万里,哪怕是阴阳相隔,他们也依旧会注视着我们,我想,姑娘的家人也是如此,他们应该也不愿意看见你如此模样。”
暮律笙笙看出对方眸中的痛苦神色,便知晓她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往事,低声开口道。
阮初岁顺着她的目光瞧着天幕,苍穹之上,繁星璀璨。
的确如此,想来自己的爹爹娘亲也不愿意看见自己一遍遍活在过去,既然她在那场大火内活了下来。
那便要带着故者的那一份,坦然而热烈得活着。
而这或许也是爹爹娘亲所愿看见的吧。
与此同时,在烨城外的某一处荒山上,清冷的弦月高挂,在模糊的月光下,那一排深浅的脚印朝前而去,最终脚印断在一处雪松下。
月光透过叶片于风中留下一片朦胧的影子,豺狼撕咬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夜色中显得尤为骇人。
沾了血色的信纸被紧紧攥着手心,始终不肯闭起的双眸好似诉说着他的不甘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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