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娓娓道来的声音,时柚的脑海中也忍不住多出一副画卷,穿着蓝色长裙的少女,笑语盈盈的,要学人类放风筝,她仗着自己的幸运体质靠近猛禽,将编好的草绳绑在它的爪子上。
等那大鸟飞起来,绳子不管在谁手里,都要扑下来对着一旁围观的倒霉孩子使劲的啄,风筝也放不成了
下雨的时候,少女赤着脚在小水坑里跳舞,溅出的水花为她伴奏,引出了好多小动物的围观。
到春天,少女怜惜杨树不会开花,摘了许多漂亮的野花,爬上树插进树梢里,那颗绿油油的大树顿时变得姹紫嫣红。
她会呼喊飘过的云,拂过裙角的风,雨后天边的彩虹,对它们说:你好呀,心情好吗?
听他说了许多,时柚也多少明白了幸运之神的性格,她非常善良,内心纯净,还有些古灵精怪。
时间滴滴答答的随着外面又飘起的小雨流逝。
男孩低着头突然开口说道:“大家,都死掉了,那里空荡荡的,安静的可怕。”
时柚沉默。
她摸着男孩的头发:“我老家有句话,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姐姐好不容易才保护了你,怎么能一直难过呢,你要振作起来啊。”
下一秒,手腕被男孩抓住,他的手颤抖,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他们还没有死去,雨神用生木作为媒介,将他们一半的生命囚禁在这里!我试过很多次,都没办法将她唤醒。”
时柚:“你跟我说这些。”
男孩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们神族的生命是无限的,可雨神却拥有操控生命的力量,将神一分为二,一半自生灭,一半做成了他的傀儡。”
“我姐姐死了,如今,它就是天地间唯一的幸运之神。”
时柚把目光落向男孩手里的娃娃,有种一个头两个大的感觉。她隐隐有些预感,这孩子,不会是看她好说话讹上她了吧?
果然,在她没来得及将拒绝的话说出口,男孩率先开口,说出了请求的话。
“咳咳咳”
时柚一口气没提上来,趴在沙发上干咳了会。“我只能试试。”
按照他的说法,这些娃娃相当于神二代,也就是新神,旧神因为被分裂而大量死亡,这些新神被做成傀儡禁锢在了这里。
失去神明管辖的万物正处于逐渐失控的状态。
如果能解除禁制,新神就能重新拾起自己的权柄,包括新太阳神,新的四节气神,重新让太阳回到正常的轨迹,梳理节气的规律,能用最短暂的时间抚慰大地,避免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
这个理由,完全拒绝不了。
“但有一个前提,我能再见到他。”
时柚没有把话说的绝对。
回到那个房间,她把那些娃娃一一摆正,再也无法当做漂亮的玩具那般对待。
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和死物没什么区别,但只要有万分之一被唤醒的可能,就不应该放弃。
黎明国的人总认为,他们的神明太冷漠,不会像魔族一样主动庇佑信仰他们的臣民。
但是,日升日落,四季更迭,春有百花争艳,夏有凉风抚慰,秋谷丰登足食,冬雪祥瑞生息,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人们才能够安居乐业。这看似寻常的一切,没有谁在乎。
但这正是神明给与人间最好的礼物。
没有经历过失去,人类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曾拥有过什么。
是太平啊。
“喵呜~”
一声猫叫唤回了时柚的注意。霉运之神也看向窗外,对她说道:“这个东西经常出现在这里。”
“这是猫,虎斑猫。”
“不。”他严肃的道:“它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才不是猫,我的眼睛可以看得到。”
时柚被他的话吓到了,那怎么看都是一直普通的猫,只是给她一种诡异的感觉,可是她更相信神的眼睛的确可以看到人类看不见的东西:“它是什么?”
“是纸做的,为什么和猫有一样的行为我也不知道。”霉运之神摸着下巴,不知道该不该说。
按照他这这里顺利蛰伏那么久的经验,早就找到一些能把自己藏好的手段,捉迷藏是他毕生阴影,因为性命攸关,反而成为了最擅长的事情。包括摸清一些规律,比如这只猫出现不久之后,大概率雨神就要回来了。
时柚还要问什么,扭头发现身边的男孩竟然消失了。
好好一个孩子,像鬼一样说没就没了。
时柚没有想太多。
那只猫正蹲在树下避雨,在室内亮起的光影中优雅舔毛,猫眼折射出诡谲的光,时柚心里发毛,随手拉上了窗帘来个眼不见为净。
头上有个百足女就算了。
现在还被一只纸做的猫缠上了,难道,霉运之神真的能带给人难以想象的霉运?
之前一切的倒霉事情好像都有了合理解释。
倒霉这种事,本就是毫无规律,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不希望发生在你身上,可落在你头上了又不觉得有那里不对,好像活该落你身上,避之不及,只能认惨,甚至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就像被百足女缠上,谁让她离艾尔撒戈厄近呢?她的生活,日常也找不出毛病,还能惹上那位的话,就只能用巧合来形容。
更别提还有一些别的糟心事。
这么一分析,时柚发现自己突然没那么喜欢那孩子了不过换个层面想,家里蹲个霉神,还能活着也是万幸。
小雨淅淅沥沥的没停下过。
时柚躺被窝里睡着,大抵是经历的缘故,这夜梦格外的多,她一会跟米洛迪斯抓杀人犯,一会在透的房间里看娃娃,一会和倒霉蛋聊人生,一会又跑到外面撸猫。
她翻来覆去,梦一会,醒一会,被子三番两次的被踢到一旁,当凉意渗入皮肤,正要转醒,被子又盖回到她的身上。
有谁拍了拍她的腰,动作很轻,像哄小孩一样,后半夜时柚才沉沉睡去。
天亮以后,时柚精神了许多,她通过对自己身体状况的了解,判断出昨夜透回来过。
她的心里还是很复杂的。
有被人暗暗在乎着的温暖,还有一种莫名的无力。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他坏事做尽,但他疼你
该怎么面对他?
时柚不知道再见到透要如何,总归是有些难堪。往大了说,她该大义灭亲,往小了说,她心里是袒护他的,虽然他并不需要自己的袒护,甚至小命还被对方攥在手里。
如今见不到,至少她暂时还不需要面对这些。
在计划好见面后的说辞之前,不希望和他见面,见到后,她也不可能不为那些神明说情,即使这有触怒他的风险。
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呢。
镜子前的人微微拧眉,时柚丢了梳子,苦恼的揉太阳穴,再想下去头都要炸了。她那天会不会因为操心早生白发?
想到这一点,她后怕的起身靠近镜子,两手在发缝里扒拉了半天,很好,三根白发,一根正在变白的浅金色,属于正常范畴。
那四根头发被她拔下来丢了。
拍了拍窗口的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她的嘴角也轻轻上扬。
昨夜的雨下到凌晨十分才停下,空气都是潮湿的,让人格外怀念过去的太阳,虽然并不温暖,但潮湿的环境令人讨厌,只是坐着就生出一种烦闷的感觉。
到中午正吃着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霹雳啪的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哭喊和叫骂,动静之大,时柚都放下勺子走了出去。
周围的邻里也都跑出来了,大街上,一男两女正打的不可开交,旁边到处都是倒着的椅子,花瓶,器皿,有的直接零碎了,想必是因为这场人祸遭受了牵连。
莉莉丝抱着抱枕站在自家围栏内,头发乱糟糟的,满脸不悦:“好吵,昨晚学习到半夜,好不容易可以睡到中午就被你们给吵醒了。”
“那是班巴特太太家的吧。”
“怎么打的这么厉害。”
大家都在议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担忧之色。
晴晴就不一样了,她一听到动静就知道有热闹看,拉着伊忒斯美食都不顾就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有人打架,谁赢了啊?”
众人:“”
虽然我们也是来看热闹的,但你也太明显了吧,好歹也装一下。
伊忒斯完全是无脑宠她,闻言摸着下巴,观赏那场泼妇骂街的现象级场面后,旁若无人的点评道:“短头发那个占上风,那个男人好像是帮她的。”
普通人打架来来回回就是那样,扯头发,扇耳刮子,拿东西砸,手锤脚踢,撕扯拉拽。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男人的衣服被撕烂了,露出了白花花的上半身。
晴晴兴奋的跳脚,两眼放光:“打的好!”
“够了!”一声暴呵声响起,场面安静了一会,那三人也停下对峙,依然有剑拔弩张的感觉。
“母亲。”
班巴特思威满脸着急的迎上去,不想直接凑脸过去,接了班巴特太太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么大人了,你丢不丢人!”
班巴特太太气的脖子都红了,浑身颤着:“你的教养呢!你还是我儿子吗!还不快把她们带回去!”
“母亲,是诺丝非要动手,我们怎么说她都不听。”
时柚看向那个哭花脸的孕妇,她的容貌已经没有那么好看,胖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扯破了,头发乱糟糟的被眼泪黏在一起格外狼狈。
她的肚子很大,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而另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时柚没见过,她很漂亮,有一种凌厉的锐气,左眼下一颗美人痣格外养眼,正两手环胸,整理拉乱的衣服,努力压抑着怒气的样子。
想必这就是前段时间娶回来的第二个妻子了。
不过,在这个默认男人可以拥有很多女人的世界,不应该争风吃醋到这种程度吧,况且班巴特太太的家风一向严谨。
诺丝哭着给出了答案:“母亲,不是我要生事,是这个女人,她偷拿了我的嫁妆给自己的兄弟添了房子呜呜”
短发女人生气的走过去:“看我撕烂你的嘴。”
思威连忙护住新妻,转身对诺丝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已经嫁给我了,你的就是我的,不给这个家用还打算给外面那个野汉子留着?希兰也是我的妻子,我们是一家人,用得着说偷那么难听吗!”
“啊!”
诺丝捂着耳朵大喊一声,更像个泼妇了,发泄似的坐在地上满手的泥:“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看你那抠抠搜搜的样子,等我哥哥有了钱还你就是了。”希兰高傲的扬起下巴,挽住威斯的手臂,居高临下的讽刺道:“我看她的心根本不在这,完全没有把自己当班巴特家的人,连你这个丈夫说的话都不听,她是要上天啊。”
他们说着已经回去了。
诺丝擦干眼泪,也爬起来,捂着肚子往家里走。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说完也打算回家接着吃饭,只有时柚追上去拉住诺丝的手:“她们那么对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诺丝艰难的牵动嘴角,声音哽咽:“我还能去哪呢?”
时柚沉默了。
因为她的脸上写满了‘谁家没点糟心事’的无奈和妥协。
神术师和普通人之间的两极分化非常严重,普通人的世界,劳动力决定女性地位低下,嫁出去要全部听丈夫的,和时柚印象中古代卖身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要想女儿过的好些,娘家就要多准备嫁妆。
这样女儿才可能得到夫家尊重和礼待。
可是给夫家和自己用也就不说什么了,被丈夫默认给别的妻子谁心里不窝火呢?她自己都舍不得买好的给肚子里的宝宝补充营养。
像诺丝这种实在忍不住反抗了的,冷静下来还要跪着认错,能和平解决就没事,如果被夫家记恨,这一辈子都要遭受排挤打压。
这些年,时柚一直不肯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的大环境,就是因为她从小的教育让她接受不了这里的习俗观念,三观不同,让她永远将自己置身事外。
但生活了这么久,对身边这些有血有肉的邻居是有感情的。就算知道,还是难免同情眼前的女人。
诺丝她,刚嫁过来时也是非常受丈夫宠爱的。
好吧,她又怀念起自己的世界,如果要按照绯娜说的那样,一味妥协在这个世界随随便便过完这一生,她恐怕要出师未捷先气死。
时柚还是放开了手。
夜里,她换上暗一点的衣服,拿着院子里挖的胶泥悄悄溜到班巴特太太家中。
主屋还亮着灯。
趴在窗户上,可以看到屋里只有班巴特太太一个,她被白天的事气的不轻,刚教育完家里的三个孩子,正头疼的靠在沙发上,眉毛紧锁,眼睛也睁不开。
因为灯光的缘故,时柚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也溜了进来。
这附近没什么遮蔽物,两人就这么撞上了。“莉莉丝。”时柚很惊讶,但放轻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她们的关系是不对付的,莉莉丝臭着脸。“和你一样。”
她看见了时柚手里包着的泥。
而莉莉丝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的黑影子不停的窜动,是一只大肥耗子,偶尔还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让人浑身发麻。
时柚:“”
当初她还朝自己卧室扔过老鼠,显然,这业务对莉莉丝来说无比熟练。
被莉莉丝讨厌是一种什么感觉?
老鼠家里送。
抢匪家里送
这小姑娘一直都是个狠人,倒显得她多余了。时柚也不打算丢泥了,转身打算撤。刚走到门口要翻墙出去时,又见两个身影鬼鬼祟祟。
一高一矮。
没两秒,晴晴的声音就响起:“都怪你,我就说他们晚上肯定还有一架,非要我吃吃吃,那吃完了还能赶上吗!”
另一道男音很好听,就是有些慵懒:“宝贝,有这个时间咱们睡觉不行吗?”
晴晴气恼了:“你明知道我更喜欢夜里活动。”
“行行行,我陪你熬”
时柚:“”
这口狗粮来的太猝不及防,撤了撤了,她大晚上想不开瞎折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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