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墨,一直以来,你都当狐族是什么?”泠枫的面容冷峻,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过后的苍白,他深铅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夕墨,问道。
“泠弟……”夕墨一怔,向来自诩能直视人心底隐秘的他此刻竟有些不知道泠枫此话是什么意思。
“石破惊天地叛族而出,没有任何人得到你的解释。被你留下的,只有重伤濒死的羽白还有那条小心泠茂平并保护羽白的口讯。”泠枫身上的伤尚需调养,而且他也本不应该来到寒风凛冽的天岳寒川,可是即使身体虚弱,他仍然直挺挺地站在夕墨的对面,带着夕墨熟悉的执拗,看着他,继续说:“你明明知道泠茂平心怀不轨,明明知道他在挑动着高层之中的势力纷争,却还是为着那几颗珠子叛逃,主动帮他除去了‘启云泽少主’这个大障碍,任泠茂平在启云泽甚至整个狐族当中为所欲为,一直到今天局势难以收拾,羽白陷入险境至今下落不明……”说到这儿,泠琊剑倏地出鞘指向夕墨,泠枫厉声问:“夕墨,如此妄为,你可对得起你的族人?”
夕墨静静地看着泠枫,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原来这几次你以命相搏也要将我阻拦,是认为我辜负了我的族人……”
泠枫没有说话,可是他的表情告诉夕墨他说对了。
对于泠枫的质问,夕墨并不知道作何解释。在泠茂平索要灵珠时与他发生正面的冲突并在那时叛族而出事实上并非最好的决策,可是他无法容忍其他人指染她的本源灵珠,在那一瞬间,身体已经先过大脑而行动了。
而泠枫说的也没错,作为夕墨,他对不起他的族人。
呵呵,想到这儿,夕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作为龙主的时候,他又何尝对得起那些族人?
摇摇头,夕墨暂时把那些回忆压下,然后温声对泠枫说道:“按照计划,再过两日你就要去启云泽向泠茂平投诚,泠弟,现在你应该休息了。”
这五十年来的几次相遇,泠枫与夕墨,都是绝对的对立的,每一次两人的打斗也都几乎是搏命。这一点,狐族的众人知道,曾经监视过泠枫的泠茂平更知道。所以此时,泠枫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因为对于泠茂平来说,这是一个‘本族人’,而且,又绝对不可能和夕墨联合,再加上,又刚刚同羽白决裂。
所以在夕墨的计划里面,需要泠枫做一颗钉子,钉到泠茂平的身边,这样很多行动才能进行下去。这一步,也是他很早之前就……
“你早就计划好了吧?”泠枫放下剑,冷冷地问道。
是的……为他光明正大地回到狐族做的准备,夕墨在心中回答,只是没想到,羽白在那之前陷入了危险。
“夕长老,就算您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可我还是要说,您看着我的眼神着实有些让我发毛。”完成了当天的任务,羽白一边放开原本扭成一团的胳膊和腿,一边说道。
“你从来不会担心吗?”夕冰非看着羽白,面色复杂地问。
“担心什么?”羽白反问。
“……”夕冰非被羽白弄得一时无语,随即说:“昨天泠茂平来的时候,我记得你是清醒的,他说过的话你不会忘了吧?”
眨了好半天的眼睛,羽白终于慢吞吞地说:“哦——你说那件事啊。”
泠茂平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对夕冰非先是威逼利诱,再是一番折磨。就算是羽白这种阅历不深的人都看出了泠茂平越来越急躁,精神状态几乎就在崩溃的边缘。
终于,上一次泠茂平失控了,在对夕冰非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又拉起羽白的头发,对夕冰非说:“你不肯帮我是吗?我自己也找到方法了!”泠茂平脸上带着让人心凉的笑容,说:“不过我还不能够确定,大哥,你说我先拿她试验如何?说不定我还能创造出来第二个颜清,哈哈哈哈!”说完,泠茂平发出桀桀怪笑,在夕冰非铁青的脸色下得意的离开。
本来两人就是人俎上之肉,不过眼看着羽白就要落入更悲惨的境地了,夕冰非是在很难理解为何羽白还能心平气和的修炼并且继续运转灵气冲击周身的几个大穴。
“夕长老,您打算答应泠茂平吗?”羽白想了想,问。
“我……”夕冰非一时语塞。
若是往日,他是宁愿死,也不会帮助泠茂平糟蹋她留下来的灵珠的,可是现在……
夕冰非把目光投向羽白,又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其实就算泠茂平真的找到了方法,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拿我开刀。”羽白站起身,踢踢腿,然后说:“不过夕长老,我倒是建议你答应泠茂平。”
“此话怎讲?”沉默了一会儿,夕冰非问道。
“泠茂平现在手上不过有两颗灵珠,他本系为冰,肯定是不会把冰灵珠放在我身上去冒险的。可若说要他拿风灵珠用在我身上,他又一定舍不得。”羽白说:“而且以他的贪心,肯定不会只满足于两颗灵珠。”
“你是说……”不知想到了什么,夕冰非忽然眼睛一亮。
“是啊,夕墨。”羽白得意一笑,说:“他最终必然会对上夕墨。现在他不着急找夕墨的麻烦,自然是因为长老您这里的问题还没解决,若夕长老你答应帮他,只要稍稍提到需要所有灵珠才能有所施为,那泠茂平肯定立刻满世界地去找夕墨。”
“那么我们这里就会相对松懈下来。”夕冰非接着说。
“还不止。”羽白说:“只要他有动作,就一定会有破绽,那么夕墨也一定能抓住机会和线索,找到我们的所在并且救出我们。”
“夕墨会知道我们的情况?”夕冰非有些难以相信。
“这个山洞肯定被下了什么禁制,无法用纸鹤传递消息出去,同样,纸鹤也无法找到我。”羽白说:“这么长时间,足够夕墨发现情况不对了。若是这么久都分析不出来我,或者说我们的情况,那夕墨也就不是夕墨了。”羽白说的很是自信。
“你倒是相信夕墨真的有能力救我们。”夕冰非道。
“夕长老,不是想要刺激您,不过我对夕墨还有我的朋友都是有信心的。虽然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不太会拐弯,可是比起泠茂平却好了不少。放心,按照我对夕墨那厮的了解,到时候不仅我们会被救出去,搞不好他还会扇动地全族对泠茂平群起而攻之。”羽白的语气虽然懒洋洋的,可是神态却是让夕冰非也有些嫉妒的自信。
在距离落月湖一千多里的一片山林当中,金焕和蓝宁两人飞速的赶着路。
“说实话,宁儿,我倒是没想到你爹能够答应地那样爽快。”金焕一边挥剑为自己和蓝宁扫开挡在面前的枝杈,一边说道。
他们现在要去跟温瞳会合,然后一同赶去五位叶氏的聚居地说服叶氏的族长,也就是叶绒的父亲。这条路是地图上的最短路线,所以虽然丛林茂密难走,为了赶时间,两人还是选了这条路。
“其实……我也没想到。”蓝宁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不解。
“宁儿,那可是你爹,你竟然都不了解?”因为搞定了原以为最难说服的七尾,金焕的心情相当的不错,所以调笑道。
“爹他……”蓝宁眉头微皱,有些艰难地说:“爹他做人做事,首要考虑的是利益,自己的,族人的,然后才是其他,所以他那样爽快的答应,我也觉得奇怪。”
“毕竟若是让泠茂平的势力继续大下去,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泠茂平可是姓泠的而不是姓蓝。”金焕不在意地笑笑,说:“别想太多了,也不知道温瞳那边情况如何,是否像我们一样顺利。”
提起温瞳,蓝宁脸上的忧色散去,转而带上丝轻笑,说:“温伯父对女儿从来宠爱,有温瞳去游说,想来不会有波折。”
“这样就好……什么东西?!”一个黑影闪过,金焕猛的停住,抬起手擦过脸颊,在蓝宁惊恐的目光下,金焕看见了粘在手上的鲜血,也感受到了从脸上传来的刺痛。
转过身,金焕看见不远处,有一匹灰色的狼正蹲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它的眼睛在昏暗的林中泛着绿光,幽幽,可是却浑浊,爪子上还带着鲜血。
“这狼疯了吗?怎么会来攻击已经有了修为的我们?”金焕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这匹狼的行为,很难不让金焕想起尧光山中那些好像染了疯病失了神智的野兽们。
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为了不让蓝宁担心,金焕故作轻松地说:“不过好在就一个,看你金焕哥哥我怎么把它揍得哭爹喊娘!”
“金焕……”蓝宁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带着安心。
蓝宁抬起手指,指向了密林的更远处,道:
“疯了的狼,好像不止那一匹……”
此时太阳已经逐渐西归,林中愈发的昏暗,随着蓝宁的语音落下,更多如鬼火的绿色狼眼,在密林的缝隙中一对一对地出现……
“这下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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