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的运转始终是以身体作为依托,虽然随着修行者每一次修行的小有所成,其肉身都会被进一步淬炼,可却仍然远远跟不上身体里灵脉拓宽的速度。久而久之,于每个人来讲都需依赖的肉身就会逐渐的成为拖累。既然你的灵气短时间内仍无法恢复,不妨用这段时间淬炼一下肉身。”
这是三个月前,当羽白无聊地把手指当成剑,一遍遍地在狭小的牢房里耍着剑法的时候,夕冰非说的。
“你知道淬炼之法?”羽白停下,问道。
“自然。”面对羽白的疑问,夕冰非好脾气地笑了,说:“这些天我观你修炼,对肉身的淬炼事实上已经融入到了你每日的修行当中了,就算不单独修炼,以后你的身体和灵脉之间也能一直融合地很好。我的方法,不过是能将这种淬炼重点加强,左右你现在无法修炼,可以用这个来打发打发时间。”
“淬体之法已经融入每日的修行当中?”羽白反问。
“是啊,没想到三尾的修炼竟然如此扎实。”夕冰非不疑有他,接着说。
可是这修炼的方法并非羽白在族中学到的。事实上,这修炼的方法是当年羽白在梦中,跟颜清一起在玄峥那里学到的。
若是按照夕冰非所说,自己所用的修炼方法是相当的精妙。羽白是在很早起的梦境中学道这套方法的,那时她还没感觉到颜清和玄峥之间有什么深厚的情谊,那时玄峥就能毫无顾忌地把功法传授给族外之人……啧啧,该说他心宽还是没长脑袋呢?
不过羽白没有继续纠结这一点,而是兴致勃勃地问:“长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您教我淬体之法吧。”
夕冰非失笑,也只有这种时候羽白才会对他表现出一点点的‘尊敬’。
就这样,墙上又多出了十八个羽白刻出来的‘正’字,夕冰非将目光从那一排排的正字上离开,落在了正以右手拇指撑地,身子倒立,双腿交叉扭曲成半开的剪刀模样,已经闭目敛息足足两个时辰的羽白的身上。
羽白的呼吸安稳,表情平静,好似无知无觉的模样。可是亲自练习过这一套粹体之术的夕冰非却清楚地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实际上是有多难完成,而保持这种动作超过半个时辰……又有多么痛苦。
闭上眼睛,夕冰非仍然记得初初接触这套功法是的景象。
那是在九天剑认颜清为主之后不久的事情。他从小也如夕墨一样,在全族的期盼当中长大,虽然不像泠茂平那样将骄矜表现得明显,可是心底的骄傲却从来不比泠茂平要少。这也是夕冰非待泠茂平很和善友好的最初原因。
准备了几千年,可是九天剑却认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狐狸为主。即便那人风华绝代,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让人羡慕的肆意,可是夕冰非心底依然憋着一口气,尤其是在那人收服九天剑之后,竟然将那全族人视为至宝的剑丢到地上扭头就跑了!于是那时起他开始在启云泽的竹林深处疯狂的修炼,心里未尝没有存着让九天剑重新认主的期盼。
直到有一日,灵脉暴动,肉身几乎崩溃。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恍惚感到清风带来了一阵好闻的气息,然后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轻轻道:“哎,这不是那时那个小子?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再后来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在疼痛中醒来,身上被包得像粽子一样,躺在启云泽藏书阁的最顶层。
“这……这里没有长老的批准是不能进的!”常年的循规蹈矩让夕冰非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嚷什么嚷?”颜清从一排书架后走出来,白了他一眼,然后说:“聪明的话就闭嘴,不然把人闹来了咱们两个人都有麻烦。”
“你怎么回来了?”夕冰非看到颜清那张任谁看了一遍就不会忘记的脸,问题脱口而出。
“还不是那个该死的九天剑,我都跑到南疆去了,脑袋里还能听到那把该死的剑的嗡鸣。”颜清低声地嘀咕。
“什么?”看到颜清那嫌弃的语气,夕冰非瞪大眼睛。
“所以我就回来找找你们的藏书,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我们的主从关系解除。”书页在颜清的手中飞速的一页页划过,最后被毫不怜惜地放回架子上。夕冰非还顾不得心疼那些已经存在了万年的藏书,就听见颜清低声嘀咕:“怎么有这么多书这么多字……这要看到哪年哪月去……得快点,被他发现可真的惨了。”
夕冰非并不知道颜清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这个从来肆意的女子又有什么是怕被人发现的。下一刻,一卷竹简被‘啪’地一声丢到他的面前。
“喏,这是刚才找书时发现的,赶紧拿去修炼。”颜清一边继续翻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这是……”夕冰非动弹不得,可却也认得出那是他们夕族的典藏。
“粹体用的,我大致看了一下,精妙非常,待会儿我把后面的几式给你改一改就完美了。”放下手中的书,颜清走向了另一个书架。
“谁要练这个……”不是感受不到身体被暴走的灵脉冲击的千疮百孔,可是夕冰非一心想要提升修为,现在心中所想也是尽快养好伤而不是淬炼什么□□。
“别不识好人心,小子。”颜清踱着步子走过来,一巴掌把他拍倒在地上,不顾他愤怒的表情,说:“任何事情都是讲求循序渐进的,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修为急剧提升,看看你的身体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啧啧,可惜了一张俊脸,原来是个没长脑子的。”
“士可杀,不可辱!”夕冰非挣扎着想起身,可是好不容易起来一点,却又被颜清轻松的拍地上了。
“我对辱你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颜清撇撇嘴,然后似乎也觉得这种轻慢的态度不太适合说教,遂换了个稍微正经的脸色,说:“小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听说过吧,修炼也是这样,若你的身体一直这般脆弱,修炼这条路你也就走到头了。所以,老老实实地粹体吧。”
说完,颜清就又一头扎回去,开始翻看古籍。
“不粹体就不能继续修炼?为何我从未听人说过?”夕冰非愣愣地问。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庸才。”颜清看着书,头也不抬的说:“若是修为不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或是修炼到非常高阶,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说到这儿,颜清一笑,扭头对夕冰非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你天赋好的缘故,若是放到普通人身上,想要快速提升修为恐怕还做不到呢!”
后面颜清说了什么,夕冰非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已经被她刚刚那一笑晃地没了神智。
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夕冰非苦笑。主公说他是天纵之资,可却不知他这个天纵之资在她的面前相比,也不过是庸人一个。在藏书阁的那一段日子里面,他听从了颜清的建议,开始修炼那门功法,却每每都不得章法。每到那个时候,颜清就会放下书走到他身边,拿着竹简研究一会儿,然后开始指导他,有时甚至会同他一起开始某一式的修炼。
明明是一同起步,可是颜清的进境却总是比他快。有时他被某一个动作弄得疼痛不堪而最终收功放弃,都会看到颜清依旧神态平静的保持着那个动作,虽然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他不相信颜清毫无感觉,事实上,修为越高,修炼这功法时所带来的痛感也就越加强烈。如此一来,解释就只剩下一个。不仅仅是天赋,颜清就连耐性与韧性都要强上他不知多少。
也是那个时候,他开始真正对这个女子臣服。
后来,当颜清成为狐主以后,他也曾在颜清的授意之下,将这部被束之高阁不知多少年的功法传授给一些天赋高的后辈,自己更是曾经数次亲自教导,可是却再没碰到一人能够做到颜清所达到的程度,这些人当中甚至包括天赋高过自己的夕墨……
可是羽白……
夕冰非的目光落在羽白的脸上,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和平静的面容,自言自语道:
“你……究竟是谁?”
为何越是接触,就越不能自控地把你当成是她?
可是她明明就连九系本源灵气都被玄峥强行剥离了,他那般心很绝情,又怎么会留她一命,容她再次成长威胁到他那一族的地位呢?
天岳山。
无尽的天岳寒川里,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凛冽的风中缓步走着。他的眉心轻蹙,似是思索着什么的模样。
八尾泠族的族长,也就是泠枫的父亲心中早已对泠茂平这些年来的行为而心中存疑,所以说服他几乎没有花费什么心神。至于其他几族,七尾和四尾或许有些困难,可是其他几族却没有问题。
除了金焕他们,他还需要念远那边的消息。
他还要知道泠茂平对于灵珠的了解,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而这时,他忽然顿住脚步。
“夕墨。”
泠枫寒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黑色的衣袂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夕墨转身,面向泠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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