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辞向来能忍痛,只是为了忍痛,注意力都集中在隐忍上,其他的反应也就差些。
被这么一抓,他情绪不高:“放开。”
“你想回去等死么?”陆驭语气凉嗖嗖的,像是真生气了。
黍辞感觉莫名其妙,没太搭理他:“我煮了姜汤。”
他得回去喝。
陆驭气笑了:“这时候还顾着姜汤?难道能治你不成?”
黍辞回头,视线扫过来,他已经疼得看不清人,视线游离在陆驭的脸上,像猫的毛搔过去。
叫陆驭心里一沉,再重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刻安静下来,倒给了黍辞解释的机会:“宫主说喝姜汤能缓解。”
陆驭一听就准备骂人,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这天下哪有毒药靠姜汤就能缓解了?
他心里明白,这是黍辞太傻被人骗了。
被骗着和自己对立,被骗过来盯着自己,被骗着吃下毒药,还被骗着去喝姜汤。
这可真是——
陆驭面无波澜,心里却是怒极。
他顿了顿,才整理好情绪,以免吓到黍辞:“那个宫主没给你解药?”
黍辞喘息微重,整个人有些支撑不住,他缓了缓,才开口道:“宫主说,喝了姜汤就能缓解。”
他转头,试图挣开陆驭往前走。
陆驭不忍,赶紧跟上前扶住人。
黍辞疼得眼前都出现了幻影,自然也没空再去挣脱,他愣是一声不吭直到走进厨房,把那碗已经凉了的姜汤饮下。
事实自然是,一点用处都没。
黍辞放下碗,思忖着作效需要时间,还想再去煮一碗。
手刚抬起来,就被旁人制住了。
“别喝了。”
黍辞抿着唇,脸色苍白,额头布着细细的汗,视线几有涣散,显然是疼得不行了,却是一声不吭,若不是被陆驭察觉,恐怕真叫他这么忍一晚。
他不满地蹙眉,张了张口勉强发出一个音,就被突如其来的绞痛绞得支离破碎。
陆驭连忙扶住痛倒的黍辞,不由分说将人抱起来,快步回到屋内。
他自己那个屋子门白天就坏了,所以去的是黍辞的屋。
将人放到床上,陆驭随手擦过他的额头,触到一片冰凉,他眼底沉了沉,见黍辞疼得分不出精力来,只好道:“我去给你找药,你且在这等着我,不要乱跑。”
虽说疼成这样,他不觉得黍辞还会乱跑,但这么傻的人,他实在难以放心。
“听到了吗?”
黍辞眉睫颤了颤,他不想张口说话,那太费力气,光是从厨房到屋子来的路上,黍辞就有几刻疼到精神恍惚,他像是听见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心里只重复着宫主的话。
宫主说了,喝了姜汤就会缓解。
以至于,连陆驭什么时候出去的他都不知情。
陆驭直接找了看门人。
要他们带他去见这所谓的宫主。
看门人道:“枳沉宫离这里不近,恐怕等你一个来回,人早就凉透了。”
陆驭神情冷漠地看着他,片刻后,嗓音沉沉:“你们自己的人,也能下此狠手?”
“注定会背叛的人,怎么会是我们自己的人呢?”看门人轻声笑了,“太子若是真的关心,早些把东西交出来,也省得他疼死在这。”
陆驭哦一声,出言讽刺他:“那我要是现在不救,他死了,你们要怎么办呢?”
看门人笑容微微一抽,反问他:“你真的舍得?”
陆驭也跟着笑了:“你想清楚,是你们想用他来束住我,而不是我求着他活着。”
紧接着,他笑脸一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寒下去:“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你们自己选。”
对方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片刻后,陆驭拿了药回来。
推开门,他松了口气。
黍辞大概是疼得没有力气,把被子都快抓花了,人依旧窝在被窝里,只露出半边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
听到响声,才勉强支出几分力气,掀起沉重的眼皮,用湿漉漉的眸子瞧过去。
看得陆驭心里一跳,周身未散的戾火一瞬间没了。
门被人关上,黍辞闭了闭眼睛。
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身上的疼痛在不断折磨着他,他分不出任何的情绪去发怒,去懊悔,也没办法动弹丝毫。
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于是努力睁开眼,找到陆驭的身影,从那模糊的多个幻影中,试图用眼神告诉对方,现在是个好机会,不如拿刀杀了他。
陆驭却直勾勾望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黍辞牙紧得很,许是痛的,僵持到现在,根本没办法松开,他要想把药喂下去,可能有点难度。
片刻后,一只手伸过来,抵摩在黍辞的唇上。
然后,朝里一抵,按上牙关。
如同陆驭所料,黍辞咬得太紧,恐怕根本没办法松嘴,即使是松开了,也会吞咽困难。
陆驭终于紧紧地皱起眉来,露出苦恼和担心的神色,轻声安抚道:“放轻松些,张嘴,乖。”
黍辞感觉着唇上的触感,不明白他想怎么杀掉自己。
他努力了很久,才稍稍配合上陆驭的动作,口中登时被塞进来一颗药丸。
他猝然皱眉,又是苦得,又是痛得。
“咽下去。”陆驭一只手去顺他的喉咙,但迟迟未有动静,再抬眸一瞧,才发现那药丸不知何时又被抵在牙关,根本还没进去。
许是黍辞苦得推出来,也或是方才太紧张失了手,总之药还是没咽。
陆驭把药丸推进去,可也只是进去了,连喉咙眼都没碰到,似乎只能等着药丸化开,一点一点渗下去。
黍辞没想到陆驭居然只是给他喂毒药,一时没忍住,气得眼尾发红。
他还以为陆驭能一刀果断了他,却没想料到陆驭如此折磨他,叫黍辞疼痛和愤怒交织,情绪一波动,眼里仿佛有泪光闪过。
陆驭察觉到异样,动作一顿,惊愕抬眸,在看到黍辞泛红的眼尾那个瞬间,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舍弃不了黍辞了。
一时间,所有情绪都烟消云散,他努力绷住下颚,开口道:“黍辞,我现在救你,以后绝对会带走你,若你想要自由……”
他顿了顿,一只手托着黍辞的后脑,另只手则捏着黍辞下巴,手指头抵进黍辞的牙关,迫使他仰起头。
“抱歉,我给不了你自由。”
他轻声说完,覆唇而上,掠住那一抹凉意,很快深攻城池,将药丸推至喉咙深处,迫使黍辞咽下。
黍辞的眼眸从涣散到迷茫,目光直直盯着眼前放大数倍的脸,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愣了很久,一半是自己动弹不得,一半是惊的。
直到药丸作效,身体的疼痛一点一点缓解,他逐渐恢复力气,某人□□着他的唇依旧不放,湿热的舌头在口腔内作乱的感觉愈加明显,他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陆驭在做什么。
黍辞脑袋发晕,伸手去推人,软绵绵的手还没握成拳头,就被陆驭逮住,压进了被子里。
就在黍辞以为他要有下一步的动作时,陆驭却退了出来,双手撑在黍辞枕边,目光瞄过他被咬得红肿的唇,心里满意了:“看来解药是真的。”
黍辞愣愣瞧着他,听到这话,也后知后觉没那么疼了,他出声问道:“你哪里拿的解药?”
说话声音很轻,还是没什么气力,不过看着好了许多。
陆驭语气骄傲:“自然是我去找人讨来的。”
黍辞本想问他怎么找的人,念着宫主才不会给他才对,不过转念又觉得陆驭是太子,又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自然有和宫主对峙的资格。
想要拿到药,也不是很难。
唯一让他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
“嗯?”陆驭听到这一问的时候,已经坐起来,捏着黍辞的手给他缓解僵硬。
他没懂黍辞问的这个问题针对什么,但顿了顿,大概也能猜出来。
“他们说你是我的太子妃,我总不能见你死了。”
他没给出肯定答案,全让黍辞自己去理解。
黍辞松了口气,为耳朵没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答感到庆幸,同时又略微替陆驭有点心酸。
宫主若说的是真的,不论是从情还是从理方面,陆驭都和那传说中的太子妃密不再分,陆驭受太子妃所缚,以至于连他不怀好意的敌人都要救。
“你呢?”见黍辞恢复了精神气,陆驭随口又道,“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黍辞一噎,反驳道:“你可以不救。”
再说了,这不就是一场——
“这不就是一场试探,你是这个意思?”
陆驭眯了眯眼,捏他胳膊的手指加了几分力气,叫黍辞忍不住又蹙起眉头。
“他们拿你试探我,你也不生气,还理解他们?”陆驭大概是生气了,语调却依旧是那般亲昵中带了点抱怨,叫黍辞提不起警惕来。
这时又才病痛过后,他精神和身体都在疲惫中,下意识便说出真心话来:“你救我我确实感激你,不过你和他们,不都在利用我么?”
“你既然不信我是他,救我是为了什么?”
陆驭微微一愣,没因黍辞曲解他的好意生气,反倒是笑了。
“看来你也不傻。”陆驭把他胳膊还回去,给人用被子包圆了,只露出一张迷茫的脸,确定他绝对不会突然暴起打人了,这才开口道,“我不是说要追求你么,你死了,我总不能殉情吧?”
黍辞:“……”
“我可没有结冥婚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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