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恒被晏衡难得正经的模样吓到了,怔了会,才道:“是阿衡,我才说的,若是别人,我肯定不会讲。”
晏衡叹了口气,说:“实在是先太子案是个忌讳。”
先太子赵琚,是当今陛下的嫡长兄,为先皇后所出,自出生满月后就被立为了太子,及冠后便随陛下朝参政,更有多次在先帝出征的时候监国处理政务。为人贤明和善,激浊扬清,颇受臣民拥护。只后来有了谋逆之心,亏得当今陛下及时赶来清君侧平叛乱,救下先帝,先帝顾念父子情分只将他囚禁了,可先太子仍自刎而死,当时手握重兵征战而归的萧王闻此,与诸多先太子旧部于封地起兵,便有了数年的昌平之乱。
郭恒也是方才喝了酒嘴快,清醒过来,不敢再说的。
倒是穆修,听到此话,好奇问道:“既然都是知道是忌讳的,那宋大人查到端倪了,结案就罢,怎么还引得这番纠葛。”
郭恒看了晏衡的脸色,见她没有制止,才回穆修道:“你是不知道,那宋珏是个不知变通又铁面无私的,不顾同僚劝阻一折子就送到正代监国的二皇子处,且二皇子居然真真让他继续查了。”
穆修赞叹道:“如此说来,这二皇子与宋大人都是正直贤明的。”
“再好的官若是没了命便都是身后虚名,不过须臾几年后还有谁人记得,真真愚蠢,为他妻女老母多多着想才是实在。”
郭恒感叹了几句,也没了兴致,起身要走,晏衡见此也拉了穆修要回府。
只穆修不起身,继续添茶,气定神闲道:“世女不是还要听曲的嚒?”
晏衡一个激灵,浑身仿佛灌了风般发寒。苍天,这冤家还记得这事!
“回家听也是一样的。”晏衡僵硬的笑容讪讪道。
“可这般有才情的公子,若是见不到,会让世女遗憾的吧。”穆修将新沏的茶递给晏衡。
晏衡是真不想再喝茶了,可是穆修这般含笑递来,她实在没法,只能丧着脸接过来,不得不喝。
如此这般,郭恒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悄悄挪了脚步要跑路。但晏衡眼疾手快,提了他的衣领不让他走,是兄弟便要患难与共的。
如此静默了片刻,只有穆修一人气定神闲的沏茶,轻抬眼,清润的眼眸看她,将再沏的茶递给晏衡,她无法拒绝,只能一杯一杯喝下,只喝的已经有些肚胀了实在无法,只能冲着郭恒发脾气:“这不是你喊的乐人,怎么还没有来。”
寂静沉默中晏衡中气十足的声音,把郭恒吓的浑身激灵了一下,他不敢冲晏衡吼回去,只能掏出来好大一个金锭砸在茶几上,大声喊道:“快把琴织给我喊来,若他再摆架子不肯来,小爷拆了你这馆子。”
不一会,琴织就抱着一把琴来,见此番诡异气氛,他也不敢再矫情了,只快快弹了一曲。终于曲毕,晏衡好似要挣脱修罗场般拉了人便逃走。郭恒是如撒脱的兔子眨眼间就跑没了,只晏衡要跟着穆修的步子,不能走太快。晏衡今日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做贼心虚,记忆深刻,往后再也不去南风馆了!
今日中秋,不设宵禁,且此时街上的行人比方才来时多了。他们是逆着人流走的,一阵人朝涌来将她与穆修冲散。晏衡急忙左右寻他,只她喊他名字的声音在人声鼎沸中被淹没,沿着街道来回翻来覆去仍是找不到,急得就要去火铳军调人来清场了。
忽然,她的手被拉住了,微凉的触感,她转过身看到时穆修,喜极,狠狠抱住他。她急的语无伦次道:“你去哪儿了,去哪儿了,我方才找遍了地方都没有瞧见你。”
只见他的怀里抱了一只猫,是一只小小的三花,只掌心那般的大,应该刚断奶不久。晏衡的注意力被这只奶猫吸引了,小心的抱过来,说话的声音都小声了许多:“这般惹人怜爱的小猫儿是哪儿来的?”
“我方才见这小东西在路上乱窜,怕被人踩了就捡了它,只再起身就找不到世女了。”穆修温柔的抚摸着小猫儿的脑袋,然后主动拉了晏衡,道:“我们回去吧。”
晏衡就这般抱着猫儿被穆修牵着回去,只穆修的手看似瘦削细长的,却有力的很,将她手牵的牢,任是人潮汹涌再也没有分开。
回了别院,晏衡换了衣裳,见小猫儿已经喝了羊奶躺在窝里呼呼睡着了。却不见穆修,便问红缨:“穆修呢?”
“公子回来后便去了书房,不知做着什么一直没有出来。”红缨回道。
晏衡就去书房寻他,见他认真的补着那盏月兔灯。已经裁了宣纸补上,调了颜料正小心的描绘图案。
直到晏衡走进了低头,才发现她,莞尔一笑,将笔搁下,双手捧着已经完好的月兔灯给她,清润的眼里似盛了一捧月华:“世女,我已将它补好了。”
晏衡接过月兔灯,似被蛊惑了一般,踮起脚轻轻的吻了他的唇角。他的唇,果真如她想象一般,是微凉的触感。任晏衡是怎么大胆纨绔的性子,此刻也心跳的好快,好似怀里抱着的这只月兔活过来一般在她胸膛处跳跃。
晏衡有些兴奋又羞涩,捂着胸口处让自己的心莫要这般乱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对着穆修说:“你伤好了也别走,便留在这里住,好不好?”
穆修没有回复,却低头亲了亲晏衡的眉心。
他的唇落下时候,晏衡紧张的浑身有些发抖,刚刚才稳住不乱窜的心似要跳出喉咙,说不出话来。她的脑中好似绽放了一簇又一簇的烟火,手却很诚实的抱住穆修的脑袋不让他离开。
她将穆修抱的牢牢的,满足的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深深嗅着他的味道,是墨砚混着沉香的味道,她觉得好闻极了,问他:“穆修也是喜欢我么?”
穆修好似有些羞涩,将下巴抵在晏衡头上,发出一声叹息,似认命又无奈。晏衡最会打蛇上棍,不依不饶的再问他:“穆修喜欢我么?”
穆修抱住她,亲吻着堵住晏衡喋喋不休的唇,让她安静了,才道:“是。世女这般如火的性情,已将我灼了,我是喜欢上你了。”
晏衡听此,踮着脚得意又满足的在穆修脸上一顿乱亲,对穆修说:“你等我,等再过些时日了我亲自问陛下退了亲。我找个好时日将你带去见我祖父,他定会喜欢你的。”
穆修听得此,也低声笑起来,声音愉悦,抬手抚着晏衡的额发,嘴唇轻轻碰了晏衡的耳垂:“好,都听你的。”
晏衡看着穆修,心里喜滋滋的,只已经夜深不得不回去,约好明日再来。晏衡捡起已经掉落在地上的月兔灯,一步一回头,穆修站在身后看她,不舍离去。
直到晏衡已经走了,穆修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他站在院中,青色衣衫被月色晕染成了雨过天青色,看着冷清清的,只嘴角眉梢噙着一丝欢愉的暖意。他抬手在心口,一下一下的,好似这颗心终于活了过来般,感受这般炙热的心跳。他的心跳得有些慌乱,就像他方才在街道旁看到的,她寻他时的慌乱模样。
红缨见他一直站在此处,拿着穆修的外衣过来,要为他披上:“公子,夜深露重,你穿件衣裳吧。”
穆修微垂了眉眼,缓步走开,道:“你自寻个理由出去吧。”
“公子,我是张先生派来服侍公子的。”红缨听闻穆修的话,跪下道。
“到底,张先生是你主公,还是我。”穆修面沉如水,低头冷冷道:“我方才在街上遇到张先生了,你既然这般听他的话,便去他那处吧。”
晏衡许是茶喝多了,又兴奋的很,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熬到天刚擦亮,也毫无睡意。
忽然想起,昨日中秋,未给穆修带月饼。便索性不睡,起身去了厨房,用了昨日剩下的食材,让厨娘教她做了个五仁的月饼。终于将月饼做的完好一个,便是迫不及待的想第一时间送去给穆修的,但她也耐心的陪祖父用完早饭,才捧着月饼去别院。
心中起了意念,她不去走大门,绕到宅子后边,要翻墙。她爬上墙,探去,穆修果然是在,身姿清瘦,一袭青衫,如茂竹姿态,欲随风而去。
她轻快欢喜喊他:“穆修。”
穆修转身,见晏衡趴在墙上,红衣如火般惹眼,好似白墙青瓦处怒放的一株木棉花,灼热又坚韧。
晏衡对他灿然一笑,便翻身跃下。穆修见她要跳下,跑过去伸出手要接她,只他过去的时候晏衡已经站定。
晏衡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抱住穆修,仰头看他:“书呆子,我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你这般跑来,会砸到你的。”
穆修无奈摇头,揉了揉她的额发,低头在她额处亲了亲:“是我没有想到,我们世女居然这般厉害。”
晏衡想起上次她摔下的事情,有些囧:“上次是见你站在此处,被你的美色所惑,恍了我的眼,才摔下的。”
穆修听得此话,颇愉悦的轻声笑起来,震的胸膛微微微微颤。
晏衡想起她的月饼,掏出用帕子包了好几层的月饼,献宝似的给他看。
“昨日就要送你月饼的,只我忘了带来,今晨特意亲手做的。”晏衡给他:“五仁的,好香。”
穆修接过,放入嘴里:“好吃,很香。”
晏衡听他说好吃,才觉得自己忙活半日,做坏了那么多个,都是值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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