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是翻墙进了尚书府的。

    天地良心,如晏衡这般堂堂正正敢作敢当的女子,若是有正门走,必然是要大摇大摆的进尚书府的。只是晏衡纨绔的名声太盛,便是郭恒原本就是比她还纨绔的纨绔子弟,便是郭尚书再不喜郭恒,那郭恒好歹也是他亲儿子,在亲爹眼中,就是晏衡带坏郭恒的。

    是以,每每晏衡从正门递拜贴的时候,都说郭恒不在,要她下次再来!是以,晏衡有急事找郭恒,便得翻墙!是以,晏衡才会对翻墙这般熟能生巧!

    晏衡翻墙寻去郭恒厢房时,郭恒这浪荡子正搂着丫鬟红袖添香附庸风雅练大字。

    晏衡瞧见书案上的一堆狗刨大字,知晓他又是被郭尚书罚了。她可怜的看向郭恒,颇有感同身受,她也最怕写字抄书了!

    郭恒看见晏衡,高兴极了,将怀中的丫鬟推开,颇为殷勤的给她递茶吃:“阿衡!今日寻小弟可是有事找我效劳。”

    晏衡见他此番殷勤狗腿的模样,便知道郭尚书生的气不小,罚的不轻。

    郭恒识时务,老实交代了:“不过是将我爹新收的一个瘦马给睡了。诶诶诶,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净的,清白的,要是我爹已经收房了的,我可看不上眼。为此,我爹已经打了我二十板子,让我躺在床上好几日起不来,还将我禁在房中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的去。”

    晏衡真不耻他这行经,偷人偷他爹房里去了!但念着需要他点炮仗,忍住不揍他,只给他脑门敲了一脑瓜崩。

    “快说,今日要去哪儿玩。”郭恒捂着被弹了脑瓜崩的额头,也不恼,笑嘻嘻问。

    “今日永安大长公主办了马球会。”

    “你向来不去那种交际,怎的今日要去?”郭恒揉着脑门,问道:“这种世家聚会的场合,闷的很,不好玩,你向来能避就避的。”

    “怎的那么多废话,去不去?”

    “定然是要陪阿衡去的,只我现在被禁足着,若是偷跑出去,回来我爹定要再打我板子。”郭恒抽了抽鼻子:“我可不如你,是武虞候的独苗苗命根子,我爹可是最不缺儿子的。”

    晏衡又给他一脑瓜崩,将他拉起:“别啰嗦,要走快走,你哪次不是将事儿推我身上的。被你爹逮了只如往常般说是我强拉了你去的就好。”

    听得此话,郭恒便快快穿好外衣,不忘拿上他沉甸甸的钱袋子,反倒走的比晏衡还快,不时催促:“走快些走快些,让我爹的人发现便走不了了。”

    翻墙出府,快马至长公主的别院。说是别院,却是在京郊占了半座山广的山庄,连绵着山下数十亩地的田地,称做别宫也不为过。

    徽帝的数位兄弟姊妹,除了永安公主,其余的都在昌平之乱时死绝了。便是永安,也是因为当时年岁实在太小,好运留了条命。待徽帝年岁大了,便开始重骨肉手足,优待唯一余下的姊妹永安,赐了颇丰的金银田产,这别院便是徽帝赐下的。

    晏衡与郭恒到时,已打了半场的马球。

    时下大昭极推崇一个雅字,世人皆是爱穿素色衣衫,故,在一群素色广袖衣衫中,晏衡一身赤色束袖胡服走来时分外惹眼,原本坐在位子上看打马球的人都朝她看去。

    晏衡细看了马球场上除人让人瞩目的二皇子奕祯,还有几个脸熟的,有陶贵妃刚刚封了将军的侄子陶冕,以及她的便宜弟弟温阙。

    周边传来的窃窃声,慢慢变得音量越来越大。

    “这便是武虞候家的女世子,真是招摇。”

    “这算得什么,打架闹事,去花楼里喝酒养小倌她都做过的。”

    “呀,你从哪儿听来的?身为女子,居然这般浪荡!”

    “我大哥去金玉楼时瞧见的。”簇拥在中间的女子道,长的模样娇憨,只说话间语气中充满轻视。

    这些话听多了,晏衡早已经习惯也不恼怒,只是瞧着那女子眼熟,想起是那日在大殿中坐在陶贵妃身侧的女孩,乐嘉郡主陶绾绾。

    身旁围绕的世家女们,原本便是觉得晏衡是个异类,见郡主厌恶晏衡,更是附和用话语贬低她。

    “聒噪的如一群雀鸟般,叽喳叫唤的惹人心烦!”

    郭恒掏耳,语气不耐烦,抖擞着腿,找了个位置坐下。

    忽然,长公主府的詹事过来,请晏衡与郭恒过去。

    侍女掀开了帷幕,见长乐郡主也在,正坐在长公主身旁说着话。是了,长公主虽与郡主差了一个辈分的,但毕竟年纪差别不多,私交甚好。

    自晏衡进来后,长乐郡主便打量着晏衡。

    不待晏衡与郭恒行礼,长公主便招手,让他们上前。

    “过来,我最是喜欢年轻又好看的孩子,看着便让人心里欢喜。”

    刚刚走到跟前,长公主便拉了晏衡的手,笑道:“这便是陛下为阿元挑的妻子,明媚爽利,真真是让我人喜欢。可惜,我没有儿子,不然我就要与长乐你抢媳妇了。”

    “阿元这孩子,自小便亲姑姑,待姑姑您可是比待我孝顺多了。只是瞧着世女的模样,当真有您少时的风采,好似就该入您府中。”

    长公主转头笑看长乐郡主,又轻轻拍了拍晏衡的手背,只道了一声好孩子,便又问了郭恒一些闲话。

    一场马球打完,球场上骑在马背上的男子个个神采奕奕,不知说了些什么正兴奋的喝彩。

    晏衡瞧得津津有味的,颇有跃跃欲试的滋味。

    长公主见此,笑道:“阿衡也想上场么?”

    “是呢!”晏衡对着长公主不满道:“怎么都只男子上去打马球?”

    往前再翻二十年的时候,洛京城里满是纵马游街的肆意女子,莫只说打马球了,女子带着商队出去做买卖也是有的,只是陛下登基后,重儒修文,对女子的条条框框束缚颇多,姿容举止上要求女子做到端方温雅,上场打马球行商什么的便甚少有女子出现。

    长公主靠在软塌上,似想起什么愉悦的事情,笑着回晏衡:“是啊,阿衡问的对,凭什么只男子可以跑马球。我思来想去,只觉得,凭的大约就是,这世上,原本便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

    晏衡看着满身朱翠,华贵又英气的公主,她眼角已经长出了深深地细纹,只眉眼间仍带着的明亮,让人觉得年轻的时候,也该是个明快的女子。

    “长公主殿下,阿衡也想上场去打马球。”

    “你要上去?”长公主听到晏衡的话,笑出了声,但毫无嘲讽之意,反而面露欣赏的神色:“那你便和郭家的小子一起上去玩玩吧。”

    晏衡听的长公主应了,高兴的道谢,拉了郭恒去选马。

    见郭恒有些郁郁,仿佛有些神思恍惚。晏衡用手肘碰了碰他,道:“哎,怎么这般掉了魂的模样?快与我去耍上一把。”

    挑了两匹马,整了衣衫,便上球场。

    场上原是十人,加了晏衡和郭恒便有十二人了。重新组好队伍,便开赛。

    只这一场硝烟味太足,不知为何,郭恒是卯足了劲头去拦陶冕,且只盯着他一人,让他寸步难移。晏衡这边,少了陶冕这个劲敌的牵制,晏衡不过一柱香便进了四五个球。对方见此,有些着急了,见郭恒似针对陶冕一般,也耍起手段,用尽手段晏衡,只不知是谁,用球杆打了晏衡座下的马,马儿吃痛疯癫,欲将晏衡甩下去。只晏衡身体灵巧,拽着缰绳几下翻飞,寻了时机轻巧的跳下马儿。

    郭恒跑来看了晏衡,确定晏衡无事后,朝着旁边吼道:“是哪个龟孙子打了晏衡的马,自己站出来,否则小爷我找出来人打折你的腿!”

    听得此,其他一同打马球的人回道:“谁打晏衡的马了?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

    “就是,就是。满洛京城谁不知郭家大公子与这个女世子关系要好,又没摔着,你这般着急的模样,怎么比哲元还着急,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她夫婿呢!”

    郭恒气的直骂街,晏衡却直朝着温阙走去,将温阙拽下马,抬了手中的马鞭眼看就要摔下,却被二皇子拦住。

    “晏衡,你做什么?”

    “我晏衡虽是个锱铢必报的,但也不会占便宜,这小子用鞠仗打了我的马害我摔下,我打他一鞭子,公平的很。”

    “方才场上混乱,说不定是你看差了,阿阙是个温良的孩子,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二皇子,你是温公府的准女婿,说的可都是偏话。”

    晏衡将马鞭从二皇子手中抽回,高高扬起又要打下去。

    温阙坐在地上,眼中又惊且惧,狼狈后退。瞧见温玉跑来,惊恐又委屈的喊道:“姐姐,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温玉拦在温阙身前,一向对晏衡高傲冷淡的温玉此时也面露焦急神色,软了声音求情道:“晏衡,阿阙若是无意打到你的马,我替他道歉。”

    “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尊贵人物了,轻飘飘一句道歉便能抹过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了?还是,真真的当所有的事情道歉便能了么?”

    “晏衡,你莫欺人太甚,谁不知你与温公府的纠葛,你就是借故要打他鞭子泄私愤罢了。”一旁站着的温公府交好的人,见晏衡不饶人,要揭她的短。

    身旁的人拉住了他,不让他继续说。满洛京城都知道,只要沾染上温公府的事情,这晏衡是要发疯的,且疯起来不依不饶不管不顾的,便是闹到皇帝那去也是不怕的,更何况,晏衡与温公府的事情,是皇帝下了令禁口的。

    晏衡果真是百无禁忌的,横眉冷笑:“泄私愤?若我要泄私愤,打的就是他老子温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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