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群情激愤,王家人被围在中间,顶着所有人愤怒的眼神,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王管家能屈能伸,知道眼下的情形对他们不利,垂眸敛起眼中的狠厉,抱着拳向众人道歉,“刚刚是我们不对,口无遮拦,冒犯诸位了。”

    他侧腿朝身边的家丁踢了一脚,“还不快道歉?”

    王家人虽然跋扈,但那也只是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心理作祟,真要他们跟西陵城这帮人高马大的男人们打架,他们还真不敢。

    家丁们纷纷弯下腰,甚至还有人陪笑脸,“各位大哥,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说话没分寸,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们道个歉,不必因为这点小事起冲突,对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客栈里众人虽然气恼,但不得不承认这话有些道理。

    客栈老板僵着一张脸,钱也不要赚了,“我跟你们计较不着,但也不想看你们在我眼前转悠,赶紧上楼收拾东西,我这小店招待不了您这几尊大佛。”

    王管家心中气恼,脸皮颤了颤,强忍住怒火,吩咐其他人,“都听到掌柜的话了,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家丁们一哄而散,其他人看着,颇觉有力无处使,再加上王家人认错速度快到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也找不到错处,真要动手就有点得理不饶人了。

    没人说话,王管家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就要带着人离开,临走前还隐晦地瞪了郑璠一眼。

    臭小子,敢打我。这一巴掌我记住了,迟早要十倍还回来。

    门口,郑琋还挡在原地,王管家客客气气道:“姑娘,还请让个路。”

    郑琋闻言抬眼,冷冷看了过去,“这就要走?”

    王管家皮笑肉不笑,“我们说错了话,惹得大家不快,不如早早离去,省得在这儿碍眼。”

    “还挺有自知自明。”郑琋偏过头,和大堂里的郑璠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收回视线,再次落到王管家身上,“可是我们还有事找王管家,您看,是不是可以再多留片刻。”

    “你认识我?”王管家眼睛微眯,将郑琋上下打量一番,“你是什么人?”

    “我姓郑。”

    王管家睁大了眼睛,“郑玓?”

    话刚说出口,他就摇了摇头,“不对,你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郑玓和我家公子同龄,年及花信,年龄对不上。”

    郑璠走了过来,站在郑琋身旁,“郑玓是我们阿姐。”

    原来如此。

    王管家一看到郑璠就感觉脸疼,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自己被打时好像确实听到了“姐”这个字,但他那时只顾得上气愤,并没有注意。

    一瞬间,王管家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但最坏的那些都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原来是郑家的公子和小姐,还真是巧啊,我们此次赶到西陵城来,就是为了寻你们。”

    王管家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你们既然认识我,那一定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不知郑玓姑娘在何处?我们家老爷夫人多年未见小姐,可是想念的紧啊,所以特意派我们过来接她去京城小住。”

    当着外人的面,王管家竭力维持着大户人家的脸面,没有直说是来接亲的,只说请郑玓过去小住。

    但是之前他们在客栈大堂里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他再这么说也只显出他的虚伪。

    看热闹的人却不这么想了,他们才不在意王管家一行远道而来究竟是来迎亲,还是带亲戚家的姑娘去京城小住。

    刚刚阵仗搞那么大,合着人家都是认识的,一时间众人都意兴阑珊。

    郑琋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拉住还想动手的郑璠,说:“王管家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郑家原籍平江府,跟京城王家相隔甚远。我阿姐更没见过王家老爷夫人,何来多年未见之说?既然不熟,我阿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千里迢迢到王家做客?”

    “郑姑娘说笑了。”王管家听了郑琋的话,哪里不明白他们这是不愿意承认王家与郑家的亲事,一时心中还有些惊讶,却不肯相信郑家是真的想拒绝这桩婚事。

    毕竟以郑家如今的境况,郑玓的亲事都被耽误了,他们家公子是她最好的选择。

    心想我好意为你郑家女保全脸面,既然你们不愿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想当年……”

    他想把两家长辈曾经给郑玓和王家公子订下娃娃亲的事实说出来,刚开口就觉得胸口一疼,再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在他对面,郑琋右手慢慢放下,被稍长的衣袖遮蔽,她手指轻动,掌心的石子翻滚,原本一共有三颗,现在只剩下两颗。

    就在刚才,少的那颗在人不知鬼不觉打中了王管家的哑穴,然后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大堂里的人原本不多,有些感觉没热闹可看的已经准备走了,突然听到王管家和郑琋的话,敏锐察觉到事情背后另有隐情,又纷纷停住脚步。

    他们站着听了一会儿,外面闻讯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人声鼎沸,将客栈大门堵得严严实实,所以郑琋手底下这么一点动静几乎没人发现。

    王管家心中骇然,一直张着嘴巴,试图发出声音,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旁观者都等着他开口反驳郑琋,结果左等右等,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家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人怎么回事?素不相识就让人家姑娘京城去?这么远的距离,路上出什么事,他担得起责任吗?”

    “依我看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你看姐弟俩不是认识这几个京城来的吗?他们看起来也不像一般人家,估计之前家境不错,出了事才流落到咱们这里,和京城那边确实有关系,只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导致姐弟俩不愿意承认。”

    “大户人家的恩怨情仇吗?我就喜欢听这些。”

    “那这些人从京城过来,岂不还是不计前嫌,想要两家重归于好?”

    “什么啊,这姐弟俩明显不愿意,而且你看他们像好人吗?还没见面就先把人家姑娘贬低一通,话里话外都是,嫁给他们公子是姑娘高攀,家仆都这样了,主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两家人原本门当户对,喜结连理,可惜新娘子家里突遭大难,流落边城。新郎官不惜千里寻人,却不是为了履行婚约,而是特意派家奴前来羞辱一番?”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猜测,猜测而已……”

    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王管家的脸色愈发难看。

    郑琋微微勾起唇角,她不怕事情闹大,就怕王管家抢先说出两家婚约的事,让别人先入为主,认为王家还愿意娶郑玓过门,是不在意她的身世,是解救她出困境,是对她的恩赐……

    “眼下这么多乡邻在此,我想请大家做个见证。”

    郑琋走到客栈楼梯旁,往上踏了四五个台阶,转过身面朝众人,高声道:“早先有人已经听到了这些人的话,我也不瞒大家,我们郑家和王家确实算旧识,但早在多年前便断了联系。”

    “家姐与王家公子年岁相仿,两家长辈曾口头上给两人订下婚约,可我们郑家如今没落了,自认为两家家世相差太远,家姐更无意高嫁,所以我在这里代替家姐宣布婚事作废,王家公子可以另寻良人。”

    “更何况……”郑琋突然看向王管家,似笑非笑道:“据王管家所言,王公子身边似乎已经有了一位红颜知己,还是个花魁?这样的身份在正经人家做个正妻或许勉强,但王家人这么通情达理,为了一桩口头上的婚约,都能不惜冒险千里寻人,那么对那位柳姑娘应该也是可以高高兴兴接受的吧,毕竟王公子好像很喜欢她,所以我们还是成人之美比较好。”

    此言一出,刚围过来的一些不知情的人都惊了,身边有人主动解释后才了解了前因后果。

    “什么?新娘子还没进门,那王家公子身边已经有了个花魁?这不太合适吧?”

    “花魁啊,那王公子难不成还想尽享齐人之福?”

    “郑姑娘是好样的,活得明白。不是什么富贵生活都是好过的,家世差得大了,真嫁过去,无依无靠的,往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都不好说。”

    “是啊,难得遇到这么清醒的姑娘,以后肯定能遇到合适的人。”

    “但是能嫁去京城是件好事啊,天子脚下啊,听说比西陵城大多了。”

    “人家姑娘不想嫁,再好的地方也没用。”

    “要是我家姑娘,我也不同意这桩婚事,嫁去那么远,以后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而且那王公子身边还有了个青楼姑娘,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的。”

    “青楼出来的姑娘手段都不一般吧,寻常女儿家肯定斗不过,嫁过去也要受委屈。”

    客栈里众人听了郑琋的话,关注的重点已经不是郑玓的婚事,而是王家公子和花魁之间的那点旖旎。

    才子佳人的故事自古以来都有人喜欢听,西陵城里的百姓也不例外。

    只不过故事里的情节真要搬到现实中,众人谈论起来就多了几分暧昧气氛,表面上是感动于两人之间的真情,语气中难免会带着几分调笑。

    结合王管家他们之前看不起西陵城百姓的态度,王家公子放着正经人家女儿不娶,偏偏和个青楼女子厮混的举动,几乎一下子将王家的名声踩到了泥土里。

    上行下效,怪不得王管家他们那么嚣张,原来主家人品就不行。

    郑琋的视线扫过客栈大堂,心知自己的目的达成。

    这么一来,如果王家没有别的什么谋算,那么一定会知难而退,不会再来招惹他们。

    “今日之事,有赖诸位做个见证了。”

    郑琋向围观众人道了谢,走回郑璠身边,轻声道:“我们走吧。”

    郑璠点了点头,跟在郑琋身后往客栈外面走。

    走过之处,人群纷纷让出道路,有一位大娘突然开口,“姑娘啊,你家阿姐以后要是办喜事的话,我可以帮忙牵线,肯定给她介绍个好夫婿。”

    边说,还边看向王家人的方向,眼神轻蔑,“这有些人啊,腰弯的狠了,就直不起来了,眼光只能看到额头前的一小片土地,就误以为谁都跟他们一样,还在沾沾自喜呢!”

    王管家:“……”

    郑琋笑了下,“多谢大娘了,到时候肯定找您帮忙。”

    客栈里,眼看着郑琋他们离去,人群渐渐散去。

    王管家阴沉着脸,吩咐家丁带上行李,和掌柜结了账,径直离开了。

    在城里又找了家客栈,几乎多花了两倍的价钱,店家才允许他们住下。

    王管家现在有其他事要忙,顾不上和人计较太多,因此也不在意暂时充当这个冤大头。

    刚一安顿下来,他就写了一封信,简短说明了在西陵城里发生的事,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里,手一松,信鸽凌空飞起,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在王管家心急如焚等着京城回信的时候,郑琋和郑璠回到家里,也把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郑玓。

    郑玓早在郑琋说出她前世经历时就知道王清衡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听说他在这时已经与柳氏厮混,而且还闹得王家奴仆皆知,心里并没有任何波动。

    她连王清衡长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对他更没有什么感情,现在郑琋又代她回绝了婚事,对于她而言,那就是个再无交集的陌生人。

    反倒是后来听说这件事的钱越气得不行,他不知道前世的内情,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郑玓曾与人定亲,还被那家的奴仆言语羞辱,找郑琋询问证实后,暗地里找机会把还在西陵城的王管家他们挨个揍了一顿。

    打完了也不向郑玓请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了人,专门派过去盯着王家人,只要他们走出客栈一步,下一刻就会有人把他们蒙着眼睛掳到无人的巷子里再揍一顿。

    几次下来,包括王管家在内,所有王家人都知道自己招惹了人,也不敢在西陵城呆下去,很快便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郑玓自从听郑琋将前世今生的故事如数告知,心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现在也放松了下来。

    “婚事已经作废,我不会再和王家人有什么关联,那柳氏就害不到我了。”

    她好好的,郑琋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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