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人都死了,这是郑琋所没有想到的。

    她虽然怀疑那些杀手和田老四有关,又觉得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有门路找到那样一群人,出钱雇他们伤害郑家人,但怎么都预料不到,那些人失败后,田老四也会被人杀死。

    灭口吗?

    不论如何,田家这么多人,已经不是普通的雇凶杀人案,郑琋心中疑虑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但也没有办法越过官府,只能暗地里去调查。

    官府的捕头来的很快,田家被灭门一事也几乎立刻就在采石场上传得沸沸扬扬,因为不久前郑琋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围杀,所以两桩案子难免就被官府联系到一起。

    发现田家出事的人里也有郑琋,这就使她摆脱不了干系,只能跟着捕头一起到西陵城官府去,配合他们查案。

    同行的还有钱越,来的捕头里有几个和他是旧相识,便把一些细节线索偷偷告诉了他。

    钱越听完后凑到郑琋身边,小声道:“官府的人在田家发现了田老四□□的证据,这件事和我们扯不上关系,顶多过去问问话,就会把我们放回去。”

    郑琋点头示意她明白了,可心里却一直轻松不下来,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西陵城府衙内,长史刘楷端坐在高位,面前摆着一叠宣纸,手里握着毛笔,已经将案件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可是按照流程询问完毕,刘楷却没有要放两人离开的意思。

    他看向郑琋,“是你最先发现了田家被灭门?”

    郑琋点了点头,一旁的钱越补充,“还有我,我们俩一起发现的。”

    刘楷淡淡扫了他一眼,“你也跟田老四有矛盾?”

    钱越笑了笑,“这倒没有。”

    “那你就先闭嘴。”

    刘楷盯着郑琋,他的眼神有些怪,看得后者很不舒服,像是脊背上爬满了蚂蚁。

    刘楷:“采石场上要杀你的那些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郑琋耐着性子回答,实际上已经快要忍到极限。

    “你不是北疆人吧?”

    “我到西陵城是为了寻亲,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刘楷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刚过来没几天就惹上了杀手?”

    “……”

    郑琋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不认识他们。”

    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她出手。

    刘楷还想再说什么,被钱越开口打断了,“大人,时候不早了,该交代的我们也都交代了,您看,是不是能放我们回去了?”

    刘楷被插了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眼神微凉的看了钱越一眼,然后又看向郑琋,终于闭上了嘴。

    他叫来官差,“送他们离开。”

    官差应了一声,领着郑琋和钱越府衙外面走。

    屋子里只剩了刘楷一人,他端起茶壶,给自己面前的茶盏添水,“这个郑琋是什么人,还没有查清她的身份吗?”

    “派去平江府的人已经传回信来,信上说郑琋是郑家出事前收养的孤儿,被记在了郑家三小姐的名下做女儿。”

    一身穿黑衣的男子从暗处走出,在刘楷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和郑家扯上关系。”

    刘楷放下茶盏,目露不悦,“暗九大人在西陵城内动手杀人,起码要先知会一声。像今天这样,把事情搞砸了,刺史大人若是怪罪下来,麻烦的还是我们这些小人物。”

    暗九闻言抬眸看向他,“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郑琋杀了那些方戎人,几乎坏了主子的大事,我要杀她不是理所应当?怪只怪我小看了她,白白浪费了辛苦培植起来的死士。”

    “你知道她一个人就解决了方戎大汗手下几十个亲卫,还敢只派那几个人去杀她?这不是明摆着拿鸡蛋去碰石头?”

    “她自己一个人杀光方戎人的事我们都是听人说的,那周家商帮里的人都像魔怔了似的,恨不能把郑琋夸成战神在世。”暗九瞥了刘楷一眼,“在没有亲眼目睹之前,你信那些人说出来的‘事实’吗?”

    刘楷不说话了,他一开始确实是不信的。什么女侠?他甚至觉得这就是周老大为了不沾惹麻烦,故意捏造出来的人物。

    直到后来他们查到郑琋,才确定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不过他们依然误判了她的实力。

    “现在要怎么办?”刘楷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再想出手恐怕会更难。”

    “先放着吧。”暗九道:“田家人已经被我灭口,他们一时也不会想到那么深远的地方。我离开京城时,主子告诉我,那位最近不安分,估计又在谋划着什么,郑家或许能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刘楷不明白,“郑家人一直都待在北疆,怎么会和京城里的事扯上关系?”

    暗九:“关系大着呢。要不然你以为就郑家那样,只剩下姐弟二人,两个小孩子,能在北疆平平安安长这么大吗?”

    ……

    郑琋和钱越一起走出府衙大门,不远处的街面上,闻讯赶来,一直在外面等着的郑玓和郑璠看到两人,焦急的心缓缓落到实处。

    “我听人说田家出事,你们被官府的人带走了。”郑玓走上前来,见两人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有心思询问整件事的缘由,“田家人真的都死了吗?他们说因为田老四雇凶,你一怒之下动手杀光了田家人报复,我不信你会做出这种事。”

    郑琋听到这样的传闻,抽了抽嘴角,“不是我。”

    她将田家的事说了一下,着重提到了官府已经发现田老四雇凶的证据。

    郑玓在听到田家人死状时,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这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很快她就隐藏了起来,偷偷看了下,面前的三人似乎都没有发现,才稍稍放心。

    不管田家和他们有多深的仇怨,都可称得上一句罪不至死,可是郑玓心里第一时间的感受是高兴,田家人死了,欺负他们的人死了,她和弟弟妹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知道这种心情是不应该的,她要有同情心,要对田家人的遭遇表现出不忍,终归是好几条人命。

    所以她很快蹙紧了眉头,一边安慰郑琋,一边指责凶手心狠手辣。

    她是长姐,她得做好榜样,教导弟妹成为一个好人。

    郑璠的反应就直接多了,“琋姐姐不必多想,田家人的下场完全应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至于传言,别听那些人瞎说,我回去雇几个人,到采石场里把真相说出来,让他们轮流喊几个时辰,我就不信,这样了还会有人把过错推到咱们身上。”

    郑琋身边,一左一右的位置分别被郑家姐弟占据,钱越就在三人身后慢悠悠跟着,时不时开口插句话,气氛逐渐变得和谐起来。

    耳边是郑玓郑璠的声音,郑琋弯了弯嘴角。

    这不是挺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只要保护好身边人就好,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不然这一辈子不是又白活了一遭?

    四人走在街上,还是很吸引人视线的。郑琋和郑玓都是年纪正好的少女,如花一般盛放,在眼前这座石头城里,像是从荒漠里长出来的牡丹、百合,被风沙蒙上了尘埃,与苍凉的荒城格格不入。

    而在他们身边,郑璠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形清瘦但长相俊俏,小小年纪便初现风流之态,身上一股勃发的生气。钱越身形高大,面目俊朗,眉眼间暗藏着锐利,典型的北方汉子,不笑时看上去有些冷,但却很能给人安全感的男人。

    路上的行人或偷偷打量,或明目张胆的看,他们四个却像是浑然没有发现自己成为了焦点,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物。

    “郑姑娘!”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郑琋听着耳熟,转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周老大见她看过来,挥了挥手,翻身下马,走到几人面前,先是对着其他三人拱了拱手,然后看向郑琋,“郑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是之前在大漠时结识的商帮老大,之前分别是就听他们说过,商帮在西陵城也有生意。

    郑琋朝他点了点头,“周大哥。”

    周老大见了郑琋很是高兴,“自从回来后就没再见过你,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西陵城,这几位是……”

    郑琋分别介绍了几人,周老大脸上的笑意更诚挚了几分,“郑姑娘的家人就是周某的家人,几位若不在意,可以跟郑琋姑娘一样,叫我周大哥。”

    周老大为人豪爽仗义,他将自己一行人被郑琋所救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很快就赢得郑家姐弟和钱越的好感。

    郑璠看着周老大胡子拉碴的脸,和壮的像头牛样的身躯,想象着郑琋单人独骑挡在他面前,杀的方戎人毫无反抗之力的画面,本来就很崇拜郑琋,现在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星星,“琋姐姐可真厉害!”

    “是啊,你琋姐姐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周老大看着郑璠一脸崇拜地看着郑琋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不仅是我们商帮的大恩人,更是剿灭了方戎人,保住了北疆商路安稳的大功臣!”

    见郑琋目露疑惑,周老大道:“我早就想请郑姑娘吃顿饭,只可惜当日一别便再没见面,现下我商帮众人都在城里,咱们择日不如撞日,我请你们到万福楼,边吃边说,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郑琋不饿,但她的关注点在周老大前面那句话上,所以用眼神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见后,点头同意。

    钱越站在原地没有动,“我还有事要忙,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

    万福楼是一家酒楼,是整座西陵城最大的酒楼。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吃饭都会选择这里,菜色比起其他地方有名的酒楼显得逊色很多,但在西陵城当地说出去就算有牌面。

    万福楼一楼是个面积很大的正堂,摆了许多桌椅,临近傍晚,只将将坐满了一半的位置。

    二楼是数个屏风隔开的雅间,里面倒是坐满了人,隔人不隔声,推杯换盏,人声鼎沸。

    周老大和酒楼老板熟识,只打了声招呼,老板便给众人腾出雅间,又主动提出送了两盘菜,这才离开。

    在雅间坐下,商帮里几个说得上话的头领陆续赶来,见到郑琋都很高兴的上前说话。

    等到所有人落座,等待饭菜端上来的间隙,郑琋开口问道:“周大哥之前提到的功臣是什么意思?”

    “提起这件事啊,我都不知道该说咱们是幸运还是不幸了。”周老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轻放下,“我们也是回来后去官府报备,才知道咱们遇到的那些方戎人不是普通的劫匪,而是妄图潜入密探!”

    在北疆遇到方戎人不是件小事,所以回到西陵城后,周老大就专门派人到官府说了一声。

    西陵城多少年都是抵御方戎的前线,早些年没少被那些外族人□□,官府一听到有方戎人的消息,惊得连忙派人到商帮遭遇方戎人的地方查探。

    这么一查可就查出了大事。

    原来,深入北疆扮作劫匪的这队方戎人并非普通人,他们伪装用的麻布外衣下是方戎王庭亲卫常穿的皮甲,为首那人腰间还挂着侍卫队长的身份令牌。

    方戎王庭的人马深入北疆,怎么看都另有阴谋。

    “如果不是郑姑娘,死的人就会是我们,方戎人反而能悄无声息从北疆潜入中原,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周老大无不感慨道:“方戎人狼子野心,虽然两国有合约在明,他们若是想暗地里搞事,大御上下也是防不胜防,我们这些人死了事小,怕就怕方戎人所图甚大。”

    郑琋:“那这件事官府是怎么处理的?”

    商帮其他人借口道:“官府已经给我们哥几个下了封口令,这件事不能外传,但是我们商帮有些人脉,打听到西陵郡守好像将事情告知了京城那边。”

    “事关重大,估计朝廷会派人过来详细调查。”

    “不管方戎人有什么阴谋,被咱们撞到算他倒霉,让朝廷知道,上面的人心里有数,咱们也能落个安稳。”

    “说到底还是多亏了郑姑娘啊,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们这些人早成了方戎人刀下亡魂。”

    “是啊,所以这件事我们虽然谁都不会说,但唯一不能瞒的就是郑姑娘。”

    郑琋被夸赞,脸上并没有欣喜的神色,她看向周老大,“官府的人知道是我杀了那些方戎人吗?”

    周老大摇了摇头,“牵扯到外族人,事情太复杂,谁也不能确定中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商帮里统一了口径,只说是遇到了一位女侠仗义相助,并没有直接提到郑姑娘。”

    把救人的人说成一位萍水相逢的女侠,还是周老大反应够快,这样不管朝廷对郑琋什么态度,他们都可以想办法应对。

    如果事情对郑琋有利,那么郑琋和他们一起进城的事不是秘密,只要有心人想查就一定查得到,足以证明她就是阻止方戎人深入中原的英雄。

    相反,事情一旦往不利郑琋的方向发展,那他们大可以咬死认定不认识那女侠,这一切都跟郑琋没有关系。

    郑琋没考虑那么深,她只是不想出头,毕竟被朝廷盯上的话她会觉得麻烦,“多谢。”

    “客气什么,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你救的,郑姑娘不觉得周某瞒下了你的功劳就好。”

    郑琋闻言只觉得哭笑不得,“周大哥说笑了,我没那么傻,不管不顾什么功劳都要往自己身上揽。”

    杀了方戎王庭侍卫数百人,这事听上去了不得,但眼下朝廷的态度不明,她贸然出头,只会被人当作靶子。

    一顿饭宾主尽欢,郑琋没有把方戎人的事放在心里,那是朝廷要关心的事,她只是个小老百姓。

    不过因为周老大自已承认人脉很广,又是西陵城当地的地头蛇,郑琋想到王家人这几天应该就要派人来北疆,便委托他留心最近有没有京城过来,打听平江府郑家的人。

    周老大一口答应,“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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