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紧紧相拥,一时间竟相对无言。

    “你已经做了很多也做的很好了”“你本就不该给我承诺”“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指望什么承诺”……无论哪一种说法,似乎都是在伤害他。

    边曦钺自认向来不擅长说话与沟通这门艺术,因此也一直谨记“言多必失”的教诲,能少说话的时候就尽量少说,能不说的时候就不说。

    他是孤傲、强大、受万人仰望的莱希茨家少主,可细看之下,他竟是那么敏感、脆弱、易碎,特别是在她面前,也许……也只有在她面前。

    半晌,边曦钺缓缓叹息,抚过他耳畔,侧头,轻吻他面颊。他这才终于肯将这个怀抱稍稍放松些,也算是得到了与她对视的勇气。可他的目光还依然满是愧疚,她的目光却格外柔和温暖。

    她笑着捧起他的脸:“我听说,你给他们讲了三个故事。”

    伊尔曼哑笑:“不过是把你讲给我的故事再给他们讲一遍罢了,只是第三个故事,我自己补充了点而已。”

    边曦钺脑中瞬间浮现出她给他讲那些故事时,他当时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转变,从一开始的惊愕、震惊、难以置信,到最后痛苦、崩溃地啜泣着。

    她并不是想要看他痛苦崩溃的模样,也没想故意弄哭他,特别是看着他隐忍许久、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却也没能忍住,最后还是哭出来的样子,以及他一边抑制不住的啜泣又一边咬着牙自言自语着“莱希茨家的孩子不能哭泣”的模样,心情实在是复杂得难以言说,甚至有了点负罪感。

    她一开始是纳闷的,为什么他会哭得那么伤心,又露出那么痛苦的模样?她又没说任何过分的话,更没有一句是针对他的,她只是将眼前真实发生过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而已。

    孩童的言语,是不加任何修饰的真实,却也是更加直白、直接的残酷。

    后来,边曦钺才意识到,将如此肮脏丑陋、鲜血淋漓、臭不可闻的现实如此不加掩饰地袒露在一位生活在象牙塔尖里的贵族少爷面前,可能的确是太残酷了些。

    反观当时的边曦钺,却已经麻木到对那些故事没有任何感觉,即便亲口讲述,也没法在产生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顶多还有一丁点仅存的出于本能的愤怒和悲哀。

    可他和她是同龄人,究竟有什么区别?难道她的心灵和精神天生就要比他强悍坚韧吗?

    现在的边曦钺,已经放弃了曾经许多执拗、顽固的想法,有些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干脆便也不再去探究。

    不用想也知道,即便是讲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故事,经由伊尔曼那强大的文学素养和贵族教养润色之后,必定也不会再是原来的模样,原本的那些惨白、鲜红和漆黑,大概会变成纯白、淡红和铅灰。

    何况,那也不仅仅是伊尔曼道听途说的故事而已,在原有的故事之上,还叠加了数次他的亲眼所见。

    在听过那些故事后,伊尔曼的心中多少抱着些怀疑,便数次暗中自行前往教会,在教会周围观察、窥探,他曾偷偷跟踪过教会唱歌的队伍,也曾用糖果、饼干“贿赂”过教会里的孩子,甚至还曾偷偷窥探贵族的窗口……伊尔曼不仅亲眼看到了边曦钺口中讲述的那些故事,还亲眼目睹过许多更加残酷可怕的现实。

    因此他更加内疚、自责,更是无比后怕,幸好她选择了逃跑,否则,他的“善意”反而将她推入深渊,甚至可能会害死她。

    这件事也成了伊尔曼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在那之后,两个人也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这件事,甚至在谈及与教会相关的一切话题之时,都会变得小心翼翼。

    “利赫蛋糕”是对边曦钺的羞辱,可对伊尔曼来说,对他的羞辱却更甚。

    边曦钺笑笑:“不,三个故事都是你的,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

    伊尔曼皱着眉头笑笑,将边曦钺再度拥在怀中:“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不能这么说,在我遇到你之后,我生命中的所有故事,都跟你有关。”

    边曦钺轻笑:“那我可真是罪大恶极呢。”

    伊尔曼以额头抵着她额头,唇瓣似有似无地触碰着彼此,说话时呼吸碰触着彼此的肌肤:“拐走莱希茨家的少爷本就已经罪大恶极,你也不怕罪上加罪了。”

    边曦钺挑起眉毛、撇撇嘴道:“唔,有道理。”

    “既然如此,也不怕你更罪恶一些。”伊尔曼拉起边曦钺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如此明显的暗示,他却还嫌不够,“不如干脆做的彻底一点,标记我,占有我,把我彻底变成你的所有物。”

    边曦钺愣了下,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伊尔曼的额头,没发烧,又忍不住低头思索一番:“没发烧,日子也不对,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伊尔曼笑道:“不是发情期就不行了吗?”

    “不是发情期,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会怀疑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分明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不可以被任何人标记,无论他被什么人标记,只要被人发现,那么他就会立即陷入众矢之的。熔城可没有那么开明,对oga的容忍度更是格外低。之所以现在大家还都将他当做少主来敬仰,只是因为绝大部分人还并不知道他是oga,特别是占绝大部分人口的普通人。

    最为可怕的下场,就是被逼着押送到“那个地方”,一个被称作“人间地狱”的地方。

    伊尔曼自己也说不清这番话究竟是玩笑还是出于真心,更是在听到边曦钺口中说出的“过分冷静克制”的回答后,忍不住露出有些落寞的神情。

    他忍不住叹息,垂着眼,低声说:“大约是分化后的激素和信息素在我身体里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吧,大到超出我的意料、让我无法自控。”

    这番话让边曦钺也不禁皱起眉头,可她却不知该如何抚慰,只好抬手抚着他的脸,似乎是将要将心中所想通过体温来传递给他。

    伊尔曼很快抬起头,撑出笑容对边曦钺说:“啊,我不过是说笑而已,日常的调情,有没有让你觉得有些兴奋?好了好了,我坦白还不行吗?我只是想让你多吻我几下而已,你对我太冷淡了,啊,这句也是开玩笑,哈哈,唔——”

    她忽然捧起他的脸,以吻封口。

    果然是解释的越多,暴露的就越多,原本一开始她就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而现在更是干脆暴露无遗。可即便她能将他的心思看透,却也无法真切体会到他转变为oga的痛苦。

    原本就听说分化成oga要承受比分化为alpha多十倍的痛苦折磨,何况他还是从alpha逆转为oga的极端特例,大概……痛苦又要以指数级倍增。

    这深深的热吻让两人唇舌纠缠许久,分开之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剧烈喘息着,伊尔曼面颊绯红、一脸满足地笑着:“要是这样的吻每天至少来一个,那么我‘发情’的症状也许能缓解一些。”

    边曦钺毫不客气地戳穿道:“得了吧,要是真那么干,你的‘症状’只会加重。”

    伊尔曼轻笑:“真是的,原本以为心意相通是好事,可每次都那么轻易地被你看穿,可真是让人不爽。”

    边曦钺笑笑,她几乎可以预见到,也许在几年之后,她会忍不住去满足他的任何要求,但是现在,也只有相互过过“嘴瘾”而已。

    她更是能直观地预见到,今日依利特班的和谐场面断然不可能持续太久,新一轮的风波很快就会袭来,并且必然会更加猛烈。

    回过神来,边曦钺已经被伊尔曼抱着偎依到了床上,伊尔曼没法欺骗自己,常常故意将怀抱收紧,已经不再是要刻意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克制住自己的双手。

    “放心,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过去,我会彻查到底。”伊尔曼在她耳畔对她说。

    边曦钺深吸了口气,其实是否调查清楚,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有影响的也只是他的计划和布局而已。

    但这事调查起来也根本不会有多大的难度,边曦钺当年所在的林间教会地理位置非常偏僻,平常根本不会有什么去;而且她只在教会里呆了几个月,出去唱歌两次,每次都是刚在第一户贵族门前唱完歌,就立即被带走,见过她的人非常有限;即便在当年见过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即便是当年见过她,过了这么多年,有几个人还能记得?

    顺着信息的源头逆推回去,推来推去,其实只有一个最为可靠的信息源头,那便是伊尔曼自己。

    而伊尔曼更是从未将他和边曦钺之间的事情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身边最亲近的罗亚力泰特都一直隐瞒,只是在邀请边曦钺入学时,不得不对父亲坦白一部分,不过大部分坦白内容都是编的。但有关边曦钺是教会收养过的孤儿这件事的坦白内容是真的,不过为了故事听起来更加合理,伊尔曼在真话里掺入了一部分假话。

    如此说来,知道边曦钺曾经是教会孤儿这件事的,应当只有两个人,那就是伊尔曼和他的父亲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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