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升前往官署,他年前两榜进士,没经过留置,更无外放经历,凭着老魏国公在世时的威望,顺利入了大寺任职。

    这履历已算是天纵奇才,他心思细腻,比起世家公子,如同一寻常布衣出身,吃了苦,受了累,又有爵位在身,官职升起来比旁人都要快。

    今年才二十有一,却已经做到了大寺丞的位置,可称是年少有为。

    起之秀,大寺的众位大人对他更是提携有加。

    可今日顾升前往时,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来。

    衙隶对他皆是偷偷打量,窃窃私语。他转身看去是,众人却是又移走目光,游离不定。

    顾升招来一名手下,问他:“发生了何事?”

    衙隶小声回答他:“顾大人前去寺卿那处吧,寺卿一来就到处寻您。”

    “找我?找我做什么?”大寺的官员各负责不同案件,是九寺中最忙的官署,各忙各的,除非有案件要统一调差,平素根本见不着寺卿的面。

    衙隶压低声音,告诉顾升:“顾大人,您被参了——”

    “参我?为了什么事?”顾升纵然是国公爵位,可在朝中也只是个不出眼的小官,那些御史大夫眼睛都盯着品朝的官,谁管他一个连殿朝见都不够格的六品?

    再者,他平日里战战兢兢,从不出差错,又能做错何事?

    “您去了便知,顾大人小心,大寺卿发了好大的火。”

    顾升脚步一顿,苦笑着往衙内走去,老远的就听见大寺卿在破口大骂。

    大寺卿约四十多岁年级,生的浓眉赤目,正方下颔的四周,胡子长到了耳根,阴森森地直立着,如一个壮毛的刷子。

    看着有些像那挂着的神。

    瞧着凶狠莽夫的模样,凶狠没错,莽夫?呵,陈大人生了副言行粗鲁,性子急躁的模样,偏偏是个外刚内柔的,他断案如神,更是铁面无私。

    “你个小!身为大寺官员,不以身则便罢了,竟敢如此视法令于无!罪了江都王,被捅到了陛下那,看你不死也脱层皮!”陈大人一见他来,即破口大骂。

    顾升一听,便恍然大悟了,江都王,原来如此。

    江都王真想收拾他,压根不需由。

    大寺卿一见顾升低不语的模样,更加生气,治下不严他都受了陛下挂落,牵连的他早都来不及吃饭,一直等这个罪魁祸首。

    他顿时怒火滔天:“你那什么样子?以为江都王故意折腾你?”

    顾升摇:“确实错处在我。”

    若非他退婚,何来这一出?

    大寺卿骂道:“你过来给老子看看,年定下的婚,你父亲亲自写下的,可有假?!”

    顾升一怔,急步前展大寺卿手中的订婚,看完脸色青白。

    母亲多次告诉他,时两人的婚事是两家长辈醉酒定下的,他一直信以为真,怎料到竟然连订婚都写下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了的?订婚一式两份,一份留在江都王那,还有一份必然是在他母亲手里。

    “大人,我告假一日,回家有事情要问母亲”

    大寺卿本就是审讯手,见顾升的模样也将情况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清楚他家那些事,下摆摆手:“回去问问你母亲,如此重要的信,被她弄丢了不成?找到另一份,拿过来销了,再好生去跟江都王赔罪!”

    他只言尽于此。

    据说是江都王直接告给了陛下,这日顾小子在陛下那可就有坏印象了。

    顾升急匆匆回了府,黑着脸问江氏婚的事。

    江氏是不肯回答,是矢口否认有婚一事,在他连番追问下,江氏前言不搭语,眼看兜不住了,哭道:“原有一张,时日久了纸张泛黄,字都看不清,我只是无用的,就给丢了”

    顾升如何肯信?只怕是母亲早知有婚一事,不想这桩婚事成,便一早打定主意瞒着他,以为十几年前的婚,信安侯府变故横生,事人都入了土,只怕是没有存着了。

    怎知?那封婚一直都在,还在亲王手里?!

    顾升一次对江氏发火:“母亲!你简直犯下大错!如今江都王状告到了陛下处,我知法犯法,企图蒙骗失亲姑娘,你以为你子如今已经袭了爵位便可再无顾忌?您是要毁了我!毁了魏国公府吗!”

    江氏不敢想自己一心为子做好事,到来却办了这件坏事。

    顿时如五雷轰顶,怔坐在榻,心下悔不已。

    她哪知这些弯弯道道?怎知还犯法了?她以为最多不过是名声不好罢了,再说她家大姑娘身子不好,难不成还要逼着她家娶个病秧子回来供着?

    江氏慌忙从榻坐直身子,瞪着眼睛,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去向江都王请罪,都是我的错,我一力承担,我什么都不知情,我去侯府跟大姑娘请罪!既然婚都还留着,那退婚的事自然不数,咱们家立刻备厚礼去侯府提亲,立刻迎娶大姑娘,可好?”

    顾升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雨中曼妙多姿的少女身形,他生出一分涩然。

    “晚了,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不”

    向来端庄的江氏,如今满脸憔悴,看了她子许久,挣扎道:“你她自小就有婚约,大姑娘不会如此狠心的。”

    她如今是悔了,初被蒙了心,非要退婚。

    如今想来,那大姑娘年岁也大了,被退亲去哪找合适的公子?大姑娘虽然久居江都,生而丧母,可人家却不是无依无靠。

    江都王是大姑娘亲舅,竟还如此看重她,是比起亲女也不遑多让。

    便是这一条,就胜过其他姑娘良多。

    她如今是悔之晚矣!

    “此事到此告一段落,江都王那里我去赔罪,母亲切莫在纠缠大姑娘了,免到时候又犯下错事。”顾升讽刺一笑,忽然觉心下凄凉。

    若非自己纵容,又何来此事?

    江氏听了只觉羞愧难,无颜面在子面前抬起来。可又不敢不听子的话,纵然她家顾家第也,是世袭永固公爵府邸,无奈丈夫去世的早,庭凄冷,只顾升一人支撑。

    说句难听的话,除了逢年过节,靠着爵位才能入宫一趟,往日里,子一个六品的官,连朝堂都不去。

    有个万一,这爵位除了便除了。

    罪了亲王,这下可如何是好?

    她便想起自己往日侯夫人林氏熟,亲自备厚礼过府去侯夫人细谈,看看可否让林氏从中斡旋一二。

    江氏等顾升一走转便去信安侯府想见林氏,被人引去堂等着。

    林氏了消息嗤笑一声,对着身边的婢女嗤之以鼻,笑道:“瞧瞧,这位夫人,真是病急乱投医,大姑娘不是我亲女,同我更是不亲近,我能有什么法子?寻个由,快别叫她等了。”

    那厢侍女回来禀报说:“顾太夫人怕是见不到夫人不肯走”

    林氏百无聊赖的翻着腕镂花金镯,思忖了片刻,觉这事棘手,若是见了江氏初自己插手的事难免瞒不住。

    若是这会罪了江氏,她厌烦了嫣,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左右思量,只能罪了江氏,她那脑子,大不了日再说说好话便也糊弄过去了。

    “就说我病了,见不人。”

    江氏满肚子的话,正主都没见到就被回绝,她心善耳根子软,却也并非是愚蠢之人,回去的路越想越不对。

    自己何时动了退婚的心思?

    还不是听信了侯夫人那些个似是而非的话?

    她猛然惊醒,愤怒不已,朝着侯府的忍不住指着骂起来。

    “好好个林氏,真是满肚子的毒计!我如今才看透了她!”

    ……

    却说那厢——

    玉照告别道长,已经是申时时分。

    便打算早些回府,两人的事自己亲自舅舅说,舅舅并非不讲道的人。

    若是叫舅舅一步发现两人在道观中胡非为,只恐道长性命有危险。

    她也是下定了主意,不会继续拖下去,早点同舅父交代,也好二人早日修成正果。

    男未婚女未嫁,他二人却成天藏藏掖掖,玉照可不愿意这样。

    她道长本就是两情悦,两心许,再是清白不过,何必遮遮掩掩?道长生好,写字漂亮人也好,对小狗都如此温柔,还帮自己抄道经

    这些日子两人不守规矩的事都是她主动惹起的,道长清心寡欲,对着她仍能坐怀不乱,隐忍不发,这般男子本就是世难寻。

    可玉照也不曾想过,变故来的这般的快,叫她措手不及——

    她带着坠出了外观,正打算绕过偏殿乘马车下山去,转角便撞一人。

    玉照只觉额一痛,如同撞了一堵墙,身的坠惊呼一声,想前却已经够来不及。

    玉照的手臂被眼前男人抓住,那双手力气极大,她挣脱不。

    扑面而来的烈酒味。

    竟是那日她遇到的男子!

    赵渊醉酒,眯着眼瞧着眼前人,次一见只恍若见到神女,此一月他自觉御女无数,却总是差了味道。

    想来便是见了神女,谁还看的那些庸脂俗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全不费工夫。

    玉照身的坠惊骇不已,手脚并用慌乱前想要阻止此人,却不想赵渊这次是带了侍卫来的,身的护卫立即前拦住坠,将她远远隔在角落里。

    “快放我家姑娘!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天子脚下,简直目无王法!”

    赵渊平日里倒是端着王爷架子,在京城多有顾忌,可今日醉的厉害了,朝思暮想的美人竟然出现在了眼前,他如何肯放过?

    他自认为风流的朝着玉照笑,低凑过玉照发红的耳垂,美人身带体香,肤如凝脂,果真是人尤,叫人止不住的去蹂躏。

    “小娘子,次问你是谁家的女,你还没回答本王——”

    玉照一惊,本王这个词眼前这风流的登徒子竟然朝王爷?

    她不怕什么王爷,自家舅舅也是王爷,王爷又怎么样?

    可她却是怕极了那个梦,梦中的魏国公将她送给了狗皇帝

    可次见的陛下对自己压根没兴趣,又为何会抢夺臣妻?

    玉照猛地猜想起来,这人是王爷,而今又无子嗣,梦中的狗皇帝该、该不会就是他吧?

    这想法一出,玉照只觉心口发凉,冷汗津津。

    本来还想自报家吓退他,如今哪还敢自报家?若他做了皇帝,岂非被他逮个正着?舅舅是不是都要跟着倒霉了?

    “管你是谁,你立刻放我,不不然”玉照平日里胆子极大,那是因为没遇到真正叫她害怕的,真害怕了就浑身哆嗦起来。

    她悔之晚矣,若非自己将护卫留在外边,也不至于现在自己坠两个女家,孤立无援!

    眼前的王爷身一股胭脂水粉味,还拼命往玉照身前凑,她皱起眉,一阵反胃,恨不吐他一身。

    她只觉无比绝望,辈子难不成这人最做了皇帝?自己被送给他做贵妃

    啊……

    怪不,成天面对着这么恶心的一个人,怪不前世死的那么早。

    绝对是受尽折磨被恶心死的

    赵渊往常都是女子送,如何见过玉照这种如此推拒的?反倒是引起了他的几分性趣。

    他醉醺醺的瞧着她这幅欲迎还拒的模样,暗自惊奇。

    身边只一个侍女,想来不是贵女,又是如此年轻美貌,若是闹的大了,给她一个侧妃的位置也不是不可。

    赵渊眼中燃起□□的意味来,对她怜爱道:“好好顺着本王,本王今晚就叫你尝尝□□的滋味。”

    玉照何曾听到过这种荤话?

    即皮发麻,肝胆欲裂,见那王爷离自己这般近,手臂都贴到了自己眼前,欲行不轨之事,再也忍不住,凶狠的小兽一般,一口咬了他的手臂,拼命往左右撕扯。

    赵渊猛地吃痛,不曾想小美人竟然下口如此重,手臂的肉都险些被玉照拽了下来。

    到底是壮年男子,且身体壮,赵渊气急之下一甩手臂,玉照重重摔倒了地,顿时身体各处都痛了起来。

    玉照惊骇的梨花带雨,她挣扎着爬起来往跑,吓唬他:“你可别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信安侯!”

    卖了她没良心的爹。

    赵渊气急败坏之下哪里还听进去玉照的话,是谁他也不怕。将她从地粗暴的扯起来,搂着她的腰就要将她拦腰抱起,玉照拼命的挣扎在男人看来不过是助兴罢了。

    “唰——”

    电光石火之,两只利箭划破长空,呼啸而至。

    带着雷霆之势,一箭擦着赵渊面庞而过,一箭正中赵渊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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