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回到辽东城时，整座城已经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
江东商人陆嘉在酒肆里，见各族服饰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冬贺”，问新结识的靺鞨朋友：“怎么靺鞨人也重视冬至吗？”
靺鞨人笑道：“热闹谁不喜欢？从前萧都督说，让各族百姓同乐！”
陆嘉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官府这是花钱买热闹？
李象也问了这个问题。
七郎耐心解释：“小殿下，文化是民族的根源，节庆是文化的重要部分。过什么节？怎么过？我们让各族都过汉人的节日，就是潜移默化地同化各族。”
“过了几十年，辽东、西域、吐蕃，凡剑之所指，都说汉语、写汉字，过汉人的节日，那就是天下大同！”
李象这才明白，原来节日的背后，有这样深远的意义。
天下大同！
萧凌、赵全，以及西域的刘植、远嫁吐蕃的文成公主……
这些人不远万里奔赴边疆，离别亲朋旧友，是为了实现这么伟大的理想！
他郑重地朝七郎行礼：“朝廷应感谢你们。”
七郎笑道：“不必谢。”
他们这些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民族的未来，而不是李家皇室。
七郎从前没主持过冬贺，对这个仪式也挺好奇，担心出乱子。
好在高安胜是有经验的，卢照邻又是士族子弟，见多识广，协助着一起安排，没有什么需要七郎操心的。
这日，七郎正陪着李象用饭。
雕花的食案上，最显眼的是一碗米饭。
辽东不产稻米，这是从百济带回的战利品。
李象在长安虽然也吃过米饭，但这三韩稻米还是第一次吃。
面对这一碗包含着特殊意义的米饭，七郎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端着碗对李象说：“三韩稻米口感不错，但产量也不高。听闻安南的占城稻，产量高，可以引种到江南。”
安南从汉朝起就纳入我朝版图，如今属于交趾州。
写出《滕王阁序》的大才子王勃，去探望在交趾当官的父亲，回程时在南海遇难。
李象猛地听七郎提起安南，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安南？”
七郎笑着点头，介绍了一下安南的情况，“殿下将来若有机会，也不妨去安南走一走。”
若是换一个人这么说，李象得怀疑他诅咒自己流放南荒……但是赵先生说的，李象认真应下。
似乎在赵先生口中，天下何处都去得。
就在七郎高谈阔论时，护卫来报：“都督，契丹首领枯莫离到了，在偏厅等候。”
七郎手中的筷子顿了顿，问：“他带着多少人来？”
护卫答道：“只有几十护卫。”
七郎微微颔首：“让他等一等，我吃过饭去见他。”
“是。”
李象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是那个杀堂兄的大贺枯莫离？”
“是他。殿下可要一起见？”
李象皱了皱眉，嫌弃地说：“我不见此杀兄之人。”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善恶分明。
七郎失笑：“他为我们立下不少功劳，很识时务，是可用之人。”
只要枯莫离识相，能不换“代言人”还是先不换。
他扶持枯莫离夺首领之位，暗中贴补不少……从杨万春藏宝里发的横财，有一部分就贴给了枯莫离。
若是枯莫离背叛他，就亏大了。
七郎慢悠悠的吃完饭，信步走到偏厅，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铮亮的秃头……契丹人髡发，枯莫离头顶刮得干干净净，只脑袋两侧各留一条小辫子。
这种发型的好处，就是天然秃也不会被人知道~~
枯莫离见到七郎，立刻满脸堆笑地走过来，爽朗地说：“早前收到兄长的信，让我迁族人去熊津江……我就知道兄长对我好，有这样的好事也惦记我！”
“但我大贺部的人，听兄长的话迁了不少到辽东、安东城，如今要去熊津江，只能从其他七部里选人。偏这些人不知好人心，我劝了好久。”
枯莫离身材雄壮，笑起来一脸憨厚，看着就是个老实人。
爱笑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
七郎凝视着他，微微笑道：“原来如此。”
也没说信不信，只摆了摆手，请枯莫离重新在火盆边坐下。
枯莫离还是憨笑着：“黑齿常之说，兄长请我们来过节。我哪里能空手来？从部族里收了好些貔狸肉，给您送过来！”
说到这里，又叹气：“可惜萧都督走得太快，我都来不及给他送离别礼物。我们契丹部感念萧都督这几年的照顾，其中有一支改姓‘萧’！”
七郎：“……我替萧凌谢谢你们。”
契丹萧氏，未来可出名的。
七郎见枯莫离还算识相，笑容真实了一些，和煦地说：“你们不了解三韩，心里有些抵触也难免。我把你当兄弟，怎么会坑你？熊津江流域土地肥沃，又有现成的城池、村庄，不比在草原放牧好？”
“你们先选一些人去，若是觉得不好想要回来，我也不勉强。”
七郎凑近一些，小声说：“百济、新罗多美人，我想引进多些新罗婢回来。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交给你。”
枯莫离听了，一脸感动：“兄长那么信任我，就包在我身上！”
他也小声说：“兄长放心，我给您选最好的，悄悄的送来，绝不让夫人知道。”
“胡说！难道我还会怕她？”七郎故作恼怒。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狼狈为奸的男人情谊。
他们这亲热的，仿佛异父异母亲兄弟一般，让站在不远处的黑齿常之叹为观止。
……他去契丹部，质问枯莫离是否“不认得赵都督”，枯莫离那脸色难看得，似乎下一刻就能拔刀。
在契丹部时，枯莫离还找借口跟他“切磋”了一番。
此时此刻，这两人却毫无嫌隙，亲密得像能穿同一条裤子。
学到了，学到了~~
七郎和枯莫离畅谈了迁徙到熊津江流域的未来，然后派人送枯莫离出去。
枯莫离走的时候，瞟了黑齿常之一眼，对七郎说：“兄长这大侄子长得不错，很是英雄了得。”
七郎骄傲的说：“我的侄子，当然英雄了得，主要是像我！”
黑齿常之：……
枯莫离走后，七郎看着一大筐貔狸肉，这种可能有鼠疫的东西，吃了心里难受，不吃又浪费……
他想了想，让人送去给高安胜：“你告诉高长史，冬贺仪式辛苦高长史了，这是契丹人送的重礼，我舍不得吃，借花献佛送给他。”
江东商人陆嘉在酒肆里，见各族服饰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冬贺”，问新结识的靺鞨朋友：“怎么靺鞨人也重视冬至吗？”
靺鞨人笑道：“热闹谁不喜欢？从前萧都督说，让各族百姓同乐！”
陆嘉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官府这是花钱买热闹？
李象也问了这个问题。
七郎耐心解释：“小殿下，文化是民族的根源，节庆是文化的重要部分。过什么节？怎么过？我们让各族都过汉人的节日，就是潜移默化地同化各族。”
“过了几十年，辽东、西域、吐蕃，凡剑之所指，都说汉语、写汉字，过汉人的节日，那就是天下大同！”
李象这才明白，原来节日的背后，有这样深远的意义。
天下大同！
萧凌、赵全，以及西域的刘植、远嫁吐蕃的文成公主……
这些人不远万里奔赴边疆，离别亲朋旧友，是为了实现这么伟大的理想！
他郑重地朝七郎行礼：“朝廷应感谢你们。”
七郎笑道：“不必谢。”
他们这些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民族的未来，而不是李家皇室。
七郎从前没主持过冬贺，对这个仪式也挺好奇，担心出乱子。
好在高安胜是有经验的，卢照邻又是士族子弟，见多识广，协助着一起安排，没有什么需要七郎操心的。
这日，七郎正陪着李象用饭。
雕花的食案上，最显眼的是一碗米饭。
辽东不产稻米，这是从百济带回的战利品。
李象在长安虽然也吃过米饭，但这三韩稻米还是第一次吃。
面对这一碗包含着特殊意义的米饭，七郎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端着碗对李象说：“三韩稻米口感不错，但产量也不高。听闻安南的占城稻，产量高，可以引种到江南。”
安南从汉朝起就纳入我朝版图，如今属于交趾州。
写出《滕王阁序》的大才子王勃，去探望在交趾当官的父亲，回程时在南海遇难。
李象猛地听七郎提起安南，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安南？”
七郎笑着点头，介绍了一下安南的情况，“殿下将来若有机会，也不妨去安南走一走。”
若是换一个人这么说，李象得怀疑他诅咒自己流放南荒……但是赵先生说的，李象认真应下。
似乎在赵先生口中，天下何处都去得。
就在七郎高谈阔论时，护卫来报：“都督，契丹首领枯莫离到了，在偏厅等候。”
七郎手中的筷子顿了顿，问：“他带着多少人来？”
护卫答道：“只有几十护卫。”
七郎微微颔首：“让他等一等，我吃过饭去见他。”
“是。”
李象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是那个杀堂兄的大贺枯莫离？”
“是他。殿下可要一起见？”
李象皱了皱眉，嫌弃地说：“我不见此杀兄之人。”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善恶分明。
七郎失笑：“他为我们立下不少功劳，很识时务，是可用之人。”
只要枯莫离识相，能不换“代言人”还是先不换。
他扶持枯莫离夺首领之位，暗中贴补不少……从杨万春藏宝里发的横财，有一部分就贴给了枯莫离。
若是枯莫离背叛他，就亏大了。
七郎慢悠悠的吃完饭，信步走到偏厅，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铮亮的秃头……契丹人髡发，枯莫离头顶刮得干干净净，只脑袋两侧各留一条小辫子。
这种发型的好处，就是天然秃也不会被人知道~~
枯莫离见到七郎，立刻满脸堆笑地走过来，爽朗地说：“早前收到兄长的信，让我迁族人去熊津江……我就知道兄长对我好，有这样的好事也惦记我！”
“但我大贺部的人，听兄长的话迁了不少到辽东、安东城，如今要去熊津江，只能从其他七部里选人。偏这些人不知好人心，我劝了好久。”
枯莫离身材雄壮，笑起来一脸憨厚，看着就是个老实人。
爱笑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
七郎凝视着他，微微笑道：“原来如此。”
也没说信不信，只摆了摆手，请枯莫离重新在火盆边坐下。
枯莫离还是憨笑着：“黑齿常之说，兄长请我们来过节。我哪里能空手来？从部族里收了好些貔狸肉，给您送过来！”
说到这里，又叹气：“可惜萧都督走得太快，我都来不及给他送离别礼物。我们契丹部感念萧都督这几年的照顾，其中有一支改姓‘萧’！”
七郎：“……我替萧凌谢谢你们。”
契丹萧氏，未来可出名的。
七郎见枯莫离还算识相，笑容真实了一些，和煦地说：“你们不了解三韩，心里有些抵触也难免。我把你当兄弟，怎么会坑你？熊津江流域土地肥沃，又有现成的城池、村庄，不比在草原放牧好？”
“你们先选一些人去，若是觉得不好想要回来，我也不勉强。”
七郎凑近一些，小声说：“百济、新罗多美人，我想引进多些新罗婢回来。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交给你。”
枯莫离听了，一脸感动：“兄长那么信任我，就包在我身上！”
他也小声说：“兄长放心，我给您选最好的，悄悄的送来，绝不让夫人知道。”
“胡说！难道我还会怕她？”七郎故作恼怒。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狼狈为奸的男人情谊。
他们这亲热的，仿佛异父异母亲兄弟一般，让站在不远处的黑齿常之叹为观止。
……他去契丹部，质问枯莫离是否“不认得赵都督”，枯莫离那脸色难看得，似乎下一刻就能拔刀。
在契丹部时，枯莫离还找借口跟他“切磋”了一番。
此时此刻，这两人却毫无嫌隙，亲密得像能穿同一条裤子。
学到了，学到了~~
七郎和枯莫离畅谈了迁徙到熊津江流域的未来，然后派人送枯莫离出去。
枯莫离走的时候，瞟了黑齿常之一眼，对七郎说：“兄长这大侄子长得不错，很是英雄了得。”
七郎骄傲的说：“我的侄子，当然英雄了得，主要是像我！”
黑齿常之：……
枯莫离走后，七郎看着一大筐貔狸肉，这种可能有鼠疫的东西，吃了心里难受，不吃又浪费……
他想了想，让人送去给高安胜：“你告诉高长史，冬贺仪式辛苦高长史了，这是契丹人送的重礼，我舍不得吃，借花献佛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