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闱结束到放榜中间有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所有的举子都会利用这段时间参加各种集会,在会上饮酒斗诗、品评时政,以期显扬声名、结交同年。

    楚忆风和韩凌之前太过低调,所以并未收到几张集会的邀请帖,单凭二人也实难组织起一起像样的诗会。

    好在几人所住的荣膺栈还经营着一家名为寻味楼的酒楼,就在栈东侧,交通便利、环境优美、品味典雅、菜肴精致,很多人都把集会的地点选在了这里。

    而这时的举子又大多好,凡是参加过春闱的士子,不论是否收到过集会请柬,只要遇见了,便可参加。

    于是几人近水楼台,几乎每天都有诗会可以参加。而既然参加了诗会,自然便会结交同年,于是收到的请柬也渐渐多了起来。

    怎奈其中的大部分人要么没有真才实学却自诩为怀才不遇、要么稍稍有些才情却又偏偏恃才傲物,大都不是可以深交之人。韩凌还好,楚忆风却是渐渐不耐烦了,然而作为士子“林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也只能耐着性子应酬。

    既然是被迫应酬,楚忆风便于温文尔雅中多了几分清淡孤傲,两种迥然相异的气质在他身上交融,平添了几许神秘的气息;云姝猜不透他意欲何为,心中有事便也时常柳眉微蹙、两靥生愁,清冷孤寂的宛若世外仙姝;冷美人总是容易吸引人、也总是容易被人原谅的,渐渐的二人居然成了他们这一行人中的颜值担当。

    而韩凌才思敏捷、能言善辩,碧瑶率真洒脱、风趣幽默,二人都是一般的平易近人,与楚、云二人在诗会中的表现截然不同,渐渐的便成了一行人中的公关担当。

    一行四人各有特色,还是文人墨最爱的红袖添香组合(大家脑补的),没几日便闯出了声名一片,引来了众人明里暗里的羡慕嫉妒恨。

    这一日,浙江解元应明请,地点刚好选在了寻味楼。

    楚忆风、云姝、韩凌、碧瑶来到寻味楼时,只见大堂中几乎已经坐满了举子打扮的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身形单薄的也有身材魁梧的、有饱经风霜的也有养尊处优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论。

    儒生一多,稀奇古怪的腐儒也就多了起来。

    四人进去刚寻了位子坐下,就听一位身穿月白色儒衫、面色黝黑的中年人正在高谈阔论:“要说陛下他老人家是何等人物,岂能轻易被人蒙骗了去,自是不允的,反而斥责嘉亲王胡闹,嘉亲王一怒之下就又离开了京城,回封地去了。”

    另一桌的一名蓝衫儒生站起身来,笑道:“只是不知此等宫闱秘事这位兄台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先前那人踌躇道:“我自然是……自然是有自己的渠道。”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待笑声止歇,那蓝衫儒生才神气的说道:“我这儿倒是有另一个消息……”

    他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才状似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不知各位兄台听说了没有,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在南京城外的栖霞山上突然亮起了数道霞光,引得好多人前去观看。这才发现那霞光来自于山上一片竹林旁边的幽谭中。”

    众人都被他刻意营造的神秘气氛给感染了,俱都敛声屏气的听他讲述。

    他见状愈发得意,续道:“那潭水奇寒无比,终年不曾有过活物。可是待霞光散尽,谭中却出现了一条通身金黄的鲤鱼,这鲤鱼奇大无比,见了人也不害怕,反而游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吐出来一枚玉石。那玉石通体碧绿,莹润通透,有鹅卵石那么大,一面画着万象升平、百兽率舞的图案,一面写着:‘鸟兽翔舞,凤凰来仪,云氏姝丽,母仪天下!’八个大字。”

    云姝听到“云氏姝丽、母仪天下”八个字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楚忆风。楚忆风却似乎是听得入了迷,并没有回应她。反而是碧瑶凑过来悄声道:“这就是那个祥瑞。”

    云姝心头一跳,直觉要遭,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开口阻止那人继续说下去,还是自己起身离席,都略显突兀,反容易引人注目,并不妥当。她情急之下无计可施,只能呆坐在原位,头脑中嗡嗡作响。

    那蓝衫儒生继续说道:“那鲤鱼吐出玉石后,竟还冲着围观的人群点了点头,又摆了摆尾好似作别一般,才悠悠然的游走了。说来也是奇了,那水潭清澈见底、并不如何深邃,可是那鲤鱼游着游着就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南京礼部尚书不敢怠慢,忙用玉盒装了那玉石,让人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的往京城里送,直到二月初九开考这一天才送了过来,一进京城就直接送入宫中去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诧然道:“这还真是奇了,想我大楚自林皇后和太子仙逝后,后位空悬十余年,陛下更是连位嫡出的皇子都没有了,难道这是上天示警,催促陛下再立中宫吗?”

    那蓝衫儒生没有回答,而是疑惑道:“只是不知这云氏姝丽又是指的何人?”

    一名身着绛紫色儒衫的白面书生马上接口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又一人立马问道:“难道这位兄台知道?”

    那白面书生刷的展开手中折扇,摇了两摇,又刷得合上,这才在众人略带不满的目光注视下,说道:“诸位兄台可还记得萧王殿下大婚?”

    众人闻言似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自然是记得的,萧王殿下终于肯选妃了,又是遍发告示,无论名门贵女还是小家碧玉均可应选,自是轰动一时。”这人说起来与有荣焉,好像选妃的是他本人一般。

    “谁料婚礼上竟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萧王殿下可真是可怜,无端受此羞辱!”有人唏嘘嗟叹,语气间很是为楚忆风鸣不平。

    “要我说还是那云掌门无状,一个女儿失踪了,就拿另一个女儿充数,他以为这是做什么呢?这可是王爷大婚,正妃之名都是要载入玉蝶的,怎么可以如此随便?”此人义愤填膺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优越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萧王殿下胸怀凌云壮志却又心系天下苍生,体恤众生、悲天悯人之情怀何等高尚,何愁没有良缘,只能说云五小姐有眼无珠罢了。”这人一听就是个酸儒,满口仁义道德,却又坚定的站在曾经反叛的萧王殿下那一边,逻辑也是非常清奇玄幻了。

    “说到底还是云五小姐没有妇德,都要嫁人了还不肯安心待嫁,真是毫无廉耻之心。”有人开始了人身攻击……

    云姝没想到楚忆风在士林中的名声会这么好,从而映衬的自己如此声名狼藉,也终于明白了大姐说自己害得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是什么意思了。

    韩凌也诧然望着她,不可置信的低声问道:“云姑娘,你之前说一个恶霸要强娶你为妻,令尊软弱不敢拒绝,令慈偷偷放你逃出家门,原来是……这个意思。”

    云姝早已忘了还有这茬,此时听了不由羞愧交加,脸一直红到了耳根,赧然看了看韩凌和楚忆风,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韩大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那时我失忆了,好多事都想不起来,又不敢告诉你和大娘,所以才编了这个理由,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再追问我的身份来历。林公子可以作证的,他懂医术,一直在帮我治疗。”

    情急之下她也只能拉上楚忆风垫背了,然而话一出口却愈加忐忑,人萧王殿下可是这乌龙事件的苦主,若是不肯帮自己隐瞒可怎么办?

    楚忆风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不错,在余家村时,我每日清晨都会为她疗伤,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云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韩凌这才释怀,又担忧的问道:“你既是楚教主的未婚妻,如今又搅入了这等祥瑞预言之中,这可如何是好?”

    云姝尴尬的望了楚忆风一眼,一时无言以对。

    好在妄议正酣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插曲,仍然热烈的讨论着,所说内容不外乎方才提到的几点。

    先前那白面书生见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才又站起身来,双手虚按,道:“各位,方才说到了萧王殿下的婚礼和那位逃婚的新娘子,据在下所知,那位新娘子、青竹山庄的五小姐便是姓云名姝的了,正合了‘云氏姝丽’这一句。”

    他此语一出,还在热议的众人便齐齐住了声,有几位面色老成的书生更是面露忧色,想必是想到了萧王与皇上刚刚达成的微弱平衡,其中一人轻声说道:“如果这位云姑娘既曾是萧王殿下的未婚妻,又注定要母仪天下,那这天下正统岂不是危矣?”

    另一人鄙夷的说道:“真真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嗤笑,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位面容俊朗、笑容明净的白衣公子,与今日的东道、江南才子应明比邻而坐,在首席的一众或贵介、或文雅的公子中,气势也丝毫不弱,反给人一种独特的春风拂面的清爽感觉。

    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毫不收敛,冷哼一声,道:“明明是自己没本事,却偏偏要把罪过归于无辜的弱女子身上,真是妄为大丈夫、毫无担当。”

    场面霎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确定不了他这只是单纯的想要表达身为大丈夫的担当,还是在影射萧王殿下亦或是当今陛下没有担当,便谁也不肯出言反驳亦或附和。

    云姝也吓了一跳,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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