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安坊临近修德坊,也是位于达官显贵们所在的北城区,但不同的是,同安坊多以商铺为主,而这些商铺的主人基本都是北城区的贵族,他们把商铺租给南城区的商人们做生意,而这些商铺的顾客也大多都是北城区的贵族们,个个出手阔绰,完全没有南城区的那种斤斤计较,所以同安坊的生意相较南城区好做很多,而且利润也要高得多。

    对于北城区的这些贵族们来说,如果不去做大型的采购,而只是为了逛街娱乐,他们更愿意来这同安坊,因为南城区虽说商品丰富,应有尽有,但那里随时来往穿梭的人太多,一些地方在巅峰时期人与人之间基本都是接踵而行,而且因为人多的原因,造成了那里的环境也很差,所以那些爱干净的太太小姐公子们就更愿意到这环境好,又不会打挤的同安坊来。

    小半天时间长风和锦鸿四人就把同安坊逛得七七八八,当然肚子里的货和手里提的东西那是十成十的足。

    “唔……”使劲吞下一口肉夹馍,香儿两眼放光地望着不远处的店铺,叫道:

    “主子主子,看那儿,有卖香粉的咧。”

    顺着香儿提示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家店铺门前摆着一摊五颜六色的小罐子,这些罐子造型精致,色泽明亮,让人第一眼就觉得这是高档货。

    而香粉在燕国也确实算得上是奢侈品,香粉的作用和香水差不多,但由于是粉末,抖落在衣物上很可能就会掉落,所以人们喜欢在沐浴时在水中洒上一些,这样香味能在身上保持更久的时间,还有些会把香粉倒入浣洗衣物的水中,让衣物也染上香味,当然能这么做的肯定都是些大富大贵的人家。

    身为公主的长风,自然不缺香粉,而且都是各地乃至西域诸国进贡的上品,但对于她身边的两名侍女来说,这确是极为稀罕的东西,她们平时伺候长风沐浴,也经常接触到,却只能看不能用,只有偶尔长风赏赐一些,便视若珍宝,所以在香儿第一眼瞟到香粉的时候会显得那么激动。

    看着三个靓丽的身影一溜烟般进了绮罗堂,锦鸿紧张地捏了捏身上的钱袋,他知道这一步跨进去,估计还得把自己典当了不可,没奈何,谁让她是长风呢,死也死罢!

    香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显得异常兴奋,灵儿稍微安静一些,但一双眼睛依然不停地晃动着,有种不够用的感觉,长风这时却显得稳重很多,听着香儿的介绍偶尔插一句话,绮罗堂掌柜见着几人衣着和气度,自是热情地逢迎着。

    不去管那几人,锦鸿自顾自地走到店铺内的休息区坐下,便有小厮奉上一杯温热的清茶,锦鸿品了品,点头心道:“至少这服务还不错。”

    大约过了一刻钟,锦鸿见长风她们已经挑好了商品,向着自己这边走来,似乎有些渴,燕长风来到锦鸿身边,便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饮了一口。

    口渴得到缓解的燕长风突然感觉哪里不对,移开手中的茶杯,正好看见锦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香儿和灵儿也讶异地看着她,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中,于是将手中的茶杯向锦鸿抬了抬闷声道:“嗯?”

    “呃……嗯”锦鸿犹豫了半天,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瞪了三人一眼,长风很淡定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原位,哼声问道:“我喝自己弟弟的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三人立马摆手道。

    “那便是了,带我去楼上逛逛,你们仨不要跟来!”一旁的小厮立刻引着长风往楼上走去,只是他很纳闷,这堂中气温还算凉爽,也不闭闷,为何客人脸会红成那样。

    待小厮为锦鸿掺了三次茶后,长风终于从楼上下到了堂内,于是掌柜便拿着打包好的香粉,一脸堆笑地跑了过来,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已然挤成了两条线。

    “几位客官,这是你们挑选的香粉,已经打包好了。”

    “小鸿子,给钱!”

    掌柜也很上道地将目光投向了锦鸿,而锦鸿分明从掌柜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屠夫凝视肥猪的神色。

    “奸商!”锦鸿暗暗骂道,但说出口的却是:“多少钱?”

    “一共三百五十二两七文三钱,给您折个整,三百五十两就行了。”

    饶是已经做好了被宰的心理准备,但当锦鸿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要知道根据户部最新民生统计,燕京一户普通人家的年收入也就三十两左右,这还是身在大燕最为

    繁华的燕京城百姓,若换了边远地区,可能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很无奈地向长风眨了眨眼,然后对掌柜道:“掌柜的,这香粉虽是奢侈品,但一分钱一分货,我家三姐只是一时起意,想来逛逛,你便说个实诚价予我们,若是合适,我们就拿着,若不合适,便也不做这冤大头。”

    一丝玩味地笑意浮现在了长风的嘴角,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小鸿子,似乎与以前不太一样了,待掌柜的偷瞄向自己的时候,长风也很配合地表现得很随意,仿佛完全不在乎能不能拿走那些香粉。

    掌柜默默地在心中掂量了一下道:“这么着,见几位是初次来小店光顾,便不赚几位的钱,成本价三百两卖予各位。”

    “一百五十两。”锦鸿不接他的话,给出了自己的价位。

    “这这这,这位客官真会开玩笑,这可都是西域上等香粉,不说生产成本,就只是从西域运到燕京,这运费成本也不只这一百五十两啊。”掌柜一听锦鸿的出价,顿时一张笑脸变成了苦瓜脸,满是委屈地解释着。

    锦鸿正待出言反驳,门口突然进来了几人,为首一人穿着身质地上好的清凉长衫,一张轮廓分明的国字脸上带着丝温和的笑容,颇有些儒将气韵,随后进来的四人虽也着一身长衫,但应和着几人壮实的身材和一脸的络腮胡须,显得就有些不伦不类了些,最后进来的人,锦鸿确是认识,而那人方迈进来,便见到里面坐着的锦鸿,快步走了上来揖道:

    “少爷,您也在。”

    来人正是锦府大管事,锦府上下都称他程伯,锦鸿笑着说了声:“来这随便逛逛,程伯您这是?”

    不等程伯回答,刚才第一个走进来的国字脸接过话道:“想必阁下便是锦公子,说久仰大名显得太过做作,只是我确实听闻锦公子仪表堂堂,今日一见,得证此言不虚。”

    被对方上来就一顿海夸,饶是厚脸皮的锦鸿,也有点不好意思,还礼道:“阁下过誉了,还未请教阁下尊姓。”

    “是我失礼了,可列在此见过诸位。”可列便是那个第一个进来的国字脸,此时用标准的胡蒙礼节向周围几人见了礼,目光却转向了一旁安坐的长风。

    之前只是听说胡蒙的大王子可列在燕京觐见瑾帝,却没想到在这会遇见,传闻可列不仅谋略过人,而且极武修为在胡蒙也是一只手能数得到的。

    说到胡蒙的武道,就不得不提当今胡蒙武道第一人,人称蒙圣的纳多,也是可列的极武修习老师,纳多的极武实力有多恐怖,世上没有人能准确地给出评价,号称胡蒙极武实力第二的东部族群大长老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

    而纳多与中原地域的交手,也仅有两次。

    第一次还是在徽帝在位期间,一名自称来自塞外的刀客进入中原挑战各大门派,一时间,整个中原武林被这人闹得腥风血雨,轻则一门高手尽损,重则满门全灭,到最后还是当时有中原武林第一人之称的天峰居士顾盼离出面,才阻了这场中原武林的浩劫,但代价却是天峰居士的殒殁。

    有人说其实天峰居士在那一战赢了纳多,出于惜才之念,没有痛下杀手,反是纳多乘人不备,将天峰居士偷袭致死,但事后心生愧疚,就不再继续挑衅闹腾,起身回了胡蒙。

    也有人说天峰居士并没能成功地阻止纳多,反而是因一招之差,被纳多的刀气劈中,力战而竭,纳多感到中原武林再无任何可与一战的对手,所以也就失去了继续挑战的理由,回了胡蒙。

    反正各种版本,说得惟妙惟肖,而且末了都会加上一句“当初天峰居士与蒙圣决战于天峰之巅,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精彩绝伦,这是都是我亲眼所见。”

    至于哪一个版本是真的,已经无从考证,但是中原武林更加倾向于第一个版本,毕竟在他们心中,胡蒙都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子,怎可能强过中原武林。

    第二次交手,是在胡蒙大举越过断天堑时,当时的大燕正处于大皇子燕由储和刚登基的新皇燕由诩因皇位而起的内乱之中,全国上下几乎所有的军队都卷入了这次的内战,国家无暇北顾,中原武林自发组织起义军北上,联合当时镇守断天堑的三万守军拒蒙,可就在距离断天堑还有百里之

    地,蒙圣纳多一人一刀,阻了整个中原武林北上拒蒙的步伐。

    俗话说将门虎子,强将手下无弱兵,能得到蒙圣纳多的认可收为亲传

    ,并得其极武真髓,实力可想而知。

    几人细细打量着可列,可列也就站在那任由他们看着,只是目光就像被上了锁一般,锁在了长风身上,可列没有明说的是,他其实早就派人留意了长风四人的行踪,在锦府停留之后,便谎称想来附近同安坊逛逛,锦然也顺水做个人情,让程伯给他做向导,出了门自有人接应,就一路直奔了来。

    锦鸿斜着眼睛瞄着可列,自从可列将目光转到长风身上之后,便没有挪开过,这让锦鸿对可列才形成的好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假装无意识地倾身端茶,用身体隔断了可列的目光,也让长风松了口气。

    毫不介意地将目光移向一边,待到锦鸿坐回原位,可列才再次毫无歉意的抱歉道:“是可列失礼了,在我们草原,男女之间,只要心中喜欢,就会用最直接明了的方式表达出来,这位姑娘比我以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丽千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列也是个俗人。”

    锦鸿撇了撇嘴,闷声道:“你倒还挺有理了。”

    显然并不接受可列毫无灵魂的抱歉,眼角却瞥见长风向自己投来的得意目光,仿佛是在说:“看看,别人可比你有眼光多了!”

    锦鸿哪能不明白长风的心思,瞬间变成一副花痴猪哥脸,长风一脸嫌弃地将目光转开,却还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瞬间绽放的笑靥,让对面的可列更加惊为天人,隐隐有了流鼻血的迹象。

    长风强忍着笑意,对可列道:“公子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我们,长风就不多赘述了,胡蒙人性情直爽,为人坦荡,却也符合我中原儒家文化所倡导的君子之风。”

    听见长风这么说,可列当然是打蛇顺杆上,笑道:“哈哈哈哈,姑娘大气,可比一些中原男子强多了,因为本人痴长几岁,不知可列是否有这个荣幸称呼姑娘一声长风。”

    锦鸿再次撇了撇嘴,自然明白可列口中所言的“一些中原男子”是指谁,心道:“看老子待会不揍得你丫求饶”,于是嘴上接下了可列的话:

    “听闻阁下在胡蒙有小蒙圣之称,蒙圣纳多的威名在中原武林可是出了名的止啼良方,锦鸿也是早就心生仰慕,今日能在此偶遇他的亲传,也是说明我们有缘,不知阁下这小蒙圣可否不吝赐教?“

    可列将目光投向锦鸿道:“可列虽然心中有自己的骄傲,但也不敢顶这小蒙圣的尊号,父汗乃是我胡蒙之王,师父是我胡蒙之圣,可列资历尚浅,怎敢与他们比肩,赐教不敢当,若锦公子真有这份闲情逸致,互相切磋罢了。“

    男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可列心动于长风,见锦鸿与长风的关系如此亲密,便不由自主地将这位锦公子列入了自己的情敌名单之中,而对于锦鸿而言,可列的只顾与长风聊天,而有意把他晾在一旁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示威,最主要的是,锦鸿已经从程伯那里知道了可列一行从府中出来就直奔这来了,哪还不明白可列的心思,只是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见过长风的。

    锦鸿咧嘴一笑:“城中人多,不便施展,我们不如去城外十里亭,那里风景好。“

    “可列久闻燕京西郊十里亭,景色溢美,一直没能亲眼一睹,去那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长风微微一笑,心中却有着隐隐的担忧,锦鸿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但可列师承蒙圣纳多,可不是个可以随便揉捏的软柿子,虽然长风有种锦鸿一直都在刻意隐藏他自身的极武修为的感觉,可至多也就比自己强上几分,虐虐那些不入流的家伙还可以,若遇到真正的高手……十里亭地处城郊,虽然不是人迹罕至,但也绝对不多,若他们起了歹意,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长风立刻对着旁边的香儿低语了几句,香儿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离开了,总算有些心安的长风此时没来由地埋怨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她心中对可列也并不讨厌,反而觉得此人就目前的言行来看,是个磊落之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不得不防。

    而且从刚才可列所言中听来,他其实是有志成为或者超越蒙圣纳多的人,所以在一片自谦中只是承认自己资历尚浅,而非其他自贬之词,有如此底气的人,长风也很想见识见识他到底有怎样的实力。

    出宫一趟不容易,也想去城外走走,而且难得有热闹看,既然有了护身符,就懒得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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