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成然被甲士拖出朝堂,口内还喝骂不止。朝上诸大臣个个双股发颤,噤若寒蝉。还有谁敢出来说话?楚王也气咻咻地拂袖退朝回宫。

    孟嬴帅姬妾们把楚王迎入了后/宫,见楚王面带怒容,孟嬴柔声问道:“大王今日为何事生怒?妾当为大王解之。”

    “斗成然那个老匹夫,今日在朝堂上竟然直呼寡人为昏君,真是可恼可恨!”楚王挥了一下长袖,象蛛网上被缠绕的娥儿,在原地里打转。

    “大王身为一国之君,遇此忤逆之臣怎么不杀了他以正国法?楚国现在需要严刑峻法,方能整肃朝纲,免得这些大臣都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孟嬴可惜是个女流。不然,楚国就会血流成河……

    “寡人杀了他怕是难堵悠悠众口。这斗成然为寡人夺天下之时,是曾立过大功的,大臣们还以为寡人是卸磨杀驴。”

    “功是功过是过,大王怎么能因为他前日有功而不治他今日之过?妾以为对待这种居功自傲的老臣,更不能手软,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楚王不答,抱起孟嬴身边的太子珍,亲了一口,说道:“爱姬且莫言国事,寡人刚刚退朝,已是心烦意乱了。”

    孟嬴见楚王不乐,就派宫女们摆上酒宴,演些歌舞,好为楚王分忧。

    那费无极待大臣们散了朝后,却独自进宫来觐见楚王,说有事相商。

    楚王仍有些气闷,闷闷不乐地问道:“爱卿还有何事要同寡人商议?却不在朝堂说话?”

    无极的小眼就转了几圈,脑袋微微一晃一晃的,回道:“今日相国在朝堂之上,目无君父,居功自傲,不把大王放在眼里,臣甚是忿怒难平。臣以为,不能让斗成然继续把持相国之位,他是有功老臣,万一他振臂一呼,臣担心朝堂之上会人去其半,对大王十分不利,不如除之。”

    楚王微微一愣,继而不露声色。问道:“老匹夫身居相国,寡人如果轻易杀之,天下之人该如何议论寡人?他又没犯死罪,以言词获罪杀他不妥。寡人已有恶名,不宜再授人以柄。”

    “臣有一计,可以让大王无忧。大王派一位近侍,拿了大王的佩剑,赐给狱中的斗成然让他自尽,然后以病死之名通报朝堂。大臣们即使有些怀疑,谁还敢和大王来分证一番?”

    楚王转忧为喜,即唤了偃师过来,取下自己身上所佩的太阿之剑,让他带到牢中赐予相国。

    斗成然在狱中见楚王赐剑,心里知道楚王让自己自尽之意。于是双手捧太阿于头顶,那黑脸膛上流过两行清泪。自语道:“以前老臣助大王夺下先君之江山,不想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太阿先前为楚先君杀敌,今日却拿来杀吾之头!我斗成然真是有眼无珠,现在大王昏聩、朝堂被奸人把持,老臣死不瞑目也!”

    偃师在旁十分催促,斗成然只得饮剑自刎。楚王见除了斗成然,就命阳丐接任相国,处理军国大事。

    话说那武城黑帅了两百精甲,快马加鞭、夜不投宿。一路急急往城父而来。那伍员派出的探子得报,就立马报知伍员。伍员听后大惊,不禁痛哭失声:“父亲和兄长果然坠入楚王的奸计了,看来父兄之命已经难保,不如逃之。”

    伍员飞马回家,闯入母亲后室,见过母亲,让赶快带些随身之物逃去。

    “孩儿探听到楚王已经派武城黑带兵来捉拿我等,母亲随我赶快逃命要紧。”

    伍太夫人端坐于榻,面不改色地说道:“前日你与兄长有约,他遵守父命回都,随父殉死作为孝道,你以避死复仇作为孝道。伍尚已经践约,你当立即逃去,不得为了我等误你大事。为母的话不多说,追兵已来,一家大小还能逃得脱吗?我自愿寻你父亲于地下!如果你徘徊不去,我就在此时自尽便了。”

    伍员见老母如此。只得拜了数拜,磕了几个响头。此时探子又报,说武城黑带兵离城父只有数里,立马就到。

    伍员又转身往自己的内室而来,见过妻子贾氏。伍员流泪说道:“今日父兄蒙冤,楚王派兵来缉拿我等,我欲逃往他国,借兵以报父兄之仇,已经顾及不到爱妻,该当如何?”

    贾氏瞪了伍员一眼,生气道:“大丈夫身负血海深仇,含父兄之冤,你当留此残身,寻机报仇雪恨!现在追兵已近咫尺,岂能如此喋喋不休?你自顾赶紧逃命,不必理我!”说完转入房侧,以布帛悬之于梁。

    伍员只得用泪眼见贾氏在布帛之下,蹬踏了一阵,便香魂飞散。伍员抚尸痛哭一番,把贾氏从梁上放了下来,拿出布帛匆匆包裹了一番,然后把贾氏抱到府门杂院的一口水井,用杂物石块草草掩埋了,然后伍员立即收拾些包裹,换上素袍,佩上家传的“七星龙渊”宝剑,手执弯弓,骑上白马,绝尘往东而去。

    伍员刚去片刻,那武城黑带兵已经到了伍府。搜索了一阵,见伍员逃去,便留了几个兵士看住伍府。用自己的那个胖脑袋使劲猜想了一番,料定伍员一定往东去了,便带上兵马一边打听一边追赶伍员。

    一群甲士打着呼哨,屁颠颠地跟着武城黑的战车屁股后面,象一股向前流动的潮水,要扫荡前面所有的一切,主要对象当然是那可恶的伍员!

    武城黑执戈立于战车之上,一会抬头看看天色,真他妈的过了一回指挥官的瘾。他时而还会举起那把铜戈,举起来做个向前冲的姿势,要么大喝一声为自己壮一回胆。听说这个倒霉蛋伍员,一身功夫了得,还是先给自己提提劲。

    刚到一平坦旷野之处,见前面一匹白马正疾驰向前,那正是身穿白袍的伍员。

    伍员看后面的追兵已至,一位头领执戈站在双马战车之上,正是大夫武城黑。见他领着百多名甲士疾驰而来,伍员倒勒住马头,轻轻从箭囊里抽出一枝箭来。

    那武城黑见有异样,也让御者放慢了速度,准备吩咐甲士上前围住伍员。

    此时只听得伍员大喝一声,左手弯弓右手搭箭,弓成满月,那枝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而来。

    站在武城黑车上的御者(战车上的驾马之人为御者,一般站于中间,左边的是弓箭手,负责长距离射杀,右边是负责用武器近距离击杀的名为车右)在弓弦响处已应声而倒,被抛出车外去了。那战马没人把持,又受了惊吓就四处乱窜起来。武城黑见状大惊,见伍员正准备搭上第二枝箭来,怕自己也被射杀,就跳下马车,向后逃走。那些甲士见主帅欲逃,就都止步不前。

    那伍员便收了弓,对武城黑厉声喝道:“今天我本来准备射杀你等!现在姑且留下你的项上人头,留你不死好叫你给楚王报信:楚王欲要保存社稷,想宗祠不灭,就不得伤我父兄之命,大家都既往不咎。如果楚王决意如此,只要坏我父兄毫毛,我必定与楚王为仇,借兵灭楚,亲斩楚王之头;以泄滔天之恨!”伍员话毕,勒马就看武城黑作何打算。

    那武城黑见伍员勇猛,就收拾那群残兵,调转马头、抱头鼠窜而去。

    武城黑双手空空如也回到郢都,见过楚王,说了一番伍员欲要向诸侯借兵报仇雪恨之语。又说起伍员英勇,自己带的兵少,抵敌不住已被他逃去了。

    楚王大怒,让侍卫囚了武城黑,治他无能之罪。于是叫来费无极,定于明日午时,在市曹斩伍奢父子,由费无极监斩,以正国法。

    第二日上午,两辆囚车从监牢里用牛车拉出,往菜市口而来。那些百姓见是老太师父子,莫不扶车相送;流涕盈面,都以父子二人为冤,其状甚是凄惨难书。

    少时,午时已到,即将临刑。伍尚见费无极监斩,脸上有倨傲之色,不禁大骂道:“你等鼠辈,谄媚大王、蛊惑王听,杀害忠良。楚国大好河山最终要坏于你手!你这个卑鄙小人!”伍尚怒骂不绝。

    费无极冷声说道:“你们已是临死之人,还如此冥顽不化。楚国之天下不是你父子之天下。你等随太子谋反,是不忠不孝,今日就是你们的大限之期,还何必饶舌!”

    伍奢看了一眼高高的斩台,上面闸刀已经拉起,置放头颅的石台上血迹斑斑。此时虽是正午却阴风惨惨、天昏日暗。就长叹了一声,止住伍尚的喝骂,说道:“忠奸自有公论,为父的蒙冤受戮,但也是我们当臣子的职责,不能因为大王听信谗言而怀怨于心。君命在此,你骂他又有何用?只是为父的今日所虑,是伍员没来都城,识破了大王之计。从此以后,楚国和大王将永无宁日也!楚国将受此灾祸,我心甚是不安。”

    三刻已至,费无极喝命刀斧手立即行刑,伍奢父子二人便引颈受戮。一腔热血飞溅,两处冤魂自归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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