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出殡当天,皇上亲自带着人来送。
闻人铖站在一边,扭头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徐逢缘,她没有哭,只是远远地跪在一边,即使知道徐家人看不见,也没有起身。
披麻戴孝的人群将两人隔开,在一片白色中,闻人铖想起了初来京中的那场大雪,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拉扯着,痛得很。
徐逢缘,他找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的人,本该放在手心里疼爱的,此刻却只能看着她难过。
“皇上,徐家大娘子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些。”
白耀看了卡身边的人,这么多年,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倒是不同。
“清官难断家务事,朕不好插手徐大人的家事。不过朕听说徐大人的娘亲还在世,如今徐家出这么大的事,她竟一次也没来看过。”
闻人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徐逢缘,淡淡道“臣也只是听说那位夫人尚在人世,却不知道在何处。徐大人这些年在外游学,怕是也没见过几次。”
“这样吧,朕给你一个任务,趁着徐大人去太渊城的时候,你帮着把这位夫人接到京中来如何?等着徐大人回来,肯定很是高兴。”
“皇上说的有道理,只是人来了,要如何安置?”
白耀手一挥“这还不简单,朕赐的那宅子不是能派上用场,过些时日你安排几个人打理一下。”
闻人铖点点头,他本想着要不要先询问一下徐逢缘的意思,转念又一想,还是不要先说的好,免得她心中一直牵挂着。
“臣定会安排妥当。”
“好。这次去漠北,万事小心,你到底是文官,不必在前面冲,让萧迟跟着你。”
“萧将军那里,臣已安排他跟着徐大人,太渊城虽是大兴的地方,但那里人员混杂,环境复杂,臣担心徐大人遇到什么危险,有萧将军臣才放心许多。”
一番话说的白耀不知如何作答,心想着自己这个侄子倒是成了你们夫妻情深的见证人。“既然丞相有安排,就依你的意思。还有件事,朕不知道徐大人有没有告诉你。”
闻人铖这才收回目光“皇上请讲?”
“就是去太渊城,朕安排了元和大师陪同徐大人一起。”他还没说完,就感觉身边的人神情已经变了,“朕是想着元和大师精通佛理,又是了尘大师最得意的弟子,或许能打开机关阁,尽管拿到密史。此事,朕是同徐大人讲过的,可能她忘记了。”
身边的人依旧没有开口说话,沉默了片刻,皇上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气氛,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但就是觉得,不自在。
“朕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未处理,就先回宫了。”
等着皇上一走,闻人铖径直朝着徐逢缘走去,也不劝她,只是将人一把抱起回了府里。
“先吃饭。”
看着满桌的菜肴,徐逢缘摇摇头,眼泪汪汪抬头看着他“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看看你这副憔悴的样子,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丞相府亏待了你。”
他端起来碗,塞到她手里“天塌下来了,不是还有本相吗?”又递了筷子过去“岳丈大人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知道,可我就是难过。早知道这一次回京只能和爹爹短暂的相聚,我就该早些回来的。”
闻人铖叹口气“是,你是早该回来的。”
她若是能早些回来,那段黑暗的日子肯定能好受些。只要想到还有她,以后还要见到她,就算是一直脚踏进了地狱,他都要咬牙挣扎出来。
“大人,如果当初你娶的是我大姐,爹爹是不是就不会死。”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闻人铖娶你了,便认定了你是我的娘子,活着是,死了也是。至于你怎么样,我不在意。”
他说着,拂了拂袖子给她夹菜“皇上派你去太渊城,实则也是想让你暂时远离京中。你放心,徐府上下的人,我都会好生照顾着,只是,你可信我?”
徐逢缘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多谢大人,爹爹之前跟我说,他信大人,这话我也可疑肯定的说,我信你。”
“好。”他心中高兴“那元和大师呢?”
“元和是我的朋友呀,我自然也信他。前些年我和师父经常会去天齐寺,那会儿就是元和照顾我们,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这次去太渊城,他也去。”
她倒是没隐瞒,闻人铖还算满意“那元和大师,可有还俗的打算?”
“啊?大人为何突然这样问?他说自小就在寺中长大,那里就是他的家,以后哪儿也不会去。就是师父常常叹气,说他生得这好模样,当和尚太可惜了。”
“好模样?”闻人铖捏了捏筷子“和本相比,如何?”
徐逢缘一筷子菜还没塞进嘴里,又放了下来,认真打量着面前的人“模样嘛,我倒是觉得大人你更好看。”
他明显有些得意“男子要这么好看的模样做什么,你如今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需得稳重些。你慢慢吃,晚些时候,我同你一起去祭拜岳丈大人。”
“可我担心大娘不让。”
“她是徐家的女主人,但本相去祭奠岳父难道也要她准许?徐家容不下你,我这丞相府容得。”
徐逢缘听完低下头悄悄抹了抹眼泪,爹爹不在了,好在还有丞相大人,还有萧迟和元和,大家都在关心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一定要振作起来。
爹爹生前就是一个尽职的史官,那自己也一定要做好,握稳这一支笔。
夜里,两人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徐苏芳带着人,在门口走来走去,看到徐逢缘之后,怒气冲冲走过来“好你个徐逢缘,你到底和御史夫人说了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呀。”
“还不承认,御史夫人去家中本只是推迟亲事,如今倒好,傍晚就派人送信来说是要退亲。我一个大家闺秀,被别人无缘无故退亲,以后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闻人铖皱皱眉头,挡在徐逢缘前面“话可不能乱说。”
“那天若不是她说什么皇上会来主持亲事,御史夫人会因为左右为难,退了亲吗?”徐苏芳满脸委屈,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滚。
“我们两个姐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非要这样害我们。”
面对她的指责,徐逢缘已经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她求皇上,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大姐能风风光光出嫁,却没想到成了御史夫人退亲的由头。
“大姐,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够了!”她狠狠盯着徐逢缘“都是因为你,让我在京中颜面尽失,毁了我的大好姻缘,这笔账,我一定会讨回来。还有。”
徐苏芳拔下一支簪子丢在地上“你送的这个东西,我不稀罕。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三妹,你我,各不相干。”
“大姐。”徐逢缘想追上去,却被闻人铖拉住“解释也没用,她不会听。”
“她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先回去休息,此事我们慢慢再想办法。”
另一边,徐苏芳坐在马车上失声痛哭。
被御史府退亲,这个消息传出去后,还有谁敢娶自己。最主要的是,哪里还有家世这么好的男子。
“徐逢缘,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随着车一阵晃动,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既然恨她,那就好好地报复回去,你敢吗?”
“什么人。”徐苏芳赶紧擦干净眼泪,忐忑不安地朝外看去。
“徐大姑娘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只是碰巧听到你的遭遇,替你不值。徐大人真是命好,嫁了权倾天下的丞相,又得皇上赏识,反观姑娘你,就”
“你想说什么!”
男子转过身,看着远处“我只是个喜欢鸣不平的人,今夜遇见也算是有缘人,想帮姑娘一把。”
徐苏芳态度谨慎,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帮,你有什么企图?徐逢缘虽讨厌,但她到底还是我们徐家人,这是我们的家事。”
“徐家人?徐大姑娘真是天真地让人看不下去,你把她当家人,她可当你是?没猜错的话,徐大姑娘的背上,可有一个刺青。”
“你怎么知道的?”她慌张地缩着身子,这刺青是她一辈子的痛和耻辱。
“不必在意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肯定不会忘了刺青是因为你那个好三妹。”
“怎么会不记得。”
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回忆。
当年,她们都还小。三姐妹偷偷从府里跑出去玩。
徐逢缘向来胆子大,带着两人越走越远,后来迷了路。
又饿又累的三个人在街边坐着时,被一个女子发现,好心收留了她们,还保证一定会将她们送回去。
晚上吃饭时,三人看着桌上唯一的一个鸡腿,都馋的流口水,可女子却只准许徐逢缘一个人吃。
巧的是这时候,女子有事出去了,徐逢缘想着大姐一路上都背着自己,和二姐商议,将鸡腿给她吃。
没想到,这鸡腿被下了药。
等着徐苏芳醒来时,发现两个人妹妹都不见了,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背上生疼。
她惊恐地起身,来到镜子前一看,自己的背上竟然刻着一个大大的“娼”字。
“后来我才知道,那女子竟是个人牙子,当时本准备卖掉我三妹妹,却没想到连累了我。这个字无论我怎么想办法都除不掉,要跟着一辈子的呀,我怎么不恨。”
男子似乎在笑“很好,那就报复回去,让你三妹也尝尝这种滋味。话不多说,你自己回去想一想,决定好了,用这只飞鸽传信给我。”
“等等。”
徐苏芳叫住他“你与我三妹可认识?为何要对付她?你不告诉我理由,我绝对不会相信你。”
“我与三姑娘本无冤无仇,可惜呀,她是闻人铖的命,那我便只能从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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