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逢缘带着东西去徐府的时候才知道,昨夜爹爹的书房遭了贼,就赶紧进了屋询问原由。

    刚穿过长廊,就看见二姐姐站在一边偷偷抹眼泪,还没等她开口问,二姐慌忙擦了擦眼泪“三妹妹今日还是先回去。”

    “这是为何。我刚刚进来,听说了书房遭窃的事情,可有丢什么重要的东西。”

    “倒也没丢什么,无妨。只不过今日,御史府的公子来了。”

    “他们来便来,那我更应该去见一见。”

    二姐拦住她“万万不可,他们,他们是来推迟婚事的。大姐正在生气,方才我就说了句推迟便推迟,被她狠狠训了一顿。你要去了,说不定也会被骂。三妹妹,你如今已是史官,身份面子都要顾着,还是先回去,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徐逢缘脾气也倔“二姐,你这样说我就更不能离开了,御史大人和爹爹是这么多年的好友,平常也都很照顾我们家,好端端地为何要推迟亲事,不行,我定要去问个清楚。”

    “三妹,哎呀,你等等我。”徐慕春见她急匆匆跑进去,忙提着裙子跟在后面。走了一段,又觉得不对,“我还是快些去把丞相大人叫过来,免得我三妹受欺负。”

    想着就又掉图往门口走去,因为太着急,出门槛的时候被裙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时,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扶住了她的腰。

    “姑娘小心,摔破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感觉到腰间的手在用力,徐慕春忙挣脱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裙,还不忘行了个礼“多谢公子相助。”

    “不用客气,我叫萧迟。”他看看身后“你从徐府出来,那可认识徐逢缘徐大人?”

    “原来萧公子和我三妹妹认识,我是逢缘的二姐姐。。”

    萧迟忍不住笑了“你是我师姐的姐姐,那不就也是我的姐姐,我以后可能叫你二姐姐?”

    徐慕春愣了片刻,她没想到自己的三妹还有这般随性的朋友,但他的坦诚还是让人喜欢的。“既然是三妹的朋友,那自然是可以叫我姐姐的。不过萧公子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三妹怕是不方便见你。”

    对于徐家的事情,他回来之后多少了解了一些。徐逢缘的娘亲不在京中,自小又跟在四方师父身边,自然和家里人都不亲。这位徐家大姐心高气傲他是早有耳闻,今日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一见,起码要告诉他们,自己的师姐还是有人撑腰的。

    “那就更好呀,她不方便见我,把我进去见她就是了。二姐姐不会不让我进去吧。”

    徐慕春转念一想,让这个混小子进去也好,有个人帮着自己三妹说句话,便微微侧开身子,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把萧公子带进去,就说是三姑娘的朋友。”

    守门的人面露难色“可夫人说过这几日不让外人进去,何况萧公子说自己是三姑娘的朋友,那他就是了吗?到时候把人放进去,夫人又会责罚我们。”

    萧迟被气笑了“你们到底是不是徐家下人,难道连自家二姑娘的话都不听了?好哇,你们不让小爷进,小爷我今天还偏要进去。”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令牌,伸到他们面前晃了晃“看见了吗,这是什么?”

    “你是萧将军?”

    “正是。怎么样,本将军可以进去给徐老大人上柱香吗?”

    徐慕春行了个礼“将军哪里的话,自然是可以的,你们还不快带萧将军进去。”

    这下再没人敢阻拦,萧迟收起令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来到灵堂前,就看见徐逢缘跪在一边,旁边站着一群人指指点点。

    “你们做什么,让开!”

    萧迟气急,走过去将人群驱散开,一把将人拉起来“师姐,你好歹也是史官,岂有跪他们的道理。”

    “你是何人?竟敢在灵堂前大吵大闹。”叶蓉面无表情地从屋内走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御史夫人。

    “她是我师姐,我是萧迟,你们凭什么让师姐跪在这里。这些人算什么,可受得起她这一跪。”

    “萧迟?”叶蓉稍稍迟疑“原来是萧将军,失礼了。”她嘴上虽这样说着,语气还是冷淡“逢缘是徐家的孩子,这些人又都是徐家长辈,她跪拜长辈,难道不应该吗?何况今日她还没大没小,竟顶撞御史夫人,难道也不该教训她吗?”

    徐逢缘心中是不服气的,但碍于这么多长辈在,她不好反驳,想着忍一忍便算了,就伸手拉了拉萧迟“阿迟,不要着急,我没事。”

    可她这一举动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御史夫人,只听见她不怀好意说了句“徐大人可是成了亲了人,还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也太不像话了。”又转身对叶蓉说道“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还会说你们徐家的姑娘不懂礼义廉耻。”

    叶蓉沉着脸,她真是看不惯御史夫人,但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逢缘自小在外游学,她娘亲又不在身边,礼数是欠缺了些,可芳儿的为人品行,大家都是最清楚的。”

    御史夫人倒也不想伤了和气“我明白,要不然也不会向你们徐家提亲。说起来我儿的眼光倒是不错,听说丞相大人原本也想求娶芳儿的,只可惜呀,他们没有那个缘分。我们今日来,也是想着徐府刚刚办完丧事,再接着办喜事不合适。倒是你这三丫头似乎是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成了亲。不过嘛,我听说这位丞相大人在城中还养了一个女子,也是,像他这种出身的人,一朝得了势,肯定是逃不过这些钱呀财的诱惑。”

    见着大家都没出声,她越说越来劲,“想来徐三姑娘还不知道,听说丞相大人为了得到权势地位,什么事都愿意做的。这些话本来不该由我一个御史夫人说出来,可我们两家如今也将成为亲家,不想看着徐三姑娘吃亏,看看你大姐姐多明智,选择了我们御史府,你这孩子呀,到底是在外面长大的,眼皮子还是浅的很。”

    “御史夫人!”徐逢缘终于开了口,她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您也知道这些话不该说,不还是照样说出来了,由此可见,夫人也不是什么知书达礼的人。丞相大人出身差,您出身又能有多好,史册可记载着,没错的话,夫人的祖上以前是来京中讨饭的,如今有了地位,倒是忘了本。”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到底还是你的长辈,丞相大人地位高又如何,他做的那些龌龊事怎么不记入史册,我祖上差又如何,起码我的夫君是堂堂正正的书生,两袖清风,在朝中做官也没见谁说一句心狠手辣,徐三姑娘不要不识好歹,我们也是为了你好,给你提个醒。”

    “我不需要谁提醒,御史夫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识大体,那今日带人来推迟亲事又是为何,还不是因为我爹爹不在了,夫人就觉得我们徐家配不上你们御史府。”

    御史夫人明显有些心虚,回避着不看她“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家中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喜事办的风风光光的。只是眼下这情况,算命先生也没挑出个好日子来。”

    叶蓉气不过,接了一句“真要是有心,怎么可能挑不出来一个好日子,只怕有的人是故意拖延。”

    “我爹爹是不在了,可皇上已经答应逢缘,大姐姐出嫁的时候,他会亲自主持婚事,只是御史夫人要推迟亲事,不晓得皇上那里知不知道。”

    她一说,御史夫人有些慌“皇上真这样说了?”

    “千真万确。”

    “好吧,此事待我回去商议一下。”

    送走御史夫人,萧迟忍着一肚子气上了香,就准备拉着徐逢缘走。

    但叶蓉拦住了两人“逢缘,过两日你爹爹出殡,你就不要来了。”

    “这是为何?”徐逢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红着眼眶质问“大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说不让我为爹爹守灵,我照做了,出殡也不让我去,我也是爹爹的孩子。”

    “你不要怪我们,大娘也是为了徐家。你爹得走的突然,但他出事前已经把徐府交给我打理,家中一切事情我都是可以做主的。今日你问起,我也不怕告诉你,有大师说你继续留在家中,会连累最亲近的人。你我没有血缘关系,和你最亲近的人,也只剩下你大姐和二姐,做娘的都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不希望有谁出事,望你能理解大娘的一片苦心。”

    叶蓉说完,还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走吧,回去丞相府去。芳儿的事情,我是要谢你的,不过御史夫人推迟亲事,其中也有你的关系,自你爹爹出事,大家都怕被连累,御史府那边也答应,只要你离开徐家,亲事不受影响。来人,替我送三姑娘和萧将军出去。”

    徐逢缘看着她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感觉像是被人抛弃一样“这么大个徐家,为什么就容不下我。”

    “师姐,你不要难过,他们不要你,还有我,我把你接到我的将军府去,不比住在这里舒服吗?”

    萧迟又气又心疼,却也无何奈何。自己的师姐,他最是清楚,表面上看着没心没肺,实则最重感情。以前跟着师父四处飘荡的时候,徐逢缘就说过,最想有个安稳的家。

    本以为回了京就能实现心愿,到头来还是被他们当做外人。

    两人默默地走出了徐府,回头的时候,徐逢缘感觉到爹爹好像就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待看清楚后,又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爹爹,心中就空落落的疼。

    “逢缘。”

    闻人铖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全是担忧“你过来,我们回去。”

    “大人!”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哭了出来,跑着扑进了他怀里“我没有爹爹了,我也没有家了。”

    “不哭,谁说你没有家的,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徐逢缘想起御史夫人说的话,又记起肃王的态度,心中更是委屈,也不说话,只是哭的更厉害。

    “你这娘子还真的是,好吵。”

    萧迟摸摸鼻子,“既然你来了,就不打扰你们,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大步朝前走去,刚进一个巷子,就扬起手中的剑,对着一堵围墙说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不敢出来吗?当真以为丞相大人没发现?”

    “萧将军火气是不是太大了些。”

    谢渊从屋檐上飞身下来“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就是想告诉丞相大人一个消息,可惜他不给机会。”

    “是你?什么消息?”

    “我也不想跟你说。萧将军不是肃王的人吗,为何突然和丞相走的这么近,是有什么企图吗?说一说,我们一起图。”

    萧迟脸色一变,握紧了手中的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明明懂却要装不懂。萧将军,我们做笔交易,你帮我拿到一样东西,我也给你一个消息。”

    谢临渊见他没答应,又继续说道“关于你爹爹的事情,可想知道?”

    “你知道些什么。”萧迟彻底被激怒,拔出剑抵在他脖子上“快说,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你这是要合作的态度吗?萧将军先想好再来找我,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知道真相。”

    “你到底想要什么?”

    谢临渊松了口气“很简单,密史中的江湖录,我就要这一个。”

    “我没有,更不知道在哪里。”

    “没关系,你的师姐徐大人知道。萧将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他的身形消失在围墙后面,留下萧迟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十二年了,爹爹的死一直是他和娘亲的噩梦。本是得胜归来的庆功宴,等他们赶到时,只见到满地鲜血,而爹爹的人头正好滚在他们脚边。

    自那之后,娘亲整日都把他藏在家中,嘴里一直念叨着有人要害他们,千万不要出去。到后来,就变成了要替爹爹报仇。

    “可我到底要找谁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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