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拿下云垂关和涌城之后,  大军获得了不少粮食。傅川恒一面严令进城之后不许扰民,一面命人接管城内各项事务,征收粮草,  以备后战。

    休整数日之后,  傅川恒留下部分兵马以作镇守,  而后率领十三万人浩浩荡荡地往扬含城而去。

    夜月云吊着一只胳膊立于城楼之上,  远远地看着天边黑压压的营寨,面色凝重。

    “夜月族长败了几场,别是被木叶吓怕了。”

    身后传来淡淡的讥讽声。夜月云不用回头就知道谁在后头,冷笑一声:“风岚族长真是好气魄,  面对数十万大军竟然毫不忧虑。知道的说是镇定,不知道的还以为风岚族长成竹在胸,能以一族之力彻底解了眼下的困境呢!”

    在雷之国仅次于夜月一族的风岚一族的族长风岚翼年方二十五,生得一张方脸,  双目狭长,  微微一眯莫名显出几分阴狠:“那总也好过夜月族长让人吓破了胆的好。”

    “二位族长不必相争。”

    一位年过四十的男子走过来,  劝道:“如今大敌当前,  还是先放下仇恨,解决眼下之事为好。”

    “伊鲁族长说得倒是轻巧。”风岚翼一挑嘴角,  语气中满是不屑,“感情不是您的父亲为夜月云所杀,  自然能在这说风凉话。”

    伊鲁族长伊鲁平早已过了年少气盛的年纪,  为人老成持重,自不会与一个小孩子计较,只沉声道:“风岚族长心里有气我知道,可这次国战是大名下的旨意,我想风岚族长也不想错失在大名面前露脸的机会吧。”

    “这次若能退敌,  三族皆大欢喜,风岚族长要什么时候报仇都行;可若是退不了,别说大名那边无法交代,就是雷之国也会岌岌可危。到那时,风岚一族难道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吗?”

    风岚翼听了伊鲁族长的话,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只得暂时按压住心中的的恨意,瞪了夜月云一眼,咬着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风岚翼走后,城楼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稍稍散去。夜月云看着走过来伊鲁平,略一颔首:“伊鲁族长对局势洞若观火,果然名不虚传。”

    伊鲁平呵呵一笑:“夜月族长过誉了,我伊鲁一族世居北方,和夜月一族交集不多,往后请多加指教啊。”

    夜月云也跟着笑:“彼此彼此。”

    不说城楼上两族族长互相试探打着机锋,风岚翼快步回到风岚一族的营地,两步迈进主帐,“啪”的一声狠狠地拍在桌上。

    其弟风岚飞从帐后转过来,看见怒气冲冲的兄长,不由奇道:“兄长这是怎么了?”

    “哼,战败之人不过是丧家之犬,不低头做人就罢了还敢在那里耀武扬威。”风岚翼恨恨道,“我真不明白,陛下怎么就这么信重他。战败不但不责罚,反倒委以重任,甚至连我们也要听他的指挥,真是让人不爽!”

    风岚飞见哥哥这副模样回来,心下已猜了七八分,又听了这番话,便知道是在说夜月云了。他心中暗叹一声,劝道:“兄长,如今夜月一族战败,实力大损,正是我们上位的绝好时机。倘若我们这一战能击退木叶,或立下什么功劳,大名必对我们刮目相看。到那时任务量上来了,家族强大了,还怕没有机会报仇吗?”

    “话虽如此……”

    风岚翼顿了片刻,叹息一声:“也罢,那就暂且放过他吧。”

    风岚飞见兄长情绪平复才放下心来。他这个兄长什么都好,就是心胸有些狭窄,脾气又急了点,故而父亲临终时特意叮嘱他多看着兄长些。所以虽然心累,但为了风岚一族离凉凉远一点,他还是要多劝着兄长点。

    “这次我一定要把夜月一族拉下马来。”

    风岚飞听见自家兄长这样信誓旦旦地说。

    ————————

    相比于扬含城内的争端,火之国大营这边可谓是十分和谐。傅川恒采纳雪间的建议,依山面水安营扎寨,并由将军带领在山腰和山顶各设置了营寨,以为观测和呼应之用。

    “如今粮草已经安置妥当,并有重兵把守,与我们在山上设置的营寨互为犄角之势,暂可无虑。”

    傅川恒在山坡之上勒住马匹,扬鞭指向远处宽阔汹涌的覆水:“我已经传令派人去督造船只了。只是此水水流湍急,平常之时尚且难渡,何况对岸高墙之上有人昼夜观望?且水之对岸并无着船之处,若是强渡恐不可取。面对此景,雪间大人可有良策?”

    刚学了骑马没几天的雪间还不能很好地掌控这匹枣红色的大马。她用力握住缰绳稳住身形,笑道:“若这样轻易就有了良策,覆水这道天险岂不成了摆设?”

    傅川恒闻言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三族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洒脱啊!”

    “云垂关之计此次定不能再用。成河景不是傻子,对于小路一类必会严加防范。”雪间稍稍敛了笑容,声音清亮,“不知傅川将军派人去打探,可有回复?”

    傅川恒颔首道:“派出的斥候回禀,听附近居住的人户讲,覆水自发源而始便十分湍急,所经之处多为山势险峻之处,一直到入海都是如此。现在已到夏日雨季,水量比旱季要多一倍有余。纵然造好船只,也不能当了人家的靶子啊。”

    那他们也不能一直在这等到秋天以后才动手啊。

    雪间听了眉峰微蹙:“真就一处水势稍缓之地都没有吗?”

    “若非要找稍缓之地,只有距此上游七十里的屏山坳中才勉强算得上。不过纵然是那里也常伴激流漩涡的。”

    “屏山坳……”

    雪间喃喃了几声,看向傅川恒:“傅川将军,我想明日率人亲自去屏山坳看看,一切可否能我回来再作区处。”

    傅川恒一口应下:“没问题,三族长尽管去,此处交给我便好。”

    “那就拜托将军了。”

    两人回营之后,雪间向泉奈说了打算。泉奈听后觉得可以:“明天我让安和跟你去,有事你吩咐他就是了。”

    泉奈知道千手英虽做事妥帖,武力值却不够,因此雪间外出之时并不把她带在身边,平日也都让她留在营地之中。雪间听了泉奈的话心里一暖,面上就绽出笑容来:“还是你想的周到。”

    泉奈见她笑了,心情也好起来。他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前两日你跟我说你有办法攻下扬含城,怎么明天又要去查看屏山坳呢?”

    “哦,你说那个啊。”在泉奈的注视下,雪间轻叹一声,“我后来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方法不甚妥当,所以就放弃了。”

    话虽如此,可泉奈却清楚以雪间谨慎的性格,如若没有七八成的打算,纵然面对他亦不会轻易宣之于口。她能说出来,必然已在心中盘算了个差不多,可令他不解的是,到底是什么让雪间最终改变了主意呢?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这倒没有。”雪间走到他身边,指着桌案上的地图,“其实我原本是想水灌扬含城的。”

    “水灌?”泉奈惊道,“利用覆水?”

    “是。”

    泉奈不解:“可扬含城地势高于覆水,且覆水乃是横亘在我们与扬含城中间,并不经过扬含城,如何水灌?”

    难不成连夜用土遁改变地势?

    “水往低处流,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也正因如此,必定无人想到我们能利用覆水。”雪间的指尖点在覆水下游的一处,“此处覆水经过峡谷,是距此最近的最窄之处。我们利用土遁让两侧的山峰崩塌,用岩石堵住大河。下流阻塞,这里的水流便无处可去,只能向两岸满溢。”

    “扬含城本就处于两山之间,我们提前撤到高处再通过土遁稍加引导,水流就会集中向扬含城奔去,冲开大门,水灌扬含。”

    泉奈听得愣在当场,半晌才冒出句话来:“这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雪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甚至觉得他这么说已经很客气了:“我知道这方法过于狠毒,所以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水火无情,不会分辨哪些是军队哪些是百姓。一旦水灌扬含,雷之国大军、忍者乃至绝大部分的平民百姓,这十几万乃至几十万人都将丧命在滔滔洪水当中,到那时尸横遍野家破人亡都会活生生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为了攻破扬含城而让数十万人死于非命,太损阴德,就是我不信鬼神之说怕也要后半生难安。”雪间苦笑道,“因此还是另找法子吧。”

    泉奈也觉得这样更好:“那你一切小心,等你回来再说。”

    “好。”

    ————————

    和泉奈商量好后,雪间第二日就带了十几人往覆水上游而去。忍者的脚程快,这一行十几人不过半日多就寻着斥候所说的地址到了屏山坳。然而站在屏山的山顶向下望的时候,雪间才知道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美好。

    确实如傅川恒所说,这处山坳宽阔足有上千米,进口出口又都有个斜角,缓冲了急流,与扬含城前相比的确缓了不少。但问题在于,屏山虽不高,可自山顶至山脚下却十分陡直,直通河面。这回别说桥梁,放眼望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人户了,就是想抄小道也没得抄。

    “雪间大人,这……这要怎么过去啊?”

    安和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样宽的山坳,即便是用您的木遁也不好搭个能容纳千军万马的桥。况且这崖壁这样陡峭,没有道路,过去之后又要翻山越岭,咱们忍者上下都有困难,就是搭上了桥普通人怕也难以下去啊。”

    雪间也觉得自己八成是白来了:“是啊,何况过去了又有什么用?按照地图所示,要想到扬含城,翻过屏山后还有数道山峰挡道,总不能现找小路或一直翻山吧。”

    这其中变数太多,就是想突袭也不是这么个突袭法。

    雪间沉了片刻,回头看向开着白眼的日向天:“怎么样?”

    莹白的双目周围爆起青筋,日向天仔细观察着两岸的一草一木,然后摇了摇头。

    完了,连日向都找不到过去的路,那就是真没有了。

    雪间很想叹气,觉得这雷之国的地形真是绝了,却终究生生忍住了,只说道:“我们先下去吧。”

    一行人沿着原路下了山,走上了返程的道路。雪间脑子里想着破敌之法,有一眼每一眼地瞧着周围的景,脚下就慢了。安和虽和雪间没那么熟悉,可也看出她在想事,故而并未催促,也暗暗叮嘱众人不要出声打搅。

    约莫行了十几里路,左侧的山腰忽的响起阵阵铜铃声。雪间扭头去看时,只见几个男子穿着利索的打卦背着挂着各种小玩意儿的箱子从山上下来,看模样像是走街串巷的卖货郎。

    若在火之国倒是寻常,可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那边就是覆水,怎的会有卖货郎从山上下来?

    雪间心下诧异,快走两步正好赶上几人从山上下来,便上前问道:“敢问几位儿郎,这是从哪里来啊?”

    几个二三十岁的青年见这突然冒出的女子相貌谈吐不凡,又见后面跟着十几个面容不善的男子,当下面面相觑,心中发紧。雪间见几人神情紧张又带着无措,微低了低首,笑道:“我等是从南边来的,因着战乱想去逸阳城投亲靠友,谁知这覆水如此湍急,我等难以渡河,所以停留在此。”

    雪间说着,面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我瞧几位刚从山那边过来,因此斗胆上前一问,想知道有没有过河的良策。”

    几人闻言神情这才放松了点。他们互相看了看,站在中间的一位高个青年拱了拱手:“承姑娘下问。我们几个也不是从逸阳城来的,只是刚贩了货来想要趁着南边打仗去倒卖赚几个钱,所以也不知渡河的方法,可能帮不上姑娘。”

    雪间就觉得没这么容易,心里也没多失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不知各位的货物是怎样从覆水那边运过来的呢?”

    青年走街串巷也有些年头了,一眼就看出她不是生意人,所以也不藏私,指着他们刚下来的那条山路说:“你们从这翻过去,就能看到山崖边有几条藤蔓,之后踩着岩石攀着藤蔓下去就能落脚到河边的几块突出水面的大石头上。”

    “在大石下游四五十米处的对岸,又有几块突出水面的大石头,两边有一死一活两条绳子相连悬于水面之上。往日约好了日子,我们先将定金绑到活绳上,那边的人便扯动绳子将钱取去。到了取货的那一日再由他们把货物绑在活绳上,我们便可将东西拉过来。”

    “这样一来,我们即便人不过去,也能让货物到了手里。”

    雪间越听眼睛越亮,听完后不禁拍手称绝:“这真是巧思啊!”

    “姑娘过奖了。我们几个没什么本事,就只能想这种方法来养家糊口了。”青年憨憨一笑,“卖货的人是从离康城过来的,要不是他们我们也买不到这些东西。”

    “离康城?”雪间脑中一闪,忙追问道,“这离康要塞可是和离康城不远?”

    “正是,离康要塞就在离康城的东北方,和离康城也就十几里地。”

    雪间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离康要塞乃雷之国大军屯粮之所,那离康城虽不通到扬含城,却已入雷之国腹地,距离肴川仅一山之隔,如果能打下那么距离雷之国的最后一道防线肴川也就近在咫尺了。

    想到这,她努力按下心中的狂喜,保持完美的笑容从身上取出一点碎银子,施礼道:“多谢几位相助。这点银钱不足挂齿,就当是给各位添几杯茶水了。”

    青年起初并不想接,可耐不住雪间执意要给,只好收下:“那就多谢姑娘了。”

    不谢不谢,这点银子买来破敌之法简直赚翻了。

    雪间目送着几人远去,回身一点头:“走,我们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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