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海燕打电话了。
当着秦锋的面,并且开了免提。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郭乡长,这会儿语气毕恭毕敬。
秦锋一阵暗爽,又感慨“见高拜、见低踩”是许多人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郭伟民这类基层官员尤甚!
挂断电话后,侯海燕叉着腰:“好啦,现在你可以好好干活了,赶紧把你那份宣讲材料写出来,明天早晨我来收。要是写不完,又或者写不好,你就等着郭乡长找你算账吧!”
“呃……”秦锋心里刚刚升起的好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个周扒皮形象,他忍不住吐槽被剥削的境遇。
可侯海燕根本不听他抱怨,换了双鞋子开开心心出去玩了,上午王子珍老奶奶说山坳果园里有很多不错的风景,愿意带她去逛逛。
秦锋来村里十来天了,每天仰视九仙女峰,还从没真正欣赏过这里的风景呢。细想起来,主要是村民们始终对他疏远和隔阂,哪像对这女记者这般亲切过?
他觉得很不公平:“同人不同命啊,明明她才是推动‘合村并居’的始作俑者……”
不过理智告诉他,现在与其抱怨,不如赶紧埋头写材料。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走访,他对严守辙有了很清晰的认识,写起来已经很轻松了。
三分写七分改,沉浸到工作中的秦锋连晚饭都忘了吃,宝山婶打电话喊了两次,他推说吃了方便面,硬是没离开办公室的座位。
因为倾注了不少真情实感,写完了一读,先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坐在冰冷的办公室里,他觉得自己仿佛经过了一次洗礼,非要像严守辙那样,铆足了劲把工作干好。
当然,他的工作目标是早日把山里这32位老人迁出去。
大概是太兴奋了,他忍不住立刻打电话给侯海燕:“我写完啦,写的特好,你快看看!”
“大哥,这都半夜11点啦,我今天爬山累个半死,你好意思打扰我?”
“哈哈,写得太投入了,忘了时间。不过我现在激情澎湃,特别想找个人分享一下。你快点儿接收文档,看完了给我点评一下,在线等!”
秦锋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直接将文档发到她微信上。
然而侯海燕怎么会听他安排工作?
人家手机一关翻身继续睡了。
秦锋脑子里浮想联翩,白等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打电话质问才发现对方已关机。他气恼地钻了被窝,打定主意干完这活就不想再和她有什么交集。
也许是心有愧疚,又或者是故意报复,第二天早上不到6点钟,侯记者打电话过来夸赞了一番。
秦锋睡眼惺忪半点喜悦都没有,一言不发把电话挂了,现在的他只求赶紧把这个难缠的姑奶奶送走。
又花了一上午时间,侯海燕拍下了王子珍、严妍、宝山婶和秦锋声情并茂演讲的视频,马上欢天喜地地开车走了,她要回去剪辑一下素材,制作成一套宣讲材料送到组织部去审。
只要样片审过,严守辙先进事迹学习活动就可以正式启动,到时候会邀请四位演讲人去省里作报告,再去各地巡回演讲,至于基层县市区,或许就直接以视频形式替代。
王子珍和严妍是搭侯海燕的车走的,娘俩在这深山里生活不便,加上在山外还有工作要忙,多待这几天已经很不容易。
秦锋和宝山婶送到村口,看着红色吉姆尼消失在盘山道上才转身。
宝山婶揶揄道:“多好的姑娘啊!她还单身呢,我看你俩挺般配啊,要不要婶儿给你撮合一下?”
“哎呦可别!”
秦锋当场拒绝:“您知道她为啥单身吗?这强势的性格脾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那你喜欢啥样的?俺留心给你物色一下。”
“哈,谢谢您好意!别说您在这深山里见个外人都难,就算是有好姑娘,人家一听我跑到山沟沟里当村支书,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谁愿意嫁呀!”
“啧,这孩子,凭你的能力,还能一辈子在这里当村支书?”
“那可说不准啊,郭乡长说了,我要是完不成搬迁动员工作,就一辈子别出山了!”
秦锋一提“合村并居”就把天聊死了,宝山婶笑骂他狗咬吕洞宾,扭腰快步走了。
在他俩身边,“拐子”依旧骑在那个树根上,咧嘴笑:“嘿嘿,杠赛来!”
秦锋塞给他一把栗子:“昨天中午跑哪去了?我来送吃的,却找不到你。”
“俺哥让回去找猪。”
“你哥的猪丢了?”
“对。”
“你哥在哪养猪?”
“后山。”
“能带我去看看吗?”
秦锋有些好奇,他来村里这么久还没去山上玩过,人家侯海燕都体验过了,自己也不能落后。
另外,距离郭伟民给他的一个月期限已经只剩下二十多天,他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破口打开局面。
他觉得“拐子”与哥哥张桢丰相依为命,当哥哥的肯定会牵挂残疾弟弟将来的生存问题,所以没准儿会第一个答应迁出深山。
只要有第一户带头,剩下的家庭各个击破,打破了现在山村自给自足的供需平衡,到时候不管是难缠的张太白还是固执的董盛宗,慢慢都会转变思想搬走的。
“拐子”答应了,领着秦锋打开了新世界。
从村子里一条小路往西边山上走,翻过一个馒头似的小山包,就看到一片塑钢棚搭建的院子。
这里养了1头牛、2头猪、3条狗、20只山羊,还有鸡鸭鹅等家禽,其中山羊关在羊圈里,其他畜禽是就地散养。
棚子里存放着牧草、饲料和搅拌机等设备。
秦锋暗忖,怪不得平时都见不到张桢丰的人影,原来每天都藏在这犄角旮旯里啊。
“拐子”领他进了院子,3条毛色和品种不同的猎犬齐刷刷跑过来,围着秦锋龇牙狂吠。
张桢丰端着半盆麸子走出来,呵退了自家狗子:“小秦书记啊,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秦锋找了个借口:“我听说你丢了头一猪?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张桢丰无奈叹气:“不是一头,是四头!山里的野猪跑来搞偷袭,先声东击西偷又调虎离山,这三个狗东西没看好家,结果四头母猪全被拐跑了。”
他又指着院子里剩下的两头公猪:“这两个蠢玩意儿也没用,连自己老婆的看不住。”
秦锋听着有趣:“这山里还有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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