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热情被当头浇灭,秦锋忍不住拍桌子爆粗口。

    想到人家在温暖的包房里唱歌喝酒,自己却在这苦寒的办公室里敲键盘赶写材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一脚踢开椅子,躺到沙发上脱衣服睡觉。

    因为赌气,电灯没关,柴炉也没管,等到他再想起来关灯时,房间里的温度已经降到很低,露在被子外面的脸颊耳朵都冻得冰凉,不得不用棉服包住头保温,他宁可裹紧被子受冻,也绝不想离开被窝了。

    幽暗的山村里,一盏黄灯点到天明。

    侯海燕在老宅里睡不安生,偏巧天不亮就起来了,远远看到这一幕就兴冲冲地跑来拍门:“行啊秦书记,通宵赶稿啊,真是让我感动死了!”

    秦锋睡眼朦胧:“啊?误会啊……”

    结果当然是落了一通埋怨,然后两人一起去宝山婶家“蹭饭”。

    今日工作安排仍旧是走访,侯海燕还要拍一些村民评价严守辙的镜头,秦锋提议,既然宝山婶不让打扰张太爷,那就去采访董老爷子,自己正好借助他们之间的矛盾刺探一下内情。

    他们避开宝山婶,去大槐树下找“拐子”带路。

    六姓村民的宅基地大部分是混杂安排的,但董家几个留守老人的宅院是聚在一起的,并且是在远离村中主路的西北角。

    一路上坡,沿着青石条铺就的窄路穿村而过,年近七十的“拐子”瘸了一条腿却走得飞快,这两个腿脚健全的年轻人反倒是累得气喘吁吁。

    今天又是一个暖阳晴天,董盛宗老两口正在院子里剥板栗,满地黑褐色带刺的栗壳中,一簸箕的板栗饱满油亮。

    侯海燕看着两眼放光:“都别动!爷爷奶奶就坐在那里,刚才怎么干的现在还怎么干,让我拍一组素材。你们可以聊聊天,但是别看镜头!”

    秦锋看着这一惊一乍的姑娘摇头苦笑:“完了,职业病,没得救……”

    等她拍了满意的素材,这才甜甜一笑,拉个小马扎坐到了两位老人身边,开始介绍自己今天的来意。

    听说是要为严守辙说好话,董盛宗立刻竖起大拇指不断地夸赞,连续讲了好几个细节例子。

    比如有一年山里闹虫害,一种俗称“美国白蛾”的外来物种突然在山里泛滥成灾,董盛宗最早发现异样,山里每隔几十米就有一棵树生病,树冠由翠绿色变成暗黄色,大量叶片被蚕食,树身、树枝、树下到处都是一种墨绿色的毛毛虫。

    这种虫害发展非常迅猛,几乎一两天工夫就祸害了一小片核桃林。

    他赶忙把这事告诉了严守辙,当时的严守辙刚因为山洪抢险伤了一条腿,可他仍然坚持骑摩托车去了县里,拿着树枝和害虫样本找专家,又跑到农资店买了大量药剂,回了村连夜动员大家去山上打药。

    要不是他这么拼命,恐怕整个九仙女峰现在都是光秃秃的了。

    侯海燕很感谢老人提供的鲜活例子,不过她表示自己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严守辙放弃了远大前程,甘愿扎根在这山沟沟里。

    董盛宗想了想:“大概就是老张安排的吧。这村子是他祖上先来定居开发的,我们这些外来户感恩他们收留,一般都比较敬重他们张家后人。”

    “就这个原因?”侯海燕偏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老人。

    董盛宗晃着头:“谁知道呢,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又没和我们说过。”

    秦锋扛着摄像机蹲在对面,悄悄打了个手势。

    侯海燕会意,摆弄着没脱壳的栗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张老太爷是干部吗?”

    “是啊,他参加过抗美援朝,在外面干了二三十年才回来,应该是当过官。”

    “多大的官?”

    “那就不知道了,他从来不说。你一问,他就说退了休就是个普通农民,和我们没什么两样。”

    “喔,那他孩子呢?”

    “你说桢年啊,咱不知道他以前在外面干什么,他不是在村里出生长大的,老张回来以后过了几年,他两口才回来住,主要是伺候他爹。”

    问了一圈,结果没什么有用的信息,看样子董盛宗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秦锋实在是不甘心,又忍不住插话:“村里其他人呢?你知道谁的过去?挺特殊的那种。”

    “你要说特殊,钱长贵两口子应该是挺特殊。”

    “噢?”

    秦锋两眼放光,忍不住向前挪了挪,侯海燕瞪了他一眼:“扶好机器,你现在就是个录像的,别乱插话!”

    秦锋尴尬一笑,努力保持镇定,听董盛宗讲一讲内幕隐情。

    董盛宗就指着村外的盘山道:“你们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为什么要翻山越岭修这么一条路?”

    侯海燕故意装傻:“不是为了你们村与外界联通吗?”

    “我们这小山村几百号人,哪有这么大的能量!”

    董盛宗神神秘秘地解释,在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好像国际形势不好,国家有做好随时打仗的准备,把许多工厂迁到了山里,这叫做“老三线建设”。

    这九仙女山连绵不绝,主峰地形险峻,也被选中修建了一个涉密的大厂,给国家造一种重要的不稳定性化工原料。

    那时候深山里修厂房、建宿舍,还有配套的托儿所、学校、储蓄所、派出所、职工医院和电影院等,上千人生活在那里。

    只是后来形势变了,厂子“军转民”不得不转而生产味精,日子越来越难熬。

    后来味精被当成致癌物,全国人民都不爱吃了,这厂子就彻底破产废弃了,如今那里彻底荒废了,只剩下断壁残垣一片废墟,前些年下大雨造成山体滑坡,盘山道被阻断,就彻底与外界隔绝了。

    董盛宗说,宝山婶和钱长贵就是那厂里的下岗职工,他们可能是签过保密协议,所以轻易不对外人说起这些事情。

    “我也是道听途说,你们这一段千万别播出去啊,要不然那个泼辣娘们儿得上来找我算账了。”

    老头哈哈笑着,嘴上虽然这样说,可看起来是一点也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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