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药郎不见了,战斗还在继续。
真选组明显占据上风,开始肃清残余的敌人,银时还在和那个对手作战,但是很奇怪。三叶看着战局皱眉不语。银时背对着对手,手脚诡异地向后绷紧,而他的对手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长刀,两人间隔不近,却似乎在对峙。
这是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背对着对手隔空对峙?
他在干什么?三叶眯起了眼睛。
银时似乎挣脱了什么束缚,左腿往前迈了一步。
是什么在束缚他?月色下有纤细的银光随着他的挣扎在滚动。
她拉开车门就往外冲,甚至一瞬间热血上涌,忘记了尚未落幕的硝烟、毫无武力值的自己以及刚刚才消失的卖药郎。
琴弦。那个男人身上背着的是三味线,银时的四肢都缠着三味线的弦。
太疯狂了。
他就这样硬挣?不怕勒断手脚么?割破了动脉怎么办?
三叶几乎错觉自己听到了钢丝绳勒入血肉的轻响。
那该多疼啊。
她仓促地向那边跑。距离并不近,三叶跑得很快,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然后仰起头,看到了自己此生难忘的画面。
青年浑身浴血,举着自己的木刀,拉扯着低空悬停的直升机。月光在丝弦上跳动如音符。
好的,现在两架直升机都解决了。本来以为手炮炸飞机已经是异想天开的极点了,没想到还有刀劈直升机和徒手硬扯直升机这种选项,真是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
随着直升机的坠毁,攘夷一派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默契地作鸟兽散,真选组开始收割起战场来。
“不是让你跑了么!”青年低下头,汇集到指尖的血滴落在三叶的脸上。
他就走了这么短短的一段路,来时脚印尽被血色染红
三叶语气很平静,就着他伸出的手把自己拉起来:“我说你们啊,打架不带治疗的么?”
他身上真选组的制服几乎被鲜血浸透,左肩一道狰狞的刀伤已经恢复如初,手腕上血水滚落,被钢弦勒出的深可见骨的伤痕转瞬即逝,宛如一场无痕的梦境。
银时拉了她这一把,见三叶还是坐在地上,就收回手不再碰她:“给你自己治一下啊。”
三叶顺着他的话低头,才发现自己小腿上一个血洞,看起来像是战场上流弹的贯穿伤。
“小事,死不了。”她抬手去摸他膝盖。
银时退了一步。他双腿膝上、小腿、脚腕各一道钢弦勒得皮开肉绽的大伤,扯动了伤口,过度的失血立时让他脸色发白。
三叶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银时被她看得怔了一下。就这么一怔,已经被三叶按在了伤口上。他还想再退,三叶已经握住了他的脚踝:“你别退,我疼。”
银时这一步退不出去了。
他真的太心软了,所以很好利用。三叶忍过眼前一阵一阵的发白,打量着他双腿的伤口,确保好了,才放开手。
奶妈想要救人,从来不用管被救的那个愿不愿意。废柴奶妈也是能捞人的。
哪怕是利用他,哄他,骗他,或者卖惨。
疼得太过剧烈,以至于她现在有些钝感,不太能感觉到自己腿上的伤。其实如果不是银时提醒她,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太废了跑步被绊倒而已。
“啧……”银时低垂下眼,有些无奈,语气却很轻缓,“都说了让你别跟来了。”
三叶抽了一口气,去处理腿上那道枪伤:“我不来你就死这儿了。”
她冷静地检查了自己的腿,伸出了一直缩在袖口的右手,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无鞘的匕首。匕首细薄而锋锐,三叶面无表情地割开裙摆,撕掉沾血的部分,擦干净腿上的血迹,确保看不出曾经受伤的痕迹:“别告诉小总。”
战场已经处理完毕,真选组在解决自己内部的叛徒问题,三叶没去关心这件事。银时伸手抱她起来:“不要总是逞强啊。”
三叶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没什么反应,任由他把自己塞进一辆看得顺眼的警车后座里。
“大姐姐,”神乐蹭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表情,“对不起哦。”
三叶拉住她检查伤口。夜兔不愧是拥有惊人战斗力和恢复力的佣兵种族,神乐基本上只有手臂一道擦伤,已经愈合了。少女也穿着不合身的真选组制服,宽大的衣服衬得她十分娇小,分外有种飒爽的英气。
车上的气氛很安静。小神乐左右看看:“大姐姐,你别怪阿银,他怕你受伤的。”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似乎想背着银时和三叶说话。
三叶轻轻揉她的头发,朝她勾了勾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神乐闭上嘴,往她身边蹭了蹭。大姐姐今天有点可怕。
新八进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安静得有些尴尬的气氛:“三叶姐姐?”
“嗯?”三叶没有抬头,只应了一声。
少年年纪还小,不懂得掩藏自己的心思,是带着悲伤和置气的不解进来的,三叶一勾,就听到了少年的话匣子。
无非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或者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情。伊东鸭太郎一辈子所求,只是被人认可罢了。偏执傲慢、机关算尽,到头来才知道一直想要的羁绊早就唾手可得,可是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
“三叶姐姐,人为什么不能坏到底呢?”少年这样问。
“因为新八是个好孩子呀。”
所以才会为误入歧途而惋惜,为幡然悔悟所痛苦,陷在共情里无法自拔。坏人坏到底的话,他就不会这么难过。
银时一直没有说话。
车门又一次被拉开,栗色头发的少年捂着肩钻到三叶身边:“姐姐。”
冲田总悟的情绪很低落。比起神乐他是要伤得重一点,但也就是左肩和后背各一道刀伤而已,和银时浑身浴血的惨状是没什么可比性的,三叶债多不愁,抬抬手的事罢了。但少年气息不稳,面色苍白眸光狠戾,脱力得近乎摇摇欲坠,竟有种嗜血的杀戮欲。
她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冲田总悟。
少年宛如一只呜咽的鸣兽,在三叶怀里拱了两下,撒娇一般地要三叶抱他,由三叶在他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按下胸中翻滚的杀意才开口:“喂,中国妹,你坐远一点。”
他处事向来冷静自持,虽然依赖三叶,也一直恭恭敬敬,从未有过这样幼稚亲昵的情态。
本来安安静静抱着三叶手臂的神乐瞬间被点燃:“这就累了?你也不怎么样嘛,才打几个人啊。”
“我对队友下手总是要手软一些的。”总悟理直气壮,“所以请再轻拿轻放一点啊,抖s都是玻璃剑嘛。”
少年抬起头和少女对峙,被三叶一边一个按住了脑袋。
“姐姐你怎么来了?老板保护你的么?”
“……姐姐?你怎么了?”见自己一句话问得三叶怔忡起来,总悟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受伤了么?哪里疼么?”
“没有。”三叶回过神,擦掉少年脸上沾到的血,“老板保护得很好,我没有受伤。”
“那就好!”少年向驾驶座的人打招呼,“老板你真好!我会付好多委托费的!只付我姐姐那一份哦。”
银时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傻孩子。
警车奔驰在回歌舞伎町的路上,三叶慢慢低下头,额头抵在身边少年的肩膀上。
总悟依赖她,犹如依赖自己唯一的软肋。而这个少年是她唯一的堡垒。
少年垂下眼看自己的姐姐。姐姐很难过啊,发生什么事了呢?
“小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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