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对谭文静周边人的怀疑,罗勉让人联系了她的主治医生张鑫磊来刑警队协助调查。

    问讯室内,罗勉职业习惯的观察对面的张鑫磊。这是个年轻的男性心理医生,国字脸上戴着副金丝眼睛,皮肤白净看着很斯文。忽然被叫到刑警队,他显得有些拘束,但表情上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

    “今天让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谭文静在你们医院的治疗情况。”赵国栋问。

    “谭文静啊。”张鑫磊回忆着说,“她是我一年前接手的病人,这个病人现在的状态非常稳定,是我们卫生中心治疗比较成功的一个病例。”

    “也就是说,一年前负责治疗她的不是你?”赵国栋问。

    “是的,因为我资历浅,我接手的病人基本都是康复期,或是疗养中的病人。在我之前,给谭文静治疗的医生是我们医院资深专家,刘医生。”

    “这个刘医生年龄多大?”赵国栋又问。

    “好像五十多吧。”

    五十多?

    罗勉想了想,“从谭文静转到你们医院后,她一共接触过多少个心理医生?”

    “这个不好说啊,如果说是主治医生,前四年好像都是刘医生,之后就是我。但是,对于病症比较严重的病人,通常会有会诊,这接触的医生可就多了,正副院长,实习医生,还有主治医生的学生,以及外聘的专家教授等等。”

    罗勉没想到范围这么大,想了想,“那我再把范围给你缩小一点,年龄在三十五岁以内,专业技术非常强的心理医生,女性。”

    张鑫磊皱了眉头,“我们医院资深医生大多都四十往上了,三十五岁以下……”

    “人长得应该还挺漂亮。”赵国栋补充了一句。

    一听这个,张鑫磊眼睛亮了,“那我想起来了,前年,有个很知名的心理学专家教授来我们医院做学术研讨,当时挑选了几名我院具有代表性的病患,由她做了为期一周的治疗。经过治疗的病患确实病情好转了很多。我们当时就说,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深的专业技能,真的很让人羡慕。她当时看着也就不到三十的样子吧,挺漂亮的。”

    “这个人叫什么?”

    “她叫江莹,在业界很有名。”

    江莹?!

    罗勉内心错愕,但表面上并没有显露。

    “你说的江莹,就是那个从国外回来,出版过很多专业书籍的人?”

    “对,江教授的确出版过很多书,您也看过?”

    “那倒没有,不过人我倒是见过。”

    赵国栋诧异扭头,你见过?

    听到江莹的名字,罗勉就不禁回忆起那天相亲的细节,心中怀疑。

    如果凶手是她,那么那天她给我的回答就极有可能带有误导性。

    想到这儿,他继续问张鑫磊,“我有个专业方面的问题请教。”

    “那你请问。”

    “心理学可以在短时间让人迷失自我,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吗?比如说自残,发狂之类的。”

    “您问的是催眠吧。”

    “催眠。”

    罗勉心里猛的一震,他并不是不知道“催眠”这个名词,但自己这些天先入为主的只想着“心理暗示”了,竟忘了有这么个词。

    “当然可以,国内外有很多相关文献,讲的就是通过催眠,使人产生幻觉,失忆,或是进入梦境等等。不过呢,催眠是心理学当中最高深的部分,也是最难学的,反正自我从业以来,接触的多是临床心理学,也有通过催眠达到使病患放松情绪的,但是真正能够灵活运用的,还是很少。”

    “对了,江教授,她之前在给病患做治疗的时候,用过催眠。您要是问这方面的专业问题,应该去问她。”

    罗勉更加怀疑,她既然会催眠,为什么那天连提都没有提?

    一串手机音乐响起,悠扬舒缓。

    张鑫磊看了眼电话,“不好意思,我能不能接个电话?”

    罗勉点头,张鑫磊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护士小杨。“张医生,谭文静又复发了,你赶紧回来吧!”

    “怎么啦,什么事?”……

    在他通话的同时,罗勉的手机也响了。他掏出电话查看,是彭亮打来的。

    “喂?”

    “罗队,谭文静出事了。”

    “什么事?”

    “你看直播就知道了。”

    罗勉打开直播软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的精神卫生中心。

    裴瑞宁因为不满警方办案速度,迟迟不抓谭文静母女,于是打算自己到精神病院,开直播当众揭穿谭文静装病的真相。

    她伪装探病者,进入谭文静病房,指着病床上的人对镜头激动的控诉。

    “我父亲是裴继正,是个德高望重的法学教授,备受学生们的爱戴。可是,他前不久跳楼了,跳楼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她之前是我爸学生,为了能顺利毕业,就去讨好我爸,可我父亲是个正直的人,没有受她蛊惑,她就设局陷害我父亲。还好后来被警察发现,她才没得逞。后来为了躲避谴责,她就装死,直到前不久,她不知道对我父亲做了什么,逼他跳楼。现在更是为了躲避责任,在这儿装疯卖傻!”

    裴瑞宁越说越气愤,一把抓住病床上的谭文静使劲儿往下拖,试图戳穿她装病的伪装。

    谭文静一脸茫然,慌乱的望着高高在上的裴瑞宁,颤巍巍的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害死的裴教授的女儿,今天就是来揭穿你的!”

    当“裴教授”三个字传入谭文静的耳朵里,她的表情逐渐凝固,几秒钟之后,她瞳孔猛地收缩,惊吼着挥手打开裴瑞宁,并卷缩到床头。

    她的尖叫声几乎能撕裂耳膜,外边的医护人员听见声音急匆匆赶来。发现有陌生人在这里直播,立即驱赶。

    裴瑞宁与众医护人员纠缠,对着镜头大声说,“你们看看,就这些人,也不知收了多少好处,竟然帮这不要脸的杀人犯作伪证,你们看不出她是装疯吗?你们就是这样当医生的吗?!”

    “这里是病房,你已经影响到病人休息了,有什么事先出去再说。”护士小杨极力劝说。

    “她算什么病人,他是杀人犯!你们要这么帮她,就让镜头前所有人都看看。”

    “别拍啦,要保护病人隐私。”

    “把她手机关了!”

    ……

    谭文静此时已经崩溃,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疯似的撞墙。杨护士顾不得管裴瑞宁,回来帮忙捂住她的耳朵,“不要害怕,没事没事。”……

    画面中一片混乱,直播间的人数蹭蹭往上涨,议论声也越来越多。

    【这样曝光病人好吗?】

    【如果是装疯,有什么不好。继续曝光,说不定有大瓜。】

    【杀人犯躲避精神病院,医生开具假证明。好大的瓜,支持严查!】

    【裴教授死的太冤了,多好的老师,严惩杀人犯!】

    【严惩杀人犯!

    ……

    混乱直到警察到场才被平息,裴瑞宁瞪着通红的双眼,对罗勉喊,“你们凭什么赶我出来?你们保护的是杀人犯!你们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罗勉没理她,对彭亮低声说,“把她看好了,不要让她再进去。”

    安排好外边的情况,他进入精神病院,来到谭文静的病房,病房内,情绪失控的谭文静被绑在病床上,还在不断挣扎。杨护士在张鑫磊的指示下,正要给她注射镇静剂。看见罗勉进来,她稍稍停顿了下。

    “稍等一下。”罗勉阻止了护士的动作,走到床前,他想观察一下谭文静,也想就裴继正的事问她些问题。但是,眼下,这可怜的女人蓬头垢面,闭着双眼发疯似的挣扎,身上的绷带勒得皮肉留下一道道鲜红甚至出血的痕迹。

    张鑫磊过来惋惜的说,“本来都快好了,这么一闹,之前的所有努力算是白费了。”

    “哦,警官,您有什么事吗?再不给她打镇静剂,她可能会伤到自己。”

    罗勉这才退后,“你们继续。”

    杨护士给谭文静注射了针剂,她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最后进入安眠状态。

    安静下来的谭文静看着恬静,美好,尽管经历摧残,却仍保留着十年前的美丽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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