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季霄?
张名拓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季霄吗?
应该是重名吧?
没错,一定是重名!这本来就是个烂大街的名字!
云山子见状不由道:“施主莫非与季施主相识?”
张名拓咽了咽口水,道:“季霄,我的确知道一个叫季霄的人,只是……观主,您口中的季施主,他是做什么的?”
“贫道并不知晓。”
云山子拿出一张字条道:“不过,季施主留下了手机号码与住址。”
张名拓接过一看,脸色更黑了。
手机号他是从来不会去记的。可这个地址,离上次遇到季霄的那家西餐厅未免也太近了。难道真的是他吗?
经纪人没看纸条,只看艺人的脸色就能猜出大概,她问道:“云观主,您可还认识其他的高人?”
云山子摇头,看着张名拓道:“贫道生平所遇之人,唯季施主方有希望帮助阁下彻底拔除怨气。”
陵园。
和上次一样,季霄避开工作人员的视线,来到了园内东北角的一座墓碑前。
昨天,这里的怨气虽然已经冲破地面,令墓碑附近蒙上一层黑色,却是散乱无序的。
然而此时此刻,这些冲出来的怨气已凝聚成一团,再要不了多久就会拥有主动对墓园里的人们发起攻击的能力。
“仅仅一日过去,力量又浓厚了这么多。”
季霄心道:这股怨气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不管那名婴儿和他的母亲生前遭受了什么,如果没有其他东西作祟,都不可能造成这样的局面。
他摸出提前用七星符纸写好的符咒,正要施展唤灵之术,口袋里手机嗡嗡振动个不停。
季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张名拓?
他轻笑一声,按下接通键。
“季霄。”
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听来很是心虚:“你现在在哪儿?有件事我想要请你帮忙。”
季霄把陵园的位置说了出来。
结束通话之后,他不再耽搁时间,将法力打在唤灵符上。
紫色的光芒淡淡洒下。
季霄闭上双眼,四周的怨气动荡着将他重重包围,却被无数道紫藤隔离开来,无法伤害分毫。
张名拓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季霄一个人站在一座墓碑前,双眼微闭保持不动,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他偏头去看一同前来的云山子,只见对方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这才意识到,季霄身边恐怕有一些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三人站在距离季霄数米之外的地方。经纪人想要过去,却被云山子拦下,示意她不要上前打扰。
又过了十几分钟,季霄终于睁开眼睛。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墓碑上,同时开口道:“你们来了。”
云山子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周遭的怨气,询问道:“季施主,这里的怨气难道就是……”
“不错,正是根源所在。”
季霄转身看向张名拓道:“过来看看,这墓碑上的女子,你应该不会感到陌生。”
张名拓闻言一怔。
他犹豫了下,抬腿往前走。与此同时,周围的怨气开始暴动起来,发疯似地涌过去。
在这些怨气即将触碰到张名拓的身体时,季霄打出一道法术将张名拓保护起来,使怨气无法再靠近。
尽管这个人死了也不值得可惜,却不能叫他这样死去。
张名拓得以靠近墓碑。
“她、是她、她死了……”
张名拓看清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时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再回想之前的一切,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我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的报复吗?”
一旁,经纪人脸色刷地白了。
季霄冷淡道:“不错。”
在刚才施展了唤灵术后,他已经完全知道了背后的故事。
两年前,张名拓与一名漂亮的女粉丝偷偷谈起了恋爱。
没过多久,他就因为事业原因想要分手。没想到,那名女粉丝已经怀了孕,他只好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经纪人,让经纪人去“处理”。
后来,女粉丝被迫打胎。还在读大学的她,根本不敢将这件事告诉父母,因此抑郁。
再往后……
站在这里不到一会儿,张名拓感觉又有一股寒气钻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回想起昨夜做的那个梦,连忙上前道:“季霄,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我肯跟你道歉赔罪,你就愿意出手帮我吗?帮我解决掉这些怨气,我现在就跟你道歉,我当初不该跟着打压你,上次更不该嘲笑你,是我有眼无珠,我……”
季霄淡淡道:“你搞错了。”
他看着张名拓道:“我要你忏悔认错,却不是向我忏悔认错。”
张名拓整个人一愣。
不是向季霄,那就只能是向那个女人……可她都已经死了,化成一团鬼东西了,而且还想让自己死!
又不是自己害死她的,说白了不过就是分了手,让她打了胎而已。明明也给了一笔赔偿金,她想不开关自己什么事,怎么能把这笔账都算在自己头上!
“不愿意么?”
季霄看着他,没有直接撤掉那层保护,而是右手一甩,打出一道气息,冲向张名拓。
气息很快融进张名拓的身体里。
张名拓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万分惊恐的神色,甚至恐惧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两腿蹬着,极为狼狈地往后挪。
他先前只感到身体阴冷,如今终于能看见身边包裹着的无数黑气了。这些个黑气不停地想往自己身上涌,远比之前的黑斑看着更加阴森可怖。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怨气,是想要杀掉自己的东西。
“你找我干什么?”
“别过来!”
“季霄!”
“云道长!救我!救我!”
经纪人仍然看不见任何东西,有些不明所以:“他怎么了?”
一旁,云山子只觉得自己几十年的认知被刷新了——随手就能令普通人看见怨气,世上竟还有这种法术。
季霄看着张名拓陷入崩溃,甚至还出手撤掉了一部分保护,使他能够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怨气带来的痛苦,却又不至于失去性命。
“季霄,我真的错了。”
“我以后每年都过来给她祭拜,我去请高僧为她超度,我之后一定多做善事,我……”
季霄无动于衷。
云山子忍不住道:“季施主,你何必这样对他?”
季霄看他:“观主以为我该如何做?”
云山子正色道:“于我辈修士而言,驱除这些魑魅魍魉乃是分内之事。那位施主纵然从前有所过错,也不能任由死人化怨去报复他,否则世间岂不大乱?若是放任这些怨气不管,它们不但会害去一人两人的性命,还会不断地壮大,终有一日给整个世界都带来难以预料的祸患。”
“张施主已经知错,何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令他日后多行好事,这于季施主而言亦是功德。”
季霄笑道:“一念神魔本是佛家语,没想到云观主也作此想。”
云山子继续劝道:“季施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可见上天垂爱。若肯除妖降鬼,荡污涤浊,多攒功德,多积福缘,或有一日可窥探大道。”
季霄听了却是轻笑一声,道:“观主,我这个人,从来不理会什么天命,更不在意什么功德。”
“我素来只爱按自己的心意行事。若是能入我的眼,哪怕上天反噬我也一定会帮他;若是不能入我的眼,无论有多少好处,我都懒得理他。”
他看向张名拓,道:“那个谁,你不用再痴心妄想了。这股怨气云道长对付不了,只有我能解决。你要想活命,最好乖乖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会撤掉法术,等这股怨气彻底吞噬了你,再出手将它除去。”
张名拓听到这句话,本就惊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只是公开向季霄道歉,只要操作得当,只会损失一些人气,不会有大碍。可如果公开承认自己曾经逼粉丝打胎,并且导致对方抑郁自杀,那自己就再也没有星途可言了。
“季霄,能不能换一个?”
“我可以给她道歉,只要不是公开,你让我跪下给她磕头都行。”
张名拓强忍着剧痛,他已经发现这些怨气暂时要不了自己的命,不死心地同季霄讨价还价。
季霄没有理会。
张名拓想多受一些皮肉之苦,那就随他。
又僵持了几分钟,张名拓终于撑不下去了,大声求饶道:“我我忏悔!”
季霄一甩手,周围的怨气顿时又被分离开来。张名拓喘着粗气,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季霄微微转身面向墓碑,背对着张名拓道:“你可以回去了。”
“等到你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在微博上说清楚,忏悔完毕,这些怨气就不会再对你出手,你身上的斑纹也会彻底消失无踪。”
“记得要自己写。找人代笔的话,我可就不保证结果了。”
张名拓只在原地杵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命和前途面前,自然命更重要。这几年来自己也攒了点钱,就算不得不退圈,说不定也能当个网红直播带货。
他没有再跟经纪人说话,直接往陵园外走。
倒是张名拓的经纪人,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跟出去。
云山子看着季霄。
不在乎天命,不在意功德?
以对方的修为,没有强取七星符纸,而是愿意用道符来交换。明明可以直接驱除怨气,却要大费周章地去弄明白背后的缘故,然后给张名拓这样的选择。
他不是很明白,这个修为了得的青年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显然,对方绝非恶人。既是如此,自己似乎没有必要为此忧虑。
云山子开口道:“季施主,可有什么贫道帮得上的地方?”
季霄道:“不用,观主请回吧,这里交给我便好。”
云山子明白,有一些法术或许涉及门派隐秘,并不适合显露人前,于是告辞。
周围安静下来。
季霄抬起双手,娴熟地在胸前结下一个手势。他的身躯随之慢慢升空,身后涌现出庞大的黑色气息,与来自墓碑之下的那股怨气开始接触。
“为了那个男人并不值得。”
“不管有什么理由,身为死去之人,都无权夺走生灵的性命,否则你将永远失去进入轮回的资格。”
“想想你究竟想要什么。”
同样是黑色,比起怨气的混乱疯狂,从季霄身后涌出的气息却是冷静的,高贵的,乃至于带了一丝温和的。
两股气息接触之后,怨气渐渐开始停止暴动,趋于平静。
就在怨气即将彻底平息之时,另一股区别于怨气、却夹杂在怨气中间的气息,猛地冲季霄发起了攻击。
因为它知道,体内大半力量都用来安抚暴动的怨气,这是敌人最为脆弱的时候。
季霄看着那股气息袭来,直到它快要抵达自己身边时,才嘴角一勾,声音低沉:“果然又是魔气作祟。”
刚才施展唤灵的时候,他便察觉到:尽管那名女粉丝因为被迫分手打胎变得抑郁,却还不至于走上绝路。当初是有别的东西在她情绪崩溃之时,趁机引诱,才使她自杀身亡,化身怨气,好对薄情郎进行报复。
“很遗憾,到此为止了。”
季霄丢出另一枚用七星符纸制成的道符,强烈的金光立即便将那股魔气团团围住,使之无法逃离。
他伸出手掌对准不远处的魔气。
双腿、前胸、手臂、面部、乃至眼睛里,季霄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浓浓的黑色,如同地狱里最邪恶的斯坦莫瀑布之水,滚滚沸腾着,抹杀所有靠近的生灵与亡魂。
当两股力量狠狠地碰撞在一起时,天地为之变色,生命力更是飞快地消逝。
陵园内,飞经此地的候鸟坠落在地,化为白骨,无数花草树木瞬间枯萎。这已是季霄的符咒极力压制后的结果。
值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植被的异样,却也不由自主地抬头。
“怎么感觉好像天空在动?”
“没有吧,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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