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名拓来说,这一天并不好过。
他从早晨发完那条微博之后,就开始感觉不舒服。当时只以为是之前受了寒有些感冒,喝了一杯药,并没放在心上。
谁知,到了中午,症状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剧组里的人都瞧出他脸色不对。
他向导演请了病假,赶去医院检查了一番,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身体十分健康。
张名拓心中隐隐又生出恐惧来。偏偏这时候,他看见了季霄在微博上的回复。
网友们自然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疯狂嘲讽季霄狼心狗肺胡乱发疯,可他却无法再像早晨时那样得意满满了。
“任姐,反正我今天已经请了假。要不就去趁这个时间云水观瞧瞧吧?”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张名拓惴惴不安地说道。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了,时不时地忍不住往肩上瞄。
“不行!”
经纪人开着车,一口回绝道:“这种时候你要是去了道观被记者拍下来,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我先送你回家,你好好睡一觉,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张名拓还是感觉不放心。
经纪人有些无奈,她觉得这纯粹就是心理作用,季霄一个月前还在选秀,怎么可能有那种本事。
可是看自家艺人这副模样,她只得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我现在就替你去一趟云水观,买两个护身符过来。”
张名拓同意了。
回家之后,他便焦急地等待着。睡觉是肯定睡不着的,只好不断刷着微博来分散注意力,祈祷经纪人速度能快一些。
日暮降临前,经纪人总算带着求来的护身符回来了,张名拓才算松口气。
以前有位明星中了邪,做了不少奇葩事,后来去了一趟云水观就好了。
外面的大众只以为那位明星是一时犯浑,根本没往别的方面去想。就算是圈内人,比如自己,对中邪一事至今也是将信将疑。
他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怪。可如果有的话,去云水观求个护身符肯定是上上之策,绝对比季霄靠谱一万倍。
张名拓将两个护身符一个揣进口袋,一个拿在手里,白日里身体的那种阴寒无力感立时便好多了。
他一边感到后怕,一边视护身符为宝贝,吃饭、洗漱、上厕所,就连晚上睡觉都带着。
甚至在入睡前,张名拓还默默想道:等风头过去了,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云水观,不管花多少钱,都要请得道高人替自己好好地瞧一瞧。
然而,张名拓睡得并不好。
护身符没能给他一夜好梦。恰恰相反,他梦见有一个婴儿在身后追着自己,想要杀掉自己,就像季霄说的那样。
他跑啊跑,最后还是被那个婴儿追上了。对方张着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地把自己身上的肉都给咬下来,咽进肚子里。
张名拓被吓醒,惊出一身冷汗。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两枚护身符,还好,都还在。
外面,天空已泛起鱼肚白。
那个梦境实在太真实。张名拓不敢再接着睡,他瘫坐在床背上,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下一秒,张名拓浑身一个激灵。
黑色的斑纹爬满了整个手背,他愣了片刻,脱掉睡衣,这才发现:不止是手背上有黑色的东西,手臂、前胸、脖颈……全都是黑色斑纹!
“这是什么鬼东西!”
张名拓恐惧地大叫一声,被子踢到了地上。他一边手忙脚乱地下床穿衣服,一边给经纪人打电话:“任姐,鬼、有鬼!”
经纪人开车来到张名拓的住宅,看见他的模样也是大吃一惊。
才过一晚上,怎么就成这样了?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不是也求了护身符吗?
张名拓焦急道:“那两个护身符确实有些用,但是还不够。任姐,你赶快带我去云水观!”
到了这种地步,经纪人也顾不得别的了。两人坐上车,以最快的速度向城外云水观的方向驶去。
一个多小时后。
张名拓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在经纪人的陪同下进入道观。
早晨刚醒来的时候,这些黑斑只是看着瘆人,既不痛也不痒。
可现在,它们已经变得奇痒难耐,偏偏张名拓还不敢伸手去抓——那些黑斑只要一经触碰,周围的皮肤就会疼痛无比。若不是怕被别人拍了照,他真想将全身的衣裳脱个干干净净。
眼瞅着自己终于避开路人来到这里,传说中的道长却不见踪影,张名拓焦急道:“云观主呢?”
他怕再拖延一会儿,自己就连衣服的摩擦也难以忍受了。
小道士并不知晓张名拓此刻的折磨,他歪头看着眼前包裹得像个粽子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施主勿急,我们已经请人去禀报观主了,请稍等一会儿。”
勿急?我都这样了怎么能不急?
张名拓恨不得把眼前偷笑的小毛孩抓起来揍一顿,却又不敢在这里放肆。万一得罪了高人,对方不给自己医治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名耄耋老者掀开门帘走来。他衣着道袍,头发白得像雪,精神却是矍铄,不仅没有丝毫老态龙钟,反而很有一番仙风道骨。
张名拓连忙站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同得道高人打招呼,便深深鞠了个躬。
“云观主。”
经纪人也跟着站起来,道:“云观主,烦请您给看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能够治好,我们一定重重酬谢于您,不管付出什么都可以。”
云山子道:“施主言重了。斩妖除鬼乃是贫道份内之事,贫道自当尽力。”
他走上前细细查探,很快便拧起眉:“好重的怨气。”
张名拓听到这话心里一紧,忙问道:“大师可有办法替我解决?”
云山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对旁边的一名弟子说:“去将我的拂尘取来。”
他拿出四枚道符,分别置以东西南北四方,设下伏怨之阵。道符悬浮在空中,散发出绿色的微光。
然后对张名拓道:“请施主脱掉衣服走入中央,像贫道这般坐下。”
云山子摆好了打坐的姿势。
张名拓颇为惊异地观察着周围的道符,心想果然是找对人了,连忙照做。
很快,弟子将拂尘捧了过来。
“请施主平心静气。”
云山子交代了一句,随即左手捻起兰花指置于胸前,右手持拂尘,嘴里念念有词。
四道符咒在空中跳跃着飞舞,散发出的绿色光芒愈来愈盛。
随着云山子的额头逐渐渗出汗水,四方的光芒也终于汇聚于中央一点,正是张名拓所坐的位置。
“除!”
云山子手中的拂尘一甩,绿光在这个瞬间达到了极致的光芒。
无数黑色气息开始从张名拓的身上涌现,它们就好像水蒸气一般,在炽热的绿光照射下缓缓升高,被迫离开人体。
张名拓虽然看不见飘荡在空中的黑色怨气,却能感受到一股暖意将自己包裹。
全身的毛孔似乎都舒张开来,暖流顺着流进去,将先前的那些个阴寒阴冷被驱除得干干净净,整个身体都因此感到轻快不已。
与此同时,张名拓身体上的黑斑开始褪去。
旁边,经纪人见状松了口气。
不愧是云水观的得道高人!
然而,庆幸的念头刚刚生出,她就看见高人脸色一变。
下一刻,被驱除了不到一半的黑色气息卷土重来。它们不但很快又重新占据之前的位置,甚至还要糟糕——从脖颈一路往上爬,张名拓的下巴与脸颊也出现了黑色斑点。
四道符咒的力量消耗殆尽,坠落在地,空气中绿光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
张名拓疼痛难忍地滚在地上。偏偏每一次与地面接触,他的身体就会变得更加疼痛,血迹开始出现。
云山子连忙又丢出一张符咒。
伴随着一声“封”,张名拓的疼痛总算得到一定缓解,他勉强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经纪人连忙道:“道长,怎么会这样!”
张名拓也咬着牙看过来。他浑身冷得瑟瑟发抖,是真的很想发一通脾气,什么得道高人,把自己治成这个样子!却又担心对方撒手不管,只得憋在心里。
“这怨气比我想象得更厉害。”
云山子脸上带有一丝歉意,方才的情景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差点就害了眼前的施主。
只是,事先布好法阵,再以法器加持,即便是拥有百年以上修为的鬼怪,自己也有信心战胜。眼前之人年纪不大,怎会惹上如此厉害的东西?
“两位施主勿急。”
云山子心知以自己的能耐是无法对付这股怨气了,方才的封字也只不过是暂时压住对方的生理疼痛。
他对自己的亲传弟子道:“去将季施主留下的东西取来。”
以那些符咒的强横力量,对付千年女尸恐怕也不在话下,他原本是想留着对付更加棘手的邪煞鬼怨。
季施主?
张名拓听到这个称呼,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季霄的名字,随后赶紧摇头:不可能!
片刻后,云山子从捧来的箱盒中取出一枚镇怨符。
“镇!”
不再需要准备阵法,云山子将印有金色纹路的道符向张名拓掷去。
那枚道符径直飞向张名拓的头顶,伴随着短暂的旋转,明耀的金光从符纸中散发出来。
光芒并不显盛,论亮度甚至无法同先前的绿光相提并论,却是极为霸道,立即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攻向黑色覆盖之处。
怨气并不示弱,正如方才对抗绿光一般飞快蔓延。
然而,在金光照射下来的那一刹,被触碰到的黑色气息立刻开始消解。这种消解仿佛世上最厉害的瘟疫,其余的黑色气息瞬间就连带着遭了殃,根本来不及逃离。
在金光的攻击之下,不出片刻,张名拓身上的怨气,竟是连一丝也寻不到了。
“这……”
饶是云山子早就感受到道符中蕴藏的力量,此刻也是震惊不已——它对怨气竟会有如此程度的克制之效,简直是天敌一般。
那位季施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感受到空气中不再有怨气残留,金色的道符缓缓坠落。
云山子抬手接过来,发觉符纸上依然具有饱满的法力。它对付刚才的怨气,甚至没有多少消耗。
只可惜,道符一旦使用,就算没有用尽力量,也没办法再催动第二次了。
云山子将道符妥善收好。
即使不能再使用,这样的道符也拥有收藏学习的价值。
张名拓动了动身体,发现没有任何不适了,肤色也恢复原状,他飞快地穿好衣服来到云山子面前,欣然道:“多谢道长!”
经纪人也长舒一口气。
她笑道:“云水观真不愧是天下皆知的道观,有云观主这样的高人坐镇,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香客。”
这并非是自己的力量,云山子听到称赞只觉得受之有愧。他道:“怨气已除,两位施主若没有别的事情……”
话才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云山子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伸出手抓住张名拓的手臂,随即万分不解道:“怨气又隐隐出现了,怎会如此!”
“道符的力量明明还剩下很多,却自动停下,说明当时的确不剩一丝怨气了。”
“难道说……”
云山子隐隐记起自己听闻过的一桩怪事。难道此人身上的怨气,根源便是在另一处?
这种事他只听过,从未遇见过。
张名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高人这副模样也跟着慌乱起来:“大师,还没好吗?”
云山子看着他,叹一口气:“实不相瞒,施主所沾染上的怨气,着实非同寻常,贫道还是第一次见。方才的道符也只是暂时将其压下去,恐怕两三天后就会再次爆发出来。”
张名拓当场愣住。
两三天?两三天自己就要再受一遍之前的苦?而且如果黑色斑纹再出来,自己还怎么拍戏?到时候岂不是人尽皆知?
经纪人道:“云观主,刚才的符咒可否……”
云山子摇头:“道符固然厉害,却也是治标不治本。两位施主若想解决,须得去找一个人。”
张名拓忙问:“是哪位高人?”
云山子道:“季霄,季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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