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多，望参半垂着眼帘，有些没睡醒。刚踏进市局，前台的实习女警便冲他打了声招呼。
“早。”望参抬起头，眼睛却瞥到倚在前台下，一个长方形的扁平快递包装盒，立起来的高度到他膝盖下。
“这是什么？”望参指了下那盒子。
“我也不知道呢，收件人是咱们支队，不知道是寄给谁的，待会我们拆出来看看。”
望参点点头，揶揄道：“看这包装，不会是热心市民送咱们支队的感谢状吧？”
“望队别开玩笑了。”女警掩了下嘴，错开望参眼中促狭的笑意。
最近的案子大家都心知肚明，能收到感谢状那可就活见鬼了。
忙活了快半个月，今天忽然清闲下来，望参倒有些不习惯。
他是闲下来了，情报部那边还在为找烂尾楼那案子背后的推手找得头昏脑涨。
“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缺德，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干这种事。”老赵抱怨着。
“那些被骚扰的员工，有没有符合嫌疑特征的？”望参问。
“没有，王延喜欢的都是些白幼瘦，你们要找的完全不是这类型的。”
望参哦了一声，感叹了一句，“这老男人的审美倒是挺符合市场主流。”
“这年头谁不喜欢白幼瘦，要是审美正常点，我会现在都找不到男朋友？”林敏敏的工位就在附近，忍不住插了句嘴，为自己打抱不平。
望参认真打量了一番林敏敏，“我就不喜欢，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白瘦有了，差个幼。”
林敏敏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一米七能幼到哪里去？巨婴吗？”
“那只能怪现在的男人身高不行，配不上你。”望参一副惋惜的语气。
老赵看二人你来我往聊了半天，眼睛从望参脸上又飘到自己可爱的下属脸上，月老之魂复燃，忙趁热问：“小望啊，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我帮你打听打听？”
赵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林敏敏身上瞄，疯狂暗示。
望参摩挲着下巴，倒是认真地想了一下，开口却说：“不知道。”
老赵看得出他在敷衍，正想开口牵牵红线，望参就打断了他。
“赵科你就别费心思了。”望参顿了顿，冲赵科一笑，“我喜欢男的。”
赵科登时傻眼了，这人出柜就出柜，语气跟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老赵捂了下心口，缓了老半天，忽然又问：“不对啊，你别骗我，前年一直来市局门口等你那个，不是个女孩子吗？”
望参盯着天花板想了会，“多久之前的事，忘了。”
“哎，赵科你不知道。”方欣竖着耳朵偷偷听了半天，环顾了一圈，大清早的，办公区里算上他也就五个人，他忍不住凑过来猛抖队长黑料。
“他这人一办案就忘了对象，把人晾在那十天半个月的，这谁受得了。”方欣悄声道。
望参半眯着眼觑他，“你是皮痒了是吧？”
“那可不是？我没说错吧？”方欣理直气壮。
望参扯了下嘴角，没反驳。
“还有，你前任，特地搬去和你一块住，你居然在支队附近酒店住了半个月。你是不是性丨冷淡啊你？”
“你有完没完了？”望参白了他一眼，说起来也就那次，望参发现自己对女性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相处的时候也是心如止水，心脏想努力多跳两下都跳不起来。
上次被司教授那么直截了当地问，怕吓着人家，以为自己对他心怀不轨，赶紧拿自己是双性恋忽悠过去。望参晃了晃头，烦闷得不行，当时确实没有，但现在还真有那么点不轨。
“回你工位去，上班时间一点纪律都没有。”望参瞥了方欣一眼，没好气道。
“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是吧？”方欣知道队长也拿他没办法，反倒叉起腰来。
“对。”望参也不和他客气，“不服这案子以后你来跟。”
方欣一怂，缩了下头，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领导说的都对。”
望参也懒得和他废话，正打算回办公室摸鱼，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是楼下的前台女警。
“怎么了？”
女警双手捧着一个牛皮纸方盒，“望队，你刚刚问的那个快递，我们拆了，有点奇怪。”
望参接过那盒子，掂了一下重量，放到桌上，把盖子掀开。
是一副裱在黑边相框里的画，四角都用泡沫做了保护。
画布上只有一大片的深红色，看着是用颜料一笔一笔刷上去的，有些让人不明所以。但这第一眼，望参却猛地联想到烂尾楼那片骇人的红。
“是什么？”方欣见队长半晌不说话，好奇地探头过来。
“……啥玩意啊这是？”方欣瞅了一眼，“谁寄的？”
女警摇头，“不清楚，送货的是快递小哥。”
“方欣，你把这东西给徐主任送过去，让他们看看有没有留指纹。”望参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把盒子盖上。
“什么奇怪的东西，看着真怪渗人的。”方欣嘟囔了一声。
望参下午把刘记者约去了支队附近的咖啡厅。
刘记者抱着他的包，紧张兮兮地在望参对面落座。
“又找我什么事？”刘晓匀把包挡在自己身前，服务员过来想问他点什么，他只挥了挥手，把服务员赶走了。
“别紧张，只是和你了解一下后续情况。”望参把手搁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刘晓匀盯着望参面前的咖啡，上边浮着一层奶泡，拉出一只软乎乎的猫，还怪可爱的。
“上次你从局里离开后，那人还联系你了吗？”望参拿起勺子，也没瞅一眼那只猫，毫不犹豫把咖啡上的拉花搅浑了。
刘晓匀把眼睛从咖啡上移开，小心谨慎地开口：“有，就一次。”
刘记者简单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也就他们监听到的那段对话。
望参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却落在刘晓匀放在桌面的手机上。
“你换手机了。”望参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肯定的句式。
刘晓匀一怔，条件反射摸了一下桌上的手机。
“是那个人告诉你的吗？”望参直言不讳。
刘晓匀把手机收回自己口袋里，盯着望参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作为警察，当然是追捕犯人。”望参交叠起腿，靠上椅背，放松了姿态，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顺便，担心一下你的安危。”
刘晓匀捏了下自己怀里的包，眼睛一时不知该往哪放。
最后那句话，望参也没别的意思，却不知是声音还是他那张脸，总给人传达出一股子暧昧的错觉。
望参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回神，“目前和犯人有接触的只有你，我希望你不要给我们的工作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那个人……是凶手？”刘晓匀试探着问。
“如果我说是，你会配合吗？出于安全考虑，你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位受害者吧？”望参稍微恐吓了他一下。
刘晓匀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他到底联系了你多少次？”望参见有效果，赶紧乘胜追击。
刘晓匀想了会，颤悠悠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次是报案当天，他说给我准备了一个大新闻，让我那天早上7点45分到现场，我刚睡醒，半信半疑就去了。”
望参蹙了下眉，“他直接给你打电话？”
“对。”
“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电话？”
刘晓匀看了他一眼，“我自己运营的公众号上留了联系方式。”
望参托着下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选上刘晓匀。
“第二次……就是你们监听到的那次。”
望参轻笑了一声，对于监听这事，也不避讳，“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周四，他给我工作邮箱发了一份邮件，提醒了我这事，这是他第三次联系我……”
刘晓匀没有撒谎，事实上，警方一直密切监听着他，直到上周五，也就是破案当天才发现监听不到任何信息。由于破了案，技侦那边也没再跟进了，这也是今天望参找上他的原因。
望参凝着眉，面色沉重，上周四是李生尸体被发现那天，想必犯人心里也清楚，李生手机里留下的录像，基本也意味着案件告一段落。但这位幕后指使却在这一天，告知了刘晓匀被警方监听，到底是出于好心，还是另有所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电话卡留给我吗？”望参问，“我怀疑他还会联系你，后续让我们警方来和他交涉。”
“这不合适吧？”刘晓匀断然拒绝了，“这是我工作号码，给你我怎么工作？”
“工作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重要。”
“……工作。”
望参挑了下眉，这回答有点出乎他意料，但他转念一想，又缓缓开口，话中带着讥讽，“我看，你只是想红吧？”
被说中了心思的刘晓匀紧了一下交握的手，用沉默作为回答。
“算了。”望参把咖啡喝完，站起身，“你想送死我也管不着。”
“那个……”刘晓匀见他要走，忽然又紧张起来，支支吾吾开口，“下次他联系我……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望参眯了下眼，从上往下看他。
“但是。”刘晓匀顿了顿，“新闻，必须让我来发。”
“你还想和我做交易？”望参冷着声道，上下打量他。
刘晓匀闭上了嘴，没再说话，他看得出，望参没有半分要和他合作的念头。
“你自己考虑清楚，再联系我。”望参留下这句话，便径直出了咖啡厅。
徐霁那边出结果已经是晚上下班时间了，接到电话时，望参刚洗完澡，还有些奇怪。正常指纹对比，一小时就出结果了，怎么徐主任折腾了那么久。
“望队，你早上送来的那幅画有问题。”徐霁开门见山，“颜料里掺了血，我们做了dna对比，发现是被害人王延的血。”
望参一怔，这犯人挑衅得也太明目张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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