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通讯记录查出来没?”望参找上赵科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
局里接了案子,哪还有什么午休。
“出来了。”老赵推了一下眼镜,从一堆文件里翻出几页纸,“这是他近一周的通话记录。”
望参扫了一眼,好几个电话号码旁都标注了人名,每一通电话也标了通话时间。
“标名字的,都是他通讯录里的人,已经一一打电话过去确认了。”赵科解释道,“没标的,是骚扰电话。”
“这个是?”望参注意到,在三天前,有一通电话,通话时间有五分钟,号码前却没有任何标注。
老赵伸头看了一眼,“这个啊,电话忙线,应该是骚扰电话吧。”
“18号晚上,这个号码在下午两点多,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望参点了点夹在一堆数字中间的号码,王延接听了,通话时间只有短短二十秒。
赵科睁大了眼睛,反复对比那两串数字,一拍脑袋,“还真是……你看我这脑子,对数字也太不敏感了……”
“查一下这号主吧。”望参朝他笑了笑,也没怪他。
“莲花路往桃源区方向的监控,调过来没?”望参问。
老赵一皱眉,“老城区监控摄像头不多,设备老旧还没联网,调过来都是零散的,十几二十份。”他朝研判室扬了扬下巴,“几个小年轻在里边看呢,量太大了。”
“事发当晚,那几个可疑的人,目前都没找到行踪?”望参有些头疼。
“对,桃源区管辖一直很乱……你知道的。”赵科抿了抿嘴,无奈道。
那片老城区,什么人都有,上到白领下到农民工流浪汉,上头年年治理,年年办不下来。
望参叹了口气,“那业主名单呢?找到那个姓何的没?”
“姓何的男性倒是有,女性没找着。”老赵一摊手,“名单和目前已知的业主已经对上了,我估摸你要找的那人,和业主是夫妻关系,房产证没登她名字。”
“住那边的业主一共多少户来着?”
“已经做登记的,有二十三户。”
望参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二十三户,二十三刀,这也太巧了吧。
但他记得,徐霁那边给他的足迹数量是二十二组……
那连夜离开的一家三口是怎么回事?
望参越想越不对劲,回办公室捞了件外套就往外赶。
“上哪去呢?”赵科见队长脸色阴晴不定,匆匆回了趟办公室,又带着一阵风从他身边路过。
“回趟现场确认一些事。”望参只留了这么一句话,电梯也没等,沿着楼梯一路小跑离开了。
望参赶到现场时,正碰上搭档在挨个登记鞋码。
方欣见他过来,一脸欣喜,“参哥你人真好,我就知道你会来帮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望参一把推开,“你继续忙,我来找别的线索。”
方欣垮下脸,一边叫苦不辞,一边又觍着脸跟上来,“找什么呢?要我帮忙不?”
望参瞥了他一眼,笑起来,“行啊,走呗。”
“那……这鞋码……”
望参笑吟吟地看他,“找完线索,你再回去登记。”
方欣朝他翻了个白眼,“晚些抽点人手过来吧,住户很多都去上班了,晚上人才齐。”
“抽调人手的事,你自己调就行了,问我做什么?”望参不解。
“我这不,逮不到闲着的人嘛……”方欣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那这我也没办法了。”望参背过身去,沿着楼梯往上走了几步,“说起来,你还记得案发当晚监控拍下的一家人吧?”
“昨天有个小孩指认了他们,是这里的住户。”望参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回过身,看向站在楼梯下的人。
方欣被他看得一愣,逆着光,有些看不清队长的表情。
平日里,和望参交流最多的也就他了,他家队长虽然平时在局里左右逢源,也不发脾气,但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人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
合作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弄清楚,望参到底在想什么。好像支队上下,独独他见过队长发脾气。
“既然他们是这里是住户,怎么你们只登记了二十三户?”望参问。
方欣回过神,队长的话里有问责的意思,他不是听不出来。
“这……可能外勤组的人没注意吧……”方欣小心翼翼地回答。
望参看着他,半晌转过身去,往上迈了几级台阶。
“走吧,应该还有一户你们遗漏了。而且这种地方,多少会有流浪汉住着,不会没留下痕迹。”
方欣应了一声,没敢多说话。
二人一口气爬了三栋楼,每栋都有25层,把两人累得够呛。
确实如望参所言,在一二楼找到了一些破席子,这两层没住户,基本是被流浪汉占领了。粗略数了数也有四五人。
可能是目击人的流浪汉没找到,更没登记上,方欣也不敢推脱责任,难得安静了一段时间。
那神秘的第二十四户业主,住在20楼。
方欣累得直接坐在地上,喘着气。虽说这事确实是他们失职,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怨,“二十楼,神经病吧……”
“住个烂尾楼还要住这么高层,鬼会爬这么高来调查啊!”
目前登记的住户里,基本都聚集在八楼以下,这也是正常人上下楼能接受的程度,即便当时买的房子是高层,但人是会变通的,总不能真的每天爬这么高楼层。
外勤组纸上写的是查访了所有楼层,但望参估摸着他们爬到十几楼就撤了,也没人想到,真有人住这么高。
房间里留下了一些大件的东西,和些零零碎碎不大重要的生活用品。
望参打开手机,给赵科编辑了条信息:a栋20楼的业主资料发我。
没一会儿,那边就回了信息,买了20楼的有四户,年龄上一筛,就只剩一户了。
业主姓杨,今年三十二岁,男性,2001号房。
望参凝着眉,直接给老赵拨了电话。
“赵科,帮忙查一下,这a座2001号房的买主是什么人,他配偶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小孩。”
“我正想和你说呢。”老赵说,“监控画面里那男的背了一堆东西,低着头,看不清脸。”
老赵叹了口气,顿了顿,“这样,我先把他身份证照片给你发过去,你瞅瞅侦查队那边的人,能不能找到他本人。只要人找到了,体型特征一对上,都好说。我这尽快把他家人的信息落实下来,看能不能和画面里那女的外貌对上号。”
“行,照片你发来吧。”望参挂了电话。
方欣一脸困惑地问:“我们找的那人,真是买了20楼的房?”
“大概率是,除了买主本人,不会有人专门挑这么高的楼层入住。”望参说。
“那他们怎么不换低楼层住?反正这里就一片破楼,谁在乎呢……”
“估计是个老实人吧。”望参推测道。
不多时,赵科就给他发来了杨业主的照片,戴着一副老气的黑框眼镜,三十来岁的模样,头发有些稀疏,普通得在路边一抓一大把。
这一家三口的身份基本是确定了,那小女孩口中那个,经常给她带糖的叔叔,又是什么来头?
他忽然莫名有些想念司教授,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有课,一整天都没来局里。现在线索跟乱麻一样,即便是共同犯罪,但监控拍下的几个画面,以及犯罪现场的状态,都透着一丝不合常理。
正想得出神,指尖却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那串号码。
司明堂在市图书馆的文献室里边,翻旧报刊翻得浑身不自在。文献室几年才清扫一次,灰尘漫天,加之旧报纸上的油墨,染得他一手黑。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只皱了下眉,不打算接。好在铃声只响了几秒,便挂断了。
这时文献室那厚重的金属门传来几声闷响。
“司教授,你找完没,我要下班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司明堂从一堆报刊中抬起头,文献室的窗都贴了遮光,在这里边待久了,也没了时间观念。
“马上。”他应了一声。
找了一天,也不是没有收获。关于二十年前那件纵火案,相关报导他找到了好几份,现在正摊开在一旁的桌上。
司明堂犹豫了一下,用纸勉强把一手灰擦了擦,才从兜里摸出手机。
看到方才来电显示的一串号码时,司明堂手下一顿,而后把通知栏划开,点开相机,把桌上摊开的报纸都一一拍下。
“找到了吗?”周姐见司明堂出来,忙问道。
司明堂朝她弯了弯眉眼,把钥匙递过去,“找到了,谢谢。”
“别这么客气,下次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嘛。我让人帮你找,你看你,弄的一身灰。”周姐热切道,她补了妆,也不知道晚上有什么重要约会。
她一边说着,把一张小纸条塞进司明堂口袋里,朝他笑了笑。
估计是给他留了电话号码,司明堂也没说什么,只礼貌地点点头,问道:“卫生间怎么走?”
“往前右拐就是了。”周姐往前指了指,朝他挥挥手,“那我先走啦,刚刚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暴雨,你早点回去吧。”
“好。”
司明堂拧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把一手油墨洗干净。他抬起头,明亮的灯光下,镜子里的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垂下眼,甩了甩一手的水,忽而又从口袋中摸出那张纸条,就着水流,冲进盥洗盆的下水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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