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到竟听得赵芳仪说了这番露骨言语,心下一惊,想是她与徐德妃二人在水榭内说着些私话,却这样被我无意中听见,实在是不好办。

    正苦思间,一闪念——

    ——也正刚好,岸边一株老槐树早开了满树层叠、馨白若脂玉的小花,东风至,点点落英缤纷,取了帕,抬手去拍那轻淡暖白的细碎槐花花瓣,迈步疾跑追逐之,若逐花蝶一般,巧笑出声,喊道,“紫,你拿了帕子快过来罢。”

    水榭内人霎时惊觉,身后传来一声急合了窗的声响。

    绕了槐树四周,逐花,绕了几圈,转身往北去了。

    那样的距离,就算未听明是我的声音,也正刚好可以看清是我,只希望她们并不知道对我这样的灵术师而言,她们注意压低了的声音,对我来说还是太过清晰。

    向北而行,待到了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才渐放慢了脚步,漫步在桑林周边,若遇着模样有趣的叶或枝型,便停下来打量一番。最近,因着周贵嫔的关系,也对赏叶渐有了些兴趣,每日用过午膳之后,时常让延喜他们将小画案搬到院子里,对着院内松柏,一画就是一个下午。

    才转过一座青石栈桥,就看到了正独自背倚桥栏坐于水边的巧淑妃,手上拿了支不知从何处摘来的纤绒狗尾草,正无聊摆弄,绿水映芳影,些微波澜轻泛,身边并无人随侍,想是又任性地撇开了朱儿,独自一人寻了个僻静处。

    近前福身叙礼,巧淑妃这才收回了神,分梢眉黛下鸣凤美目轻眨,唇边浅笑,款声道,“寒妃也在那里待得烦了?这里安静,景致又好,你我二人正可以说说话、相互解了闷。”

    “淑妃娘娘在此处已很久了?适才午膳时候,见淑妃娘娘只吃了几口,便就离席,身上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巧淑妃轻摇了下头,举了那支狗尾草,对准了正好从层叠桑叶间漏下的一束阳光,轻晃了晃,“适才在席上只是觉得闷了而已,身子并无不适。倒是寒妃,午膳前我正想找寒妃说说话,可一时竟未找到,不知寒妃是去了何处?”

    “童大人带了我去一处蚕所观蚕。不想竟让淑妃娘娘费心了,实在惶恐。”

    巧淑妃莞尔一笑,道,“这又哪里来的费心?蚕所我倒从未进去过,只从外间所看,并与他处无异,不知里面构造究竟如何?”

    “内里布置与亲蚕殿相仿,只是蚕架布置得要更密些。”轻点头微笑道,“其余也确实与他处并无二样。”

    巧淑妃闻言,低垂了眸,漫不经心地转弄着那只狗尾草,轻叹一声道,“我向来讨厌蚕事,不想今年皇上竟让德妃娘娘代皇后亲行祀蚕采桑之礼。德妃娘娘向来庄重,我亦佩服,只是……私下揣度圣意,实在不妥。我原以为……”

    我知道,巧淑妃想说些什么,虽对她突然将话题转到这里感到十分奇怪,但再仔细一想,她在宫中多年,对这些事恐怕也是多少在意的。

    毕竟,后宫,并不是一个人可以只依靠天真就能待得下去的。就算,有着再深的身家背景也罢。

    自我承皇上专宠之后,朝中又多出了另一种立后言论,虽然其声势并不大——毕竟除了祭仪司这个灵术师云集的特殊部门之外,我向来极力避免与外朝有不必要的接触。一来,我向来不喜争斗,仅是每日待在宫中,大小之事,也已耗费了不少精力;二来,若与外朝接触过多,只会让凌弋猜忌防备,若非皇后,朝中之事,不论大小,若有多言,只怕皆是不妥。凌弋平时也很少谈起朝中之事,我所知的大部分朝中发生之事,都是通过延喜他们在外聊天时接触、打听而来的。

    “这些考虑,我亦不敢多想。”我轻声回道,继而将话题转向了之前,“才在亲蚕殿时,淑妃娘娘不是挺喜欢拿了桑叶逗蚕,怎会不喜蚕事?”

    巧淑妃低叹一声,鸣凤漆瞳中哀光轻泛,“蚕多可爱,我又怎会不喜欢?只不过春蚕到死之时,丝才方尽,不是太痴又是什么?化了粉白蚕蛾又怎样?不过数日,再不进食,根本飞不动,眨眼间便交叠而亡,如此结果,不是太过凄凉了么?”

    “淑妃娘娘所虑,我以前倒从未想过,如此说来,也确是如此。不过再一细说,这世间,凡所众生,也只是各自为痴、各有劫数而已。”

    巧淑妃忍不住轻笑出声,面上严肃神色遽去,神情又变回了先前那般透着稚气的天真可爱,“听寒妃这么一说,竟是在理。原来我只是以己之心度他物之理,我并非蚕,如何能知蚕之所想,本大可不必为此烦扰的。还要多谢寒妃的这一番开导。”

    “淑妃娘娘客气了,能助淑妃娘娘解了心中所忧,自是高兴的。”

    听得桑林中有衣裳窸窣声渐响,听这脚步匆忙,知是紫堇寻了过来了,暂也不动,待她过来就好,转向巧淑妃道,“淑妃娘娘适才说上午时候想找我说话,不知是何事?”

    巧淑妃微仰起头,向桑林方向望了一眼,想是也注意到了有人过来,见我神色,也有几分会意,知是无事,便即微笑道,“是小兮儿他。昨日安和公主殿下带了小兮儿入宫,小兮儿竟已能将算诀倒背如流了。哥哥他前几日起行回西凉州时,那会儿公主殿下才刚开始教小兮儿念诵,未想到不过几日就已这么熟练。公主殿下原本就一直想小兮儿长大之后能够成为哥哥那样优秀的将军,这会儿小兮儿又多了个别号,叫‘神算将军’。听公主殿下所说,小兮儿每日在将军府中上蹿下跳的,好不威风,安静下来时,却也已将哥哥的模样学得有几分像了。”

    “巧公子幼时便这般聪慧,待长大了,定大有作为。淑妃娘娘能有这样的侄儿,真是让人妒羡。”客气地称赞道,心下,不经意间竟是微微一沉。

    本以为自己是完全不会在意的。

    凌弋原说昨晚会在瑞香阁用膳,将至黄昏之时,却遣了小卷子来告知说今晚无法过来了。

    原本以为是政务缠身,听巧淑妃这样一说,应是安和公主入宫,凌弋是留在云福宫用了晚膳罢。

    “还有许多年呢,到那时候,寒妃的孩子也该和小兮儿差不多大了。”

    巧淑妃露齿一笑道,眉眼间盈盈笑意,若豆蔻年华的少女般纯洁天真,不论是谁见了,都不会相信她在宁和元年、以十三岁的幼龄就已入宫了吧。

    未想到她竟突然如此说,意识到了之后,一时不禁羞红了脸,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转移话题道,“适才间就见淑妃娘娘手里拿了这狗尾草,不知究竟是何处而来?若让先蚕坛女官们见了,可不得吓坏了。”

    巧淑妃闻言,乐得呵呵一笑,回头向桑林望了眼,衣衫窸窣声渐强渐弱的,想是紫堇一时还未找到出口,“自宫中过来的路上,我见路边长了好多这个,就让朱儿下车去采些回来玩儿。朱儿原是不肯,实在拗不过了,才下车采了一支回来。刚才一直让朱儿藏在袖中的,今日正值蚕祭,我可万不敢吓坏了先蚕坛的女官大人们。”

    话刚说完,紫堇正好自一块大山石后走出,近前福身行礼,禀说是宫内马车就快到了,德妃娘娘让众人快些回去。

    巧淑妃见紫堇也是有些奇怪地望向自己手中的狗尾草,也不言语,径直将狗尾草藏到了袖中,挽过我的手,一同往回走去。

    待回去了,再和紫堇说了这其中的小故事罢。

    才刚回到观桑台边,就见赵芳仪正说得眉飞色舞,细一听,原来是张修仪在请问胭脂之事,赵芳仪也确实厉害,几乎是将数十本胭脂谱上的内容都背了下来,围着的众人无不表露佩服之情,赵芳仪倒也客气,微露齿笑着,声音比了平时又放低了些,竟更添了半分妩媚,“在这里的,都是姐妹,有福大家一起享才是,修仪所问,我不过是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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