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暖阳高照,天还是极冷,滴水成冰。谢疏钰从屋里出来行至廊下,正好撞见卫淼。

    小家伙跟着香草正在院子里玩蹴鞠,这一年卫淼虽长高了些,但和大人相比还是矮矮的。她的小短腿根本接不住球,一脚踢过去不是空了,就是自己把自己绊倒。

    谢疏钰被她笨拙的动作逗笑,招手唤她,“水水,过来。”

    卫淼脸蛋红扑扑地跑过来,小女娃身着狐裘裌衣,珍珠绣鞋,怎么看怎招人喜欢。跑跑跳跳一上午,头上两只小揪揪也松松散散的。

    “水水姑娘,要不奴婢先帮你重新扎头发。”香草说着便要动手。

    哪知卫淼赖在谢疏钰身边就不愿意走了,懒懒抱住谢疏钰大腿,“钰哥哥帮……帮我扎。”

    “哥哥帮你扎头发?”

    卫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很……很简单的。”

    这可有点为难谢疏钰了,太子殿下这双手,曾执朱笔治天下,曾握剑斩敌军,就是不曾为女娃娃扎过头发。

    见卫淼坚持,谢疏钰没有拒绝,香草便回房间取来妆奁,黄杨木梳,铜镜,各式各样的首饰一应俱全。

    谢疏钰坐在红木圈椅上,卫淼站着高度正好。怔了瞬,他终是接过木梳,笨手笨脚地卸下卫淼的发饰,在香草的指导下开始给卫淼扎头发。

    卫淼的头发偏软,似黑色的锦缎一般光滑细腻。

    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谢疏钰掌握不好力道,见那小撮头发怎么也收不拢,便用了点力。卫淼霎时头皮绷的紧紧的,小脸也皱巴巴,硬是忍住没喊疼。

    好不容易重新扎好两只小揪揪,卫淼挑了两朵簪花,使唤道:“还……还要戴花花。”

    戴簪花的时候,卫淼头皮又是一番摧残。收拾完毕,谢疏钰叫卫淼转身,他定定看了片刻,道:“歪了,重新扎。”

    一前一后的两只小揪揪极不协调,追求完美的太子殿下绝不允许自己的作品有半点瑕疵。

    卫淼一听重新来,连忙捂住小揪揪后退,“不……不用。”

    还是香草感同身受,觉得小女娃肯定疼了,笑说:“确实不用,歪着也挺好看。”

    那确实,小姑娘天生丽质,披条麻袋也好看。

    时间已是不早了,谢疏钰一会要见客,就让卫淼自己去玩。

    两只小揪揪扎的太紧,卫淼头皮绷的难受,香草便牵着她回房准备重新扎一遍。卫淼边走边小声道:“钰哥哥笨,我……我以后再也不让他扎头发了。”

    未时,一辆马车准时在澄院门口停下,紧接着里面走出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子。身量高的男子正是宋氏嫡长孙宋晋,年方二十相貌周正,一派温和之气。

    身量矮一些的男子是宋晋的胞弟,今年十岁。小少年郎跟随兄长头一次出门,一下车便好奇地到处张望。

    宋晋把胞弟叫到身边,温声嘱咐:“照元,这是贵人府邸。兄长带你出门是为了长见识,可不是让你来捣乱的,一会进门切记小心谨慎,不可……”

    “不可喧哗,不可追逐打闹,更不可打听贵人的事,兄长说过不下十遍,我都会背了。”宋照元不耐道。

    见状宋晋才放心几分,他是宋氏嫡长孙,迟早要主家的,到时胞弟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所以宋晋此番才带宋照元出来见见世面,不过为了保密,宋晋没告诉他今天见的人是太子殿下,只说是一位友人。

    一番交待,冯宝财迎了上来,笑眯眯道:“宋大人到了,请吧。”

    他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宋晋不敢怠慢,一个作揖恭恭敬敬跟着他进门。之后宋晋被引着去书房谈事,宋照元被安置在花厅用茶点。

    书房中,小厮给二人奉上茶,升腾的白雾中,谢疏钰冷峻的面部线条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宋晋作为名门嫡长孙,自小应对的场合不计其数,也算游刃有余。但面对这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东宫之主,竟生出几分怯意。

    坐在对面的少年眉眼锋利,自带威仪,随意的一个姿态也叫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宋晋惴惴品一口茶,笑道:“方山露芽,托殿下的福,臣有幸能尝到这等好东西。”

    “宋大人费力气见孤,恐怕不止为了品茶。”谢疏钰手指漫不经心点在桌上,“孤喜欢有话直说的人。”

    宋晋原本准备好满肚子表忠心的话,突然就没了用武之地,旋即呈上一只锦盒,道:“殿下说的是,此前郴州水患束河决口,臣听闻如今户部正拨银子准备重建堤防,臣以为,治水之道应以疏为主,特献上拙见。”

    这次束河决堤,不仅让南方大部分地区遭难,还引发瘟疫,谢疏钰在郴州宵衣旰食大半年才稳住局面。然束河决堤不会只有一次,回京后谢疏钰便让工部重新规划河道防治。

    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河道防治做好了是功臣,做不好遗臭万年。工部及地方官员懒怠,宁愿每年花钱修补河堤敷衍了事,也不敢应下这门差事。

    锦盒中,一本《治河全书》以及一份河道航图赫然在内,书中不仅详细记录各处河道泥沙堆积情况,疏通要义,航图上更是对大梁河道防治做了全局规划。

    这东西,来的正是时候。

    谢疏钰细细看了一炷香的时间,问:“这东西出自宋大人之手?”

    闻言,宋晋吞咽唾沫,结巴道:“是……是臣所作。”

    “大胆!”谢疏钰蓦地起身,厉声斥道:“你举人出身,于江陵入仕任州部同知,如何接触河道防治?没有至少五年工部历练和实地考察,写不出这等拙见,安敢瞒孤?”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宋晋吓得腿一软,当即跪了下去:“禀……禀殿下,书和图确实非臣所做,是……是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所赠。”

    谢疏钰心下了然,沉声道:“这位高人,是魏文彬吧?”

    魏文彬出身洛阳魏氏,魏氏乃大梁世家之首。魏文彬此人十九高中状元,先后入翰林,工部,内阁,仕途一路扶摇直上,东越长公主更是对他一见倾心,甘愿远嫁酆京。

    不仅如此,他在寒门学子中极有声望,当年能与章氏抗衡的人,满朝文武,仅一个魏文彬而已。甚至如今朝堂上还有人惋惜,若魏文彬没辞官归隐,首辅之位肯定是他的。

    见太子已经猜到,宋晋不敢再瞒,“正是,一年前臣于江陵偶遇魏大人与之畅谈,魏大人离去前将此物赠与臣,说不要透露出自他手,指不定哪天能用上。”

    果然如此,魏文彬曾主修建中州水系,自此中州十多年未有水患之忧,谢疏钰打开盒子的瞬间就猜到了。

    魏文彬这样的人,不在朝中效力实在可惜。谢疏钰问:“他还在找女儿?”

    数年前,魏文彬和东越长公主出生一个月的小女儿丢失,一家人互相指责反目成仇,长公主带儿子远走,魏文彬辞官,几乎一夜之间,如日中天的魏府就倒了。

    “是,魏大人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管天涯海角也要寻女。”

    谢疏钰沉吟,“魏文彬如今在何处?”

    宋晋:“臣不知,魏大人神出鬼没,并没有说他要去哪儿。”

    这个宋晋,虽耍小聪明,但也是个能做事的人。谢疏钰道:“你把书和图册送去工部尚书府上,配合他做事。”

    宋晋一听,大喜,他明白这是殿下给出的试金石,忙不迭应下。

    不久前,宋晋青梅竹马的表妹被江陵豪族章虎强行掳去,名声俱毁,表妹被逼得第二日就自尽了。宋晋自此发誓,不杀章虎誓不为人,这才选择与东宫站在同一阵线。

    谢疏钰又道:“若你再见魏文彬,让他来见孤,孤会帮她寻女。”

    花厅中,暖炉熏香,青烟袅袅。

    宋照元一个人呆着无聊,便不顾随扈劝阻出门逛逛。出了花厅是一条长廊,宋照元边走边逛,一路点评。

    澄院虽大,但这个季节没什么景致,不像江陵一年四季绿意盎然。目之所及,到处枯枝白雪。

    宋照元看几眼便腻了,兴致缺缺:“兄长的这位朋友真无趣,这么大的园子也不好好打理打理。”

    他年纪小,在江陵被惯的无法无天,到了酆京也口无遮拦,根本没意识到身为客人说这话不合适。

    随扈忙道:“五公子慎言,还是速速回去,省的给大公子惹麻烦。”

    “怕什么,不会有人听到。”宋照元小声说,“这座府邸建于乡野之间,只怕主人也是乡野匹夫,肚里没墨水自然不会打理园子。”

    话音刚落,只见长廊木柱后,忽然走出一个女娃娃。女娃娃脸盘白净净的,一身锦缎衣裳打扮的很是精致。

    这会女娃娃正叉腰气鼓鼓地瞪着他,两只小揪揪朝天扬起,奶凶奶凶道:“不……不许说钰哥哥坏话!”

    宋照元微愣,“你是谁?”

    兄长可没说过这里还住着个女娃娃。

    卫淼比宋照元矮许多,但小姑娘扬起下巴毫无惧意,凶巴巴又说了一遍:“不许说……说钰哥哥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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