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曜的脑海中,进度已经快进到三年抱俩,孩子最好一个姓乌,一个姓穆,男孩调皮捣蛋,女孩乖巧文静……
下一秒,他未成形的美梦被无情扯碎。
“把人打成这样,将来还怎么接客?”穆昭语气不悦,“身子骨一时半会儿养不好,还得细细养着,花溪楼再家大业大也没这么败家的。”
乌曜:“……”接、接客?
昭昭怎么可能舍得他去接客!这不是他想要的正轨!!!
与记忆中的经历相差太大,乌曜一时竟不敢睁开眼。
她怎么可能不是昭昭呢?
定是他刚刚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她生气。
花溪楼管事连忙请罪,而柳雪凝在旁边憋着笑,眼神飘忽。
穆昭可不是会计较这些小事的人,而之所以如此,怕是跟这罪奴脱不开关系,那么问题来了,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
只是区区一介罪奴的话,不可能让昭昭表现出这般异常。
“把人带下去,请两个大夫好好诊治,”柳雪凝吩咐管事,“务必治得仔仔细细,身上一点儿疤都不要留。”
躺在地上的乌曜依旧在装晕,双眸紧闭,满是脏污的脸庞脆弱不堪,露出几分遮掩不住的绝色。
她顿了下,又似笑非笑的强调道:“得了长公主殿下的青眼,可得好好爱惜着自个儿,下次再犯错,可就不是这般简单了。”
乌曜察觉到管事要把他拖下去,心下一横,缓缓睁开了双眼,正要跟穆昭来一个绝美对视,就见她提着裙摆转身离开,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却抓了空。
乌曜:“……”
为什么重来一次,难度等级好像更高了?这不合理!
“殿、殿下……”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却十分熟悉,穆昭听得脚步一颤,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即便早已准备好与他做戏,但不断翻涌出的旧事还是让她难以承受,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乌曜要欺骗、隐瞒、甚至于背叛。
不是三日,不是三月,而是朝夕相处的整整三年,做什么局,非要这么久不可?而在他眼中,那三年里,她又算是什么呢?
“昭昭,怎么了?”柳雪凝望着她泛白失神的脸庞,眼中满是担忧。
穆昭蓦然回过神,朝她摇摇头,提起裙摆,头也不回的登上二楼。
她还是不够果断,不够狠心,才会让这些早已斩断的过往横在心间,长成一根拔不掉的刺。
二楼雅间中,茶香弥漫,柳雪凝的目光落在穆昭身上。
她跟穆昭结识已久,两人无话不谈,上次见她这般心不在焉,还是先皇在病榻上定下驸马人选,匆匆催着两人成婚。
徐文荣并非良配,婚后两人的生活果然不睦,先皇生前穆昭还能勉强忍受,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病逝后连样子都不愿做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
柳雪凝望着穆昭,还未开口,就听她说道:“过些时日,把他打发出去吧。”
“打发出去?”柳雪凝顿了下,“好不容易有乐子找上门来,你就这么轻飘飘的打发了?昭昭,你跟我说实话,这罪奴你是不是认识?”
穆昭垂眸道:“算是吧,阿凝,此人并非善类。”
待她召来孔雀卫,将大梁质子的身份调查清楚,肃清朝中相关党羽,乌曜势必会牵连一大批人。
她不希望牵连到花溪楼与阿凝。
“我也并非善类,”柳雪凝不在意道,“如果看他不顺眼,只管交给我好了,准叫他三天就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穆昭失笑,她前世从花溪楼把乌曜带走,继而被算计,却从未怀疑过花溪楼,就是因为相交数年,她相信阿凝不会害她。
“不必,”穆昭漫不经心道,“随他去折腾,等我的人过来,有他好受的。”
柳雪凝眼前一亮:“孔雀卫?昭昭,你总算是想通了,什么忌惮不忌惮的,权力和男人一样,瞧着再怎么鲜亮,可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自个儿的。”
穆昭垂眸笑笑,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前世却从未想明白。
接着又听她碎碎念道:“等各位叔伯来了,我给他们接风洗尘,好好吃一顿,平洲那地方啊,到底比不上京城……”
“你怎么比我还高兴?”穆昭笑道。
柳雪凝弯弯唇,没回答,嘀咕道:“反正就是很开心啊,你放心,我有的是银子,多少人我都请得起。”
与此同时,花溪楼后院里,管事请来了大夫帮乌曜诊治。
两个小厮帮他清理了身上的脏污,换了身衣裳,而乌曜全程宛若一条失去生命的咸鱼,眉头紧皱,眼神放空。
冯睿小心翼翼的出现:“主子,还要换回来吗?”
这些天都是他在洗恭桶,今天匆匆改换了身份,甚至在那些管事面前露了真容,想要再隐瞒下去恐怕得费些心思。
更何况每次主子出现,总是会莫名其妙主动挨鞭子,而为了两人的身份不露馅,他也不得不含泪挨鞭。
乌曜没说话,眼神依旧无比空洞。
今日昭昭都没有看他一眼。
明明跟前世大差不离的轨迹,但结果却截然不同,难道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在大牢里换了身干净的囚衣?
这些时日他的确太着急了,也太自信,或许早就露出了马脚,才会惹得昭昭生气,而话说回来了,罪奴这个身份还能用吗?
如果花溪楼真让他接客……乌曜下意识的看向冯睿。
冯睿:“……”
偏院的灵堂设了许久,徐文荣的棺椁停在其中,哪怕每日冰块不断,也渐渐散发出了些许气味。
这时宫里送来了特制的药丸,说是能遮掩一些尸臭,防止生虫腐化。
穆昭松了口气,当即叫人把药丸用了,合上棺椁时,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徐文荣指尖的灰黑色好像又浓了一层。
放入药丸后,异味总算是少了些,反而散发出些许幽香,类似于烧焦的松木,微微发苦,却不叫人觉得讨厌。
“徐首辅人到哪儿了?”穆昭问道。
“消息传到凉州要四五日,徐首辅回京,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七八日,最快也要到后日回来,”荷香伺候她换了身衣裳,不解道,“殿下,您为何非要等徐首辅回来?”
穆昭随意道:“过两日就知道了。”
她不记得前世徐首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却知道他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看了徐文荣,这对父子间的确存着情分。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过。
徐首辅刚到京城,便马不停蹄的来到公主府,穆昭也懒得跟他计较虚礼,叫人把他带进偏院的灵堂里。
徐文荣的棺椁停在灵堂中央,明明供奉与香火不断,但徐首辅仍从中觉出了几分凄凉。
灵堂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味道,发苦又醇厚,徐广庆走到棺椁前,抬手欲要推开,旁边的下人先一步道:“大人,时日久了,里面的气味恐怕不好闻。”
“让开!”徐广庆冷喝一声,双手猛地发力,掀开了棺椁,刹那间,浓烈的松木气息伴随着腐臭味扑鼻而来,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徐广庆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股味道,抬眸向躺在棺椁中的人影看去。
“徐大人——”着了一身素衣的穆昭走进灵堂,素白的帕子虚掩着口鼻,微微泛红的美眸望着他,“可是看清楚了?”
徐广庆攥紧了双拳,低声应了句。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穆昭,但也只能是怀疑而已,穆昭身为长公主,又是镇北王留下的孤女,便是真对他儿子下毒,有上头那位护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怎么样。
更何况穆昭自出嫁后做的荒唐事还少么?贵为长公主,竟频繁出入花溪楼,半点里子面子都没给徐府留,一个不受待见的驸马,活着与死了并无区别。
“看清楚了就好,”穆昭淡淡道,“徐首辅与驸马父子情深,本宫愿全了你们这段情分,驸马的丧事便交由徐首辅来一手操办吧。”
徐广庆蓦然抬眸,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她,脸色难看至极。
由他来一手操办,亲手白发人送黑发人,甚至没有妻女为他儿子披麻戴孝吗?
穆昭不以为然:“徐首辅还有其他事吗?”
“请问长公主,”徐广庆声音嘶哑,阴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为何我儿会突然暴|毙?死后尸体不腐,还有异香。”
“何来暴|毙一说?驸马这场风寒持续了两月有余,徐首辅不会不知道吧?至于香味和尸身,是宫里的秘药罢了,”穆昭望过去,似笑非笑,“难道徐首辅愿意看到嫡子一身蛆虫,满身烂肉?”
徐广庆额上青筋猛跳,拳头死死地攥住。
穆昭懒得再跟他多说:“至于驸马为什么病,如何养的病,徐首辅大可以回去问问你儿子的贴身婢女,哦不,不能说是婢女,毕竟没有奴籍,没有身契,还怀了徐公子的骨肉。”
一连串的消息打得徐广庆猝不及防,什么婢女,什么骨肉……又跟他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徐广庆目光沉沉:“长公主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徐首辅学识渊博,难道连这两句话都听不懂?”穆昭漫不经心的向他靠近,余光掠过棺椁中的尸身,忽得一怔。
尸身跟前几日好似完全换了副模样,指尖的灰黑色褪成了虚白,原本暗沉的面容也亮了许多,难道宫里的药丸还有美容的效果?
但也只是一瞬,穆昭的思绪便被徐首辅带偏:“长公主这样做,可对得起先皇赐婚?”
穆昭含笑的眼眸彻底变冷:“你说呢?”
徐广庆沉默不言。
穆昭淡淡道:“不答应,可以。本宫这里倒是有一份休书,不知道徐首辅愿不愿意替驸马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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