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长,你们别怕。”村长停下拍门的手,“你们都穿上厚衣服,要厚,穿好后开门跟着我到男知青宿舍。大暴雨,你们宿舍怕扛不住,听明白了吗?”

    穿厚衣服不是怕她们冷,是雨会淋透衣服,男女有别。

    村长听着屋内不知道谁回答的声音,他蹲在屋檐下,天空渐明,能够看出现在是阴云密布的天气,不再是一脚深一脚浅。

    “村长。”

    村长站起身,门打开露出裹得严严实实的知青们,他点点头。

    “你们排成一队,没多大会儿,都别怕。”村长组织女知青们在屋子内排好队。

    话刚落,天空又起一道惊雷,紫色闪电从东边一直蔓延到西边,照亮整片天空。

    村长忍不住偏头闭眼,雷电一道接着一道的闪。

    女知青在雨中混乱,斥满尖叫与恐慌。

    “娃娃们,叔在呢,都别怕,就剩几步路了。”村长睁开眼睛咬着牙,他一个活了四十多年的男人有什么可害怕的。

    这都是城里来的娇娃娃,没见过啥阵仗,她们可以怕,你不能。

    村长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好几次他都感觉雷电像是要劈到自己身上了。

    “张学正,你们知青都待在一处,女知青要出去你们男知青陪着点儿,都不要单独外出。”全部转移完后,村长隔着门喊。

    他还要赶着去看其他家都咋样了,这么大雨早些停不会造成太大伤害,要是晚了……

    村长披紧身上的蓑衣,趟着水回村子里去。

    瓢泼的大雨来势汹汹,划分为两个世界。

    雨幕内村长蝺蝺独行,雨幕外闪电群魔乱舞。

    门被刮的“咣咣”作响,姜岁岁抱着兴兴裹紧了被子。

    她明显地感受到,门口已经有雨渗透了进来,也能够看清光亮,她除了能够抱紧兴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雨水从窗户缝被刮进姜岁岁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还不如刮大风,屋顶吹掉了她还能抱着孩子跑,现在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这里还能去哪儿。

    “姜知青姜知青。”

    姜岁岁晃晃头,分不清是真的有人在叫她还是出现了幻听。

    “妈妈,好像有人找。”叶念兴哭着抬起头,雷电响起他又哭着把自己埋进妈妈怀里。

    真的有人在叫她!

    姜岁岁从炕上爬到墙边,贴着墙听外边的话。

    “姜知青,你打开门抱着孩子来俺家。姜知青姜知青。”

    姜岁岁动作飞快,从柜子里拿了两件衣服披在兴兴身上,其他的衣服她收在空间里。

    怀里还抱着孩子,她不方便拿任何遮挡。

    打开门姜岁岁迎着硕大的雨滴跑了出去,她看到旁边院墙上露出来的两个人,是隔壁王大娘家的儿子。

    她听到墙上趴着的两个人隔着雨幕大喊,“姜知青,俺媳妇儿就在门口接着你,你快带着孩子过来。”

    姜岁岁突然觉得雷电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她打开门,看到了披着蓑衣等在门口的两个人———王大娘家的大儿媳和二儿媳。

    “姜知青,快咱们快去俺家躲雨。”俩人搂住姜岁岁就往隔壁走。

    姜岁岁弯着腰,任由两个人拉着走,她被雨砸的浑身麻木,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感受不到害怕。

    “姜知青,来来来,先穿我老婆子的衣服。”

    姜岁岁听到王大娘的声音才抬起头,浑身麻木的她无法感受自己是不是还在雨中。

    屋内的温度让她意识渐渐回笼,她直起腰,把怀中遮挡兴兴的衣服拿开,对王大娘感谢道:“王大娘,谢谢你们冒着大雨接我和兴兴。”

    姜岁岁说完抱着还在哭的兴兴给屋子里的众人鞠了一躬。

    “这是干啥呢,你们文化人就是爱整这些,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王大娘再能说也没有见过谁给她鞠躬。

    都是邻居,这时候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隔壁在破屋子里淋雨。

    更何况这些天姜知青见她就笑着打招呼,她也不忍心呐。

    “姜知青,先去换衣服,孩子我来哄,去吧去吧。”王大娘抱着哭累的兴兴,把姜岁岁推向里屋。

    姜岁岁看着手中旧色的长衫,心中翻涌的情绪倾泻而出。

    她蜷缩坐在地上,抱着自己无声哭泣,现在她真的有了自己属于这个村子的感觉,是水稻村一员的归属感。

    没发泄太久,姜岁岁换上准备好的干净衣服。

    屋外哄着兴兴的王大娘,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儿被雨淋的痕迹,心中一时感慨万分。

    大概曾经姜知青还小,现在终于长大,这说出去谁敢相信是后妈,那么大的雨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遮挡,反而牢牢护着怀里的孩子。

    姜岁岁换好衣服走出来,就看到王大娘怀里的兴兴红肿着眼睛,伸手要她抱。

    “来,妈妈抱。”姜岁岁快步走过去,“说谢谢王奶奶。”

    兴兴顶着雷声颤颤巍巍说谢谢,说完继续把头埋在姜岁岁脖颈间不出来。

    “王大娘,”姜岁岁话还没说出口,外边又响起剧烈的拍门声。

    “会是谁呀?”王大娘嘀咕一句。

    下着大雨,来躲雨的?

    王大娘给老大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看看。

    姜岁岁捧着王大娘倒的热茶,现在外边就轰隆轰隆的雷声,她不再感到害怕。

    “娘,是村长家的老大,说雨太大,让咱们都在最牢固的屋子里躲雨。去拍姜知青家门的时候,我给他说了在咱家了。”

    王老大站在门口,拧拧袖子上的水给王大娘汇报工作。

    王大娘说:“你去把老二老三老四家的全都叫过来,听村长说的,都在俺这屋来。”

    姜岁岁走近到门口,王大娘家院墙屋里都比她家牢固,只有雨拍打窗户的声音,感受不到雨滴进来,炕还烧着,屋里与外边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王大娘,之前咱村下雨都多久停呀?”姜岁岁皱眉问道。

    雨太大了,这样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她想雨就是泡也把她家院墙泡没了。

    王大娘想了想说:“没定数,这雨太大了,多少年才见一次。”

    又走过去拍拍她的手道:“别担心,安心在这儿住,等停了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岁岁乖巧点头,抱着孩子坐在角落,给进来的其他人腾位置。

    王大娘注意到姜岁岁后退的身影,没有再说什么,总要给人家留点儿自己的空间。

    捂着兴兴的耳朵,她一直在想其他人家怎么样了。

    村长是很好的村长,冒着大雨,出动的都是自己亲儿子,她猜村长一定也在冒着大雨通知其他人。

    村民也都很好,除了拎不清的赵老太。王大娘作为邻居还一直惦记着她们母子二人,以后她要好好报答,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过的事情。

    屋子里暖和,风吹不进雨刮不着,接连不断的雷声落在她耳中现在也感觉并没有多害怕。

    姜岁岁在计划以后,这场大雨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也打乱了她的计划。

    “兴兴,你说爸爸要是晚走几天,还走不了呢。”姜岁岁拍拍兴兴的背,哄着他转移话题。

    不能总想着害怕,不能持续把注意力放在外边的雷声上边,转移注意力后,天上传来的轰鸣就会变成一种背景音。

    王大娘说:“雨小了,雷声听着也远了。”

    姜岁岁支楞起耳朵,她好像也听着雷声越来越小。

    “姜知青,等到雨停了让俺和家里那四个大块儿子一起去看看,看看有没有啥需要帮忙的。”王大娘转身对站起来的姜岁岁说。

    姜岁岁望慈祥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时之间,院长妈妈的音容和王大娘的重合。

    心善的人都是相似的。

    她点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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