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女无辜,不明所以,一口饮下茶水,哪知忽然说不出话来。还以为自己忧心过度,忧心致哑,休息几日便好!
这边厢,朝颜发现蚕女已上钩,立马手书一封,寻白鸽送信给她的霍久涅公子,言蚕女已被自己毒哑,请公子示下,是否要杀了她永除后患云云。
蚕女虽哑,却顾不得许多,最为担心的是断了的红线还能否再牵上。第二日,蚕女继续上路。她于驿途偶遇朝颜拖着灵柩赶路,这才起了些微疑心,猜测自己忽然的失语与朝颜有关。
只是蚕女更为忧心断了的红线。尚无暇顾及失语一事。
蚕女不敢与朝颜正面相碰,就撇了朝颜,悄悄改道,往三牵镇去了。
一月之后,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云实老人。
蚕女不能言语,只能手书。
云实老者一看,不仅红线断了,蚕女手背上的三生花也熄灭,黯然无光了。
“麟女可施了灵力?”
蚕女摇头!
云实老人甚为诧异,他也摇了摇头。“怪哉,怪哉!这红线乃是你自己驾驭的天蚕所吐的红色天蚕丝,被我种在了你二人手中。只有结了红线的二人,也就是公子莲生与你二人才能断了这红线。这红线只能自断,其余人等根本就无法斩断红线,太奇怪!况她不施灵力,就更不能了!”
蚕女在纸上写道:“这红线断了还可再牵连?”
“不能了!断了的红线就再也结不上了。”云实老人若有所思地念道:“不能了,不能了,断了的红线就再也不能了。”
红线断了,就不能再牵连了。听此一言,比让她立刻身死还要难受。
不知是如何离开的,蚕女只知自己心伤欲焚。这一路走来,怀着念想,好容易才寻到云实老人,可是云实老人也没有办法再牵连这断了的红线。
麟女大人为何要断我红线呢?
因为她喜欢公子莲生吗?红线断了,公子莲生还是我良人吗?断了的红线也就是断了姻缘。麟女大人断了她的红线比杀了她还让她难过。
离开云实老人的府邸,蚕女往回走,但是难过得不想回到公子莲生身边。
只是不择路地乱走,不知今夕何夕。
且说霍久涅杀了夕颜,在众宾客中引起一片哗然!
当时便有数人借托词不愿再跟着他这个主子,还乡去了。
霍久涅见势不妙,立刻宣布不再寻麟女大人下落,即刻返回凤贤庄,设宴犒劳大家。又命众宾客先行,自己最后启程,单独行动。以便自己单独打听麟女下落。
好在前些年趁时局动荡,在山中抢了些土地,现如今异兽和污兽渐渐消失殆尽,织耕也渐恢复,今年靠土地还收了不少租子。这钱可用来舍门下宾客。
这么着便一边思量着,一边往凤贤庄赶路,还一边打听麟女大人下落。
忽有一日,麟女大人的消息传来。说她真的复活了,有不少人见着了。
麟女大人唱和公子莲生的词也传到了市井。有不少人唱起了麟女大人的《无枝栖》。
霍久涅听了这歌,又欢喜又哀愁。
欢喜的是麟女大人真的复活了,这词写得甚好,非是出自于她之手不可。让他不得不信麟女大人已然复活了。
从今儿起,他每日皆盼着能再见到麟女大人,却又愤愤然,哀伤自己不会作诗填词,只能眼巴巴羡慕麟女大人和公子莲生二人不断诗词唱和。
若是我能诗词上唱和她该多好呀!
那一日,霍久涅一人正行在溪水边,一边临溪自照,一边叹道。忽然间水面上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洁白如花的面庞,不断翻飞的翠色发带。
麟女大人!一回头,霍久涅就看到了麟女大人!
霍久涅喜不自胜,战战栗栗,手心冒汗。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地里杵着!一双眼直勾勾看着麟女大人。
麟女大人也端详眼前这位“公子兰生”模样的人。她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公子兰生,心下一喜,可忽又忆起了所有。况且他周身散发的污灵气息也不断地提醒她,眼前这人不是公子兰生。那一年,昌平时代末年,让公子兰生“死而复生”的,只是那只可恶的山即兽罢了!
麟女大人贪恋地瞧了一眼公子兰生的生容,哼!可如今,他的污灵愈发的炽盛了!
然后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走了。
忽而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
等着风起叶落,她忽拈了一片枯叶,赋灵回身,朝着霍久涅掷去。
时隔多年,霍久涅终于以人的面貌再次见到麟女大人,端的喜不自胜!早就忘记了公子竹生的告诫。此刻,麟女掷来了枯叶,他才恍然醒悟!公子竹生说过的话飘在耳边,麟女大人复活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
只是公子竹生说对了却也说错了。麟女大人第一想杀公子莲生,第二才是这位住在公子兰生身体里的霍久涅!
霍久涅躲过了麟女大人的枯叶,那枯叶落入他身后的水中,激起了一片水花!
麟女大人弯弓搭箭,又是一击瞄准了他。
霍久涅往反方向跑去,又躲开了这一箭。
“还手!”
霍久涅在心里摇了摇头!他现在孤家寡人,还不能和麟女大人动手。他也不是她的对手。
霍久涅只往林中跑去,脚下不停,躲过了麟女大人,背靠着一株树喘息。不断回忆方才相见情形。旋即,惊魂未定地往凤贤庄赶去。
霍久涅在前方逃,麟女大人在后面追。
麟女大人一点儿也着急,心想总有他无路可逃之时,于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且说,蚕女未能接上她与公子莲生的红线,满身灰心。想回到公子莲生身边,可是一想到断了的线觉得再回去也是无望,漫步于山间,每日灰心难过,那一日忽然遇见霍久涅!
嗓子哑了有一月有余,怎么也不好,从前从来不会嗓子嘶哑一月有余,这下她更加断定是朝颜所为。回途中去药房里抓了药吃了,仍不见好。荒野里见一小溪,正口渴,想要去溪边打水,却突然遇见了霍久涅。
见了蚕女,霍久涅先是一唬,慌得乱了手脚,忽想起收到的朝颜的信,方才恢复镇定。从袖中摸出一枚镖来,赋予强大污灵,朝着蚕女扔了过去。
蚕女嗓子已哑,知自己已是废人一个,命悬一线,慌乱中只能跑走,尚未跑远,扭头一看,霍久涅掷了一枚镖过来,慌忙卧倒躲避,好歹躲过一劫,只是卧倒时手臂被地上碎石擦伤了。
蚕女一边逃命,一边回头看霍久涅是否追来,这一回头不打紧,又发现一人!只见黄衣翠带,不是麟女大人又是谁!
若是嗓子不哑该多好呀,蚕女努力的张张嘴,启启喉咙,想唱起来,哪知道却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唉,想要保护麟女却又无能为力。
麟女大人追在霍久涅身后,瞧见霍久涅紧追蚕女,一个结界绾了过去,护住蚕女。
霍久涅的第二枚镖撞在了麟女大人的结界上,哐地一声掉了下来。
蚕女看有结界相护,不再逃避,反迎了上来。她担心霍久涅要对麟女大人不利,是以奔向麟女,想要以身护她。
因不能言语,一边跑着一边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意思是想让麟女大人躲起来。麟女大人这才发现蚕女已哑。
霍久涅有心想破麟女大人的结界,也有意想要杀了蚕女,于是铆足了所有污灵,汇聚在另一枚袖镖之上,两灵相撞,到底麟女大人的灵力更盛,结界巍然不动。只不过霍久涅的污灵也不可小觑,方才那镖上的污灵简直削弱了三分结界上的灵力。
麟女大人见霍久涅频频攻击蚕女,心下道,这女子弱不禁风,不胜武力,但却长于歌唱,歌声犹如天籁之音,想必霍久涅也听过她的歌声,惧怕她的歌声。可此刻她说不出话唱不出歌自然无奈何霍久涅。霍久涅畏惧她,是以想要除掉她。这样想着,便道:“你快走!回到洛轻尘身边去!不用管我,他畏你更甚于畏我!”
蚕女听言,便不再往前,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起初还犹犹豫豫,后来又一想,霍久涅使出了十分污灵,却还是破不了麟女大人的结界,可见他奈何不了麟女大人。如此一想,倒觉得不能给麟女大人添乱,于是大步流星地跑远了。
她身上的结界护着她一路离去。后又半月,她终于回到了公子莲生身边。
麟女大人继续追着霍久涅,两人风尘仆仆,一路往凤贤庄去了。
霍久涅有意逃命,自不会让麟女大人有机可乘。不知不觉,麟女大人追着霍久涅来到了凤贤庄。
霍久涅好容易逃回了凤贤庄,一进院子立刻派人锁紧大门。庄园内到底热闹,众宾客乐不思蜀,正摆着宴席。正巧他回庄,被引上主位。他刚坐下,婢子来斟酒。还未端起酒杯,忽有一人来报,说门外有一女子叩门求见,黄衣翠带,端的像传闻中的麟女大人。
霍久涅已回到凤贤庄,帮手甚众,便不再畏惧麟女大人。
只见他大手一挥,豪迈命道:“请进来!”
麟女大人迈进凤贤庄,又被小仆领进室内,只见这会客厅灯火辉煌,酒香四溢。众宾客宴饮酣畅淋漓,自顾不暇,更无人在意她。
她垮进了门槛,就立在当地,直勾勾地审视着霍久涅。好像在问,当年霍家村我手下留情,留你一条山即兽的贱命,你却恩将仇报,交了一只沾有鸩毒的箭于我手中,却最后阴差阳错让公子莲生射出了那箭,让我命丧黄泉!
霍久涅喘着大气又不敢出。好些年了,常想着以人的身份站在你身旁若何,可哪知如今我主你客,我不能迎你,你不入筵席,不得欢颜,回头还是要刀剑相向。这样一想,何其惆怅。先是捉了杯子一杯酒入肚,接着又自斟一杯,向麟女大人举了举杯,“到底来了,是客,喝一杯吧!”
婢子会意,端了一壶酒走到麟女大人身边,为她也斟了一杯酒。
麟女大人立在门槛旁,端了那杯酒,正要一饮而尽,哪知看见霍久涅赋予酒杯一点污灵,他那斟满了酒的杯子朝自己飞来,她立刻也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送了出去。
两个杯子在半空中相遇,砰的一声在半空中干了杯,力道相撞却未改方向。麟女大人的酒杯飞到了霍久涅身边,被他一把接住一饮而尽。
麟女大人的酒后发先至,霍久涅的酒先发后至。那杯酒一点未漾,一点未洒,麟女大人一把接过,一仰头,饮得干净。
就这样隔空干了杯,饮了对方的酒。麟女大人一点也不担心酒中下了毒,酒中也确实未有下毒,只是麟女大人喝了酒,哐的一下,摔了杯子。杯子四分五裂,一声惊响!
吓得满室喧闹停了下来,大家都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在座有人站起来要为霍久涅主子出头,被霍久涅制止。意思是,这是我的人,只能我来对付。
霍久涅起身,领着麟女大人走到后院,那里竹影婆娑,穿过竹丛,又过了一扇门,来到后山一处空地。
两人对峙良久,良久。月色悠悠,照着两人。
麟女大人望着这副公子兰生的皮囊,迟迟不肯动手。霍久涅望着麟女大人,满心欣喜又掺杂着凄凉,自是不肯轻易动手。
偌大的圆月已经升到了霍久涅的身后。
“出手吧,霍久涅!”麟女大人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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