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忽一阵天摇地动,有如地震,东边树林里黑压压惊起了一群飞鸟,只见一头兽,直起身来,约有四丈来高,穿林而来,模样像极了《山海经》中的污兽朱厌,百姓见了,也做鸟兽散撞,惊慌而逃。
公子莲生与公子竹生忙维持秩序,怕百姓踩踏互伤。
洛蓟朗声道:“四位公子俱在此,大家请勿惊慌!”
公子兰生命令道:“弓箭!”
立马有侍从递了弓箭来,公子兰生搭了满弓,比了比,却又悄悄放下。可弓箭太小了,射程不远。且此处地势偏低,只有攀到高处。
公子棠生一记花簪插鬓,脚法熟练,攀到山坡之上。
公子兰生在树下将大弓和箭筒扔给他。公子棠生搭弓射箭,那箭被赋予了强大术力,扎上了朱厌兽的前胸,朱厌兽吃痛发狂,前脚落地,已没了半条命。要再有一箭,便能结果它的性命。
而此刻,另一只箭也紧随其后,扎中了朱厌的鼻子。
公子棠生回头,原来公子兰生也上了树。二人相配合,朱厌兽颓软在地,污灵飞升。
“竹兄,净灵散!”公子棠生唤道。
公子竹生伸手去摸腰上的葫芦,忽地发现原来方才和麟女相斗,净灵散都洒没了。
“莲兄,你可还有净灵散?”
“给我弓箭。”瞧此情形,麟女忽然上前讨要弓箭。得了弓箭,麟女唤一声“麒麟”,那神兽便蹦到她的面前。
原来神兽刚进完食,就奔来寻麟女。麟女跨上其背,轻拍它的脑袋,它似乎听懂了,矮身助跑,一跃而起,直直有两丈之高,蹿上远处一个山坡,借力又是一跃。
那污灵越飞越高,若再污了兽,此番也是白忙活,又有百姓要遭殃。
麟女拉一个满弓,赋予些微灵力,木箭迅疾穿过污灵,污灵消散。
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原来灵力也可以净化污灵。
那神兽此时轻轻落地,方才那几跃,真是威风凛凛。
忽地掌声雷动。
公子兰生瞧她协助灭兽,知道麟女本性为善。
“各位——”公子兰生示意众人安静,“诸位请听我一言。贤予方才才想起来,若这位霍姑娘是旧日麟女的后人,那也便也与我沾亲带故,是我霍家人。众人皆知,那杨家姑娘与我霍家公子梧生私奔,出了辰州,在云约山结了良缘。而这公子梧生是我曾祖父的亲弟弟。瞧她模样,我怕是还要称她一句‘妹子’。
“若以后要是又有异兽作祟,是想自求多福呢,还是想有麟女可以倚靠。碧霞渡口的屏障结已不甚牢固,恶兽事小,万一寰洲人攻进来了,辰州危矣。
“南烛大师近来身体不好,我看,为了防止寰洲的进攻,我们每家每户各出劳力在碧霞渡口建个水上城防。”
公子兰生这样一说,刚刚起哄要杀麟女的百姓又跪下了。
方才他们亲眼所见麟女消弭污灵,觉得她的功,与她伤人的过,相抵了。她骗了村民,但她说到底也是霍家人,也相抵了。最重要的,是大家并不想去苦哈哈地修什么城防。
至于她是不是杀了五虎将,本也就与这些平头百姓无关。
有几个壮汉言道:“全听公子兰生意下。”
“公子!您会后悔的!”苏枋还要强谏,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可是杀了五……”
“她是我霍家之人,你可把我放在眼里!”公子兰生气极。“我还是那句话!我霍贤予要拜麟女为大人,入主岁恙祠,掌管屏障结。”
言罢,冲着麟女霍蒹葭,高声唤了一声大人,便是深深一揖。公子竹生与公子棠生紧随其后,也是一揖,称道:“大人!”接下来是四大家的家臣与仆从,然后是百姓山呼“大人”。
麟女跨下麒麟之背,环顾一周,除了那个苏枋,现场只有公子莲生一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轻摇着他的春秋扇。
麟女轻哼一声,“霍贤予,你拦不住我,我一定要走!我妹子呢!你……”却看见公子莲生给她递了个眼神,又轻摇了摇头。
她把剩下的话吞下,只当为了,为了妹子平安吧。
那朱厌兽脱了污灵,不过是一只平凡的灰猿。活蹦乱跳地,公子兰生吩咐看好它别在让污灵污了常兽。
不知哪来的污灵倏忽间污了兽。近期,碧霞渡口的屏障结总有漏洞,可能是从寰洲,穿过碧霞渡口飘过来的。碧霞渡口的屏障结越发不牢固了,也许这就是因由吧。公子兰生让百姓提防着,又将几位术力高强之人留在来麟山,吩咐麒麟官及其属下好生照料神兽,带着部下随从离开了。
其他各大家也都陆续撤离了来麟山。
霍橘儿和山即兽被送到了霍宅。霍橘儿喜欢那只丑兽喜欢得紧,护他也护得紧。不让任何人伤他。
“那就养起来吧,还有,找人好生看着。”
公子兰生虽恶心那只丑兽,但她到底是麟女大人之妹,也只好从其所好。
那只山即兽像兔子一样,被养在笼子,只是这笼子的用铁更粗写更重些。毕竟这兽有污灵,于是公子莲生派了有术力的仆从轮番看守。他们听见霍橘儿唤他霍久涅,便也叫他霍久涅。
霍久涅无计,这霍家高手太多了,他只好乖乖呆在笼子里。好在霍橘儿每日都去瞧他,喂他吃的,跟他说话,减了他的忧心,不几日,这山即兽反而长胖了。
霍橘儿握着铁栏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但是有我在,你放心,不会有人伤害你。”
还好有这霍久涅,霍橘儿问她姐姐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少。
麟女大人赶到碧霞渡口之时,已然是农历十月。眼前这张屏障结夹杂着佛法、术力,法与术本不大融合,且消弭耗损各处不均,此厚彼薄,显现出斑驳之色。
灵水之上,有数艘船只用铁链勾连,静立于水面,锚定于岸边。南烛大师居中指挥着众多术力高强之人和僧众,修补这屏障结。然而他们人虽多,却顾此薄彼,左支右绌。
麟女大人的灵力虽通天,但却有一致命克星——严寒。麟女大人极畏严寒,灵力一遇严寒,便凝滞不通,甚至在十一月、十二月和一月这三月中,灵力遭抑制,无法施为。
如果能够消弭这旧结界,重新布施新的屏障结,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霜降一过,严霜冷雨,北风寒雾,交相逼迫。她衡量一番,决定原结之上修补结界。
半月之内,麟女择拈晴日,共耗费三天,才填了一层,覆盖在原结界之上。
受这严寒影响,灵力施为时感到明显的抑制,不如从前这般自如。她放纵挥洒灵力,却不如从前炽盛。
本还想再等几个晴日,再补一层结界,可到底冬日来了,风刀霜剑,灵力阻塞不通,好不容易施展出来,还遭抑制。麟女大人无计,屏障结便又交给南烛大师了。
而此时,公子兰生派了家臣请麟女入大人入住岁恙祠。麟女大人却以“无功有愧”推脱了,只说等明年开春,重新结好屏障结再赴岁恙祠。
于是就在两公里外最近的神树庙里住下了。公子兰生只好依他,派了几名婢女和仆役,收拾了一间上好的香客房,让麟女大人暂住,并一直伺候饮食起居。
而后,公子莲生因调查五虎将罹难一事前来拜会。
麟女大人不敢隐瞒,坦诚杀人,也将前因后果如实相告。
公子莲生听后,哀叹五虎将罹难,也扼腕麟女大人一家遭际。
麟女大人直言她怀疑五虎将背后还有主使,而公子莲生赶忙为四大家辨清白。
“云约山霍家之事,我有所耳闻,不过因为镇邑间有些许传闻。今日听大人言,才知是五虎将所为。我既不知此事,洛家也便不知此事。而公子兰生,公子棠生与公子竹生这三位的人品,我也可以担保,也非这三家所为。既然我伯父洛将军说是他们擅自行事,我相信并无主使。”
完成了五虎将一案的调查,公子莲生自去了公子兰生家,将调查结果一五一十报告给公子兰生。
而公子兰生为了辰州安定,决定遮盖真相。不久,他结合其他三家,发了告示,昭告各镇邑,言公子兰生拜麟女霍蒹葭为大人。五虎将罹难乃操劳过度,积劳猝死,与麟女大人无关,请百姓莫再摇唇鼓舌。
又遵嘱各处百姓如见麟女大人,莫忘循礼施礼。
一时间,百姓间议论纷纷,有人言“客之功,虽不产于秦”,而可用之,有人却说“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实则养虎为患。”
百姓议论纷纭中,麟女大人过了一个凄凉的年节。
第二年,昌平时代275年,清明刚过,公子棠生要出碧霞渡口为母寻药。南烛大师用佛法在结界上撕了一个口,送他与侍从小栗子出了辰州。
又过几日,公子兰生赶到了碧霞渡口。往年三月,阳气回升之时,无患子大师都会破除旧结界,布施新结界。公子兰生在布施新结界时,都会来碧霞渡口督查,此时也不例外。
是那一日,天清气朗,和风送暖,公子兰生随麟女大人登上小舟,只见她拈叶赋灵,数片叶片撞向屏障结,瞬间将旧结界消弭。
结界消弭时,却忽见对面水中,数艘小船用铁索相连横过江面。
居中的船上停着一顶宝盖流苏的轿子,四个抬轿的侍从分立左右,仿佛还有几个婢女,但是被轿子遮挡住了。
“要见您一面可真难呀!”
倏忽间,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从轿子里飘了出来。
“一连半月,我每日都来,偏有这屏障结横亘在渡口之上。都说辰州每年三月会破除旧结界,可算让我等到了!”
“何人在此?”公子兰生高声问道。
一个婢女掀起轿帘,只见轿子中走出一个华服少妇,明明眼睛鼻子都很好看,可是一张脸却又不大好看,模样说不出的奇怪,然而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我乃寰洲巫女,此番前来就是想要会会公子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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