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葫芦初时怜香惜玉,手下尚留了几分力道,五招过后,才知这女子甚是厉害,不好对付。
水葫芦的双戟越发硬朗,那红衣女子便借力打力。
十招过后,只见那红衣女子红缨枪朝着他的胸口直刺过来,那水葫芦急忙侧身避过,可那红衣女子未等招老,直刺变为横扫,好一招声东击西,那水葫芦措手不及,挥右手之戟档格,可他用了千钧之力却没能卸下红缨枪上的力道,那红缨枪横着划破了他胸前衣襟,只差分毫,便要刺破他胸膛。
水葫芦趁她回枪之时将左手中那戟朝着她的面门直挥过来。红衣女子伸左腿踢他左手手腕,那戟脱手,直飞过青骢马,落在那牛车旁边,惊的那黄牛咩咩叫唤起来。
又过了五招,红衣女子在回招时将那红缨枪掉了个个头,她右手捉着枪头木棍底部,将这枪当做细棍来使,这细棍上下蹁飞,灵巧潇洒,完完全全罩住了水葫芦的戟风。
水葫芦一个回戟的空隙,那红衣女子的细棍朝他左肋劈来,中途忽有变招,由劈变搠,水葫芦左肋中招,重心不稳,跌下马去。红衣女子的细棍直戳他颈项。
“可输得心服口服?”那水葫芦瞧她高扬着下巴,越发觉得她清越美丽。心猿意马之间,却又只能认输了。
“不过,你也不差,居然能接我二十余招。乖外甥孙儿,还不赶快认你舅奶奶。”
愿赌服输,那水葫芦当即单膝跪地,抱拳施礼叫了一声舅奶奶。
他虽是单膝跪地,但是红衣女子想到他方才比武多有谦让之处,有君子之美,便也不与他计较。
“可是……”那水葫芦确道:“凭你一张嘴,又怎能证明你便是公子棠生之妻?”
“我能证明,她就是公子棠生之妻。”忽地斜地里飞来一粒石子,击中了水葫芦的直立的那条腿,只听“噗”地一声,那条腿也落地。“男子汉大丈夫,即输了,岂能不遵诺言。”
公子棠生已逝,凭她一张嘴,公子竹生也不能断定她就是公子棠生之妻。但是方才见她路见不平,挺身相助,又是这般英姿飒爽,实为女中豪杰,配他那棠兄是绰绰有余了,十个都绰绰有余了。
那水葫芦当着寨子里兄弟的面双膝跪地,觉得颜面扫地,正要发作,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远处树下的二人是辰州的二位公子,只好咽下这口气,又抱拳施礼。
那红衣女子指着牛车上的百姓说道:“辰州大乱,恶兽吃人,他们投奔你而来,乃是仰慕你的大名,你怎安心拒之门外。”
“舅奶奶冤枉,我在内堂,并不知情,必定是那看门的小官自作主张,回头便依法杖责他二十,教他再也不敢。”
“你这寨中又多添了些人丁,以后这寨子愈加兴旺,也是你的福气。他们虽不能劳作,但丰收时为你们舂舂玉米谷物,守守粮仓也是极好的。”红衣女子又指着车上的孩子说,“不出几年,等着娃娃长大了,便也是好劳力。你好好□□着便是。”
“是。舅奶奶教训得是。”
“叫你手下领着这些百姓进寨,好生安顿了,这便是我的第一个请求。第二么,也甚简单,倘若有还有其他百姓前来投奔你,不管是老是弱是病,还是残,只要无前科劣迹,也请你一并收了。如此便更好对付恶兽,这也是你的荣耀不是。”
“是。”
“这第三条么?我与这辰州的两位公子要去前方鹤忘寺,请你好酒好菜招待了,再送两匹好马给我们。”
“是,是。”那水葫芦都慷慨应诺下来,有吩咐那张芋儿和其他众弟兄下寨迎迓贵客。两位公子和红衣女子进了寨子,饱餐一顿。
临走之前,先前受恩的百姓对着红衣女子叩首下拜,询问恩人姓名。
“我姓苏,名“葵”,诸位叫我“葵”就好——就此别过。”
那三人乘着快马,驶出了葫芦寨。
快马加鞭,三人风餐露宿。
“弟妹,我给公子莲生的青鸟传信,想必是被你劫了吧。”
“不才正是小女子我。是以我知道聚魂盏藏于鹤忘寺,我一路跟踪二位公子,只是二位未有察觉。”
“还叫我公子竹生?叫大哥就好。我们四人中,我最年长,公子兰生次之,公子莲生老三,公子棠生最小。”
“谢大哥。”
“谢我做什么?”
“谢大哥查到聚魂盏下落。我知道大哥三哥要复活麟女。弟妹我也有一不情之请……”
“你想要用聚魂盏复活棠生。”
“正是……”
……
出了葫芦堡后第五日傍晚时分,三人终于到了鹤忘寺。几人下马,公子竹生上前叩门,公子莲生驻足打量着鹤忘寺,只见寺外杂草横生,寺门尘土满布,朱漆剥落,寺外石狮无言,香炉冰冷,额匾也不知去向,想起从前香车宝马,游人香客如织,炉烟缭绕,不觉一股凄凉之意涌上心头。
寺门久扣却无人应答,公子竹生轻轻一推,门却开了。三人牵马入内,栓好马,径自入内,从东殿寻到正殿,终于看到了住持南烛大师。
彼时,南烛大师正跪在蒲团上虔诚礼佛,听见有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淡淡道:“我昨日夜观天象,料到有贵人南来,而这贵人,竟是我辰州两位公子。”
公子竹生上前施礼,单刀直入道:“大师,此次叨扰为的是藏于寺中的聚魂盏。”
听到此言,南烛大师手中捻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早有耳闻那公子竹生费尽周章打探聚魂盏,还真被他打探出来了。那邪物确实就埋在鹤忘山的柴房后面的一口枯井之内。鹤忘寺藏有聚魂盏这事只有历代住持口耳相传,也只有历代住持知道。
南烛大师不知的是,七百年前,鹤忘寺中的一个煮饭小僧,无意瞧见了住持大师去后院枯井藏那邪物,便将此事记了下来,藏在一本佛经里,数年后,那本佛经为一位香客所得,他的手札也被发现,此事被那位香客的后人写进了《捣异录》。那本《捣异录》只有孤本一本,却被当时寰洲异闻阁得阁主给收购了去,数百年来一直藏在异闻阁。从古至今,由文人才子所撰写、汇编《捣异录》有数千卷,公子竹生耗费半年之久才查出端倪。
“我佛慈悲。”南烛大师又轻轻捻动手中佛珠,却并不接公子竹生的话。“须知这世上,生老病死乃是天数,逆行而上,强拂天命,只怕难照祸福。天命法则不可违啊,逆之必有障业。”
众人听出住持言外之意,俱不答话。半晌,公子莲生开口道:“大师,落止坡一战,定是有人背后操纵,情势所逼,我误杀麟女大人,而她本不该死。”
南烛大师却道:“可是,须知那游荡的魂魄一入这这聚魂盏,便再不能下黄泉,入轮回。若复活麟女,麟女便无往生。如你们不再扰麟女亡魄,让其堕入阎罗,早如轮回,往生为人,免了此世苦痛烦忧,岂不更好。”
两位公子都不再言语,此时,葵却站了出来,她的声音无比坚定。“倘若我就要逆天而行呢!我偏要复活我丈夫,他欠我的,今生就要还,等不到来世。”
惊闻女子的声音,南烛大师放下了手中的佛珠,缓缓转过头,“敢问这位施主是……”
“公子棠生之妻。”葵自报了名讳与籍贯。南烛大师却似漫不经心地说:“未闻公子棠生有娶妻之举。”
“他未向世人道明便是他的负心之处!但我说我是我就是!”葵怒了,忽地用她的那杆红缨枪指着南烛大师,毫不客气地呵道:“老和尚,两位公子敬你,我可未必!聚魂盏我是要定了,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叫出来!不然,我拼得一条命,掀了你这鹤忘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公子莲生看着眼前这位公子棠生之妻,想着她真是目上无尘目下空。但是说到目上无尘目下空,他又想起了另一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便是麟女大人霍蒹葭。
南烛大师却笑了起来,没想到,这样一位女子,其心反而比两位公子更为坚定。“好吧,若是你志在必得,老衲我也无妨直言相告。鹤忘寺有世代相传的寺规,若想要那邪物,要过得我寺中铜人阵。可现如今寺中荒蔽,僧众多遣返还俗消灭恶兽,只有老衲和本寺达摩院座下两僧。现二人均外出化缘,待得他二人返寺,你三人若有人能接了我师徒九九八十一招,便领你们去找那邪物。”
如此说定,三人候到酉牌时分,南烛大师两位徒儿返寺,六人吃了斋饭,那达摩院的两僧便在达摩殿外的古柏之下立棍候阵。
青天之上朔月泄下冷冷清辉,达摩殿上佛前长明灯送来暖黄的微弱之光。
“谁来与我赐教几招?”当先站出来一人是个瘦高的僧人,年纪甚轻,手里握着三截棍。
“我来!”葵站了出来。此时几声鹤鸣,伴着她那柄红缨枪挽起枪花的风声,也甚好听。
葵只守不攻,倒也容易,拆了七八招,那三节棍缠上了葵的红缨枪。彼时,那红缨枪正横劈刺来,那小和尚借着她那一股横劈的力道,三节棍缠上她的红缨枪的瞬间,舒臂向右一带,她那红缨枪便脱了手,撞在青苔石墙之上,哐当一声,折为两段。
她没了武器,眼瞅着那青衣僧的三截棍挟着急风攻她左腿,便后退两步,站稳下盘,右手去夺他的三截棍,当下捉住了棍尖,那三节棍被拉成了一条直线,双方都诧异于对方的臂力之巨。右手上的三截棍僵持不下,那青衣僧的左掌又到,葵以右手中的三截棍棍尖为支撑,借势伸左腿上踢化解了他的掌力,须臾右脚又攻他左胸,青衣僧躲避不及,胸口中招。然而葵脚下的鸳鸯踢脚法却未停歇。那小僧反手来拿葵的脚踝,她右脚在他胸口轻轻一点,一个鹞儿翻身,急转三百六十度,右手却不松懈。她脚刚落地,左手成拳又至。那小僧凝神拆她拳力,不留神右手之力稍泄,葵稍一用力,那三截棍便到了己手。
那小僧没了武器,便退攻为守,不多时,二十七招已过,葵抱拳道了一句“承让”,将那三截棍掷还小僧。
她正要上前战脸上有三条横疤的达摩院老僧,却被公子竹生拦住,“弟妹你歇会,让他上吧。”
公子莲生抱拳施礼,那手持禅杖的老僧却让他先去挑选武器。“我那达摩院还有几样武器……”
“不必了,晚辈我空手接你几招吧!”言罢便糅身直上,先发制人,那老僧脚下走“乾”位,禅杖也如长蛇出动,杖尖如蛇杏咄咄逼人,杖尾又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
可这公子莲生却也非等闲之辈,他的世家拳法既苍劲又轻灵,老僧自叹自己禅杖虽快,却似乎还没有对方的拳快。况且,他他以空手抵禅杖之坚,一双赤手能瞬间消弭禅杖挥来的千斤膂力,武力与修为之强可见一斑。
此时,西边天空飘来一朵云,遮住了那明月,星光熹微,两□□脚之快,已经不辨形迹,观战之人只能听见两□□脚舞风之声。
老僧听风辨音,只听得公子莲生使了一招探囊取物,那老僧在这一招中瞧出了破绽,禅杖轻斜,分花拂柳,直逼其胸膛。哪知公子莲生这一招却是虚招,他故意露出破绽,只等老僧右手送到眼前,他左脚已踢到那老僧手腕。对手被迫改招,谁知公子莲生下盘取缠字诀,在一连变招之下,那老僧下盘不稳,重摔与地。还未到第二十招,这胜负已分。三人大喜,自赴正殿寻那住持。
南烛大师背对着整点大门,朗声道:“请公子莲生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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