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业只收到一封信,翟行梭叮嘱他,回程安排的计划取消,继续蛰伏。

    晚晚在伤了赵承宣以后就和皇后通气,她已经伤了赵承业根本,赵承业无法起势。

    相当于在皇后面前递了投名状,刚回京,皇后便宣晚晚进宫,翟行梭去福宁殿同圣上当面奏对。

    马车等在侯府门外,翟行梭牵着晚晚,“你现在不怕皇后了?”

    “我可是去领赏的。她对付你,不就是害怕赵承宣得了你的扶持,得以上位,我直接绝了赵承宣登基的路,她就没有理由对付你了啊。”

    翟行梭微微扣紧指节,“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你这次回了皇后,不要再参和进去。”

    他语气不似闲谈,晚晚不解,“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从回来就你怪怪的。”

    翟行梭目光转开,落向初冬光秃秃的树枝,眼中堆砌出疏离清寒。

    晚晚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你不愿说,我便不问了。”

    翟行梭怔住,没由来泛出一点心慌。

    在荒村自己无论如何说没事,她也会追根究底地问,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被东都的其他事情塞满。

    “没有,没有不愿,小晚,我所做的事事凶险,无法对你完全说明,并不是我想瞒你,你信我。”

    翟行梭猛然抱住她,语气虽平静,但从他的力道中,晚晚还是感觉到一些急切。

    翟行梭的心里一直盘踞着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不会先同她表明心意,却让朔英去找话本子,自己蒙头蒙脑地看。

    失聪失明也装作无事,因为害怕他变得不再强大,自己会选择别人。

    就是简单的圆房,他也瞻前顾后。

    他是北檀君,手握生杀大权,如果不是遇到自己,他不会不安,而他愿意承担这样的不安,也要爱她。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应该一个人在黑暗中自我拉扯,再等她一个回应。

    这份心意,比她想象之中来得更重,顺从贴在他胸口,“因为知道你不易,所以才不问的。”

    翟行梭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但就舍不得放开怀中人,放任自己失态,“再给我一点时间,待我完成心中大事,就撤掉皇城司。”

    “撤掉,皇城司?”

    晚晚只当他是情绪上来了,说笑呢。哪个男人能放得下权势,“日后再说吧,再耽误下去,进宫便迟到了。”

    翟行梭在她背心轻柔磨了会儿,才放开人。晚晚故意逗着她笑,相携上了马车。

    柳氏立在院子神出,遥望两人你牵着我,我扶着你出了大门,朱漆的大门也为他们添一分喜色。

    “终究是我输了,输了丈夫,儿子也争不赢。”

    翟行梭远赴西宁之时,柳氏就猜他多半回不来,想了数十条折磨晚晚的理由,等着将她折磨够了,再代翟行梭将她休憩。

    然而,晚晚没隔几日就随着翟行梭去了,不仅人好端端的回来,还攀上了皇后,昨日宣她进宫的圣旨还是自己亲自接的。

    柳氏不免想起当年的简夫人,定北亲王与她家老侯爷是情同手足,两人同时被派往边境驻军。

    定北亲王去了北境,老侯爷去了东洲,定北亲王妃乃皇后胞妹,义无反顾随定北亲王去了北境,而她贪恋东都繁华,不愿吃边境之苦,从此和老侯爷生了嫌隙。

    两人之间做着客气梳理的福气,她的儿子也不得老侯爷欢心。

    定北亲王妃没多久便回京,荣华享尽,还得定北亲王一生喜爱,王府都最后都只有她一个女人。

    “你说,人生是不是求什么,偏不得什么。”

    柳氏和身边婆子絮叨,这一世,她再也比不过那个同她一日成婚的定北亲王妃了。

    福宁殿

    公公来福战战兢兢未翟行梭奉上茶水后就躲到了角落。

    君王雷霆之怒,无一人敢触霉头。赵承宣面色苍白,脖子,手背上缠满了绷带。

    他的伤在路上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现在这番模样,也不知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想出来的。

    翟行梭心里看不上这哭惨扮弱的手段,但在迈入福宁殿看见赵承宣时,还是配合他演了一出戏。

    圣上已经生许久的气,赵承宣时不时咳嗽两声,火上浇油。

    眼看时间过去,翟行梭不愿这么耽误时间,率先打破沉默,“陛下,二殿下已将计相贪腐的证据呈上,途中截杀殿下的证据,臣也已经带来,证据确凿,可否需要臣今夜将其捉拿?”

    圣上将呈文放下,气极了,却又没办法,“你说这些朕岂能不知,问题是计相之位,让谁来做,他不贪?此次他对宣儿出手,是为了自保,现在换一个人坐这个位置,如果被太子收买,宣儿在朝中如何自处”

    “父皇”赵承宣不可置信,“他想要的,可是儿子的命!”

    他是最的圣上疼爱的皇子,一直被扶持着和太子抗衡,在她母妃被打入冷宫之后,也没有改变他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他手中夺嫡的唯一筹码,就是父皇的偏爱。

    然而他如今被伤成这样,圣上最在意的还是,计相下马会给太子制造机会,他心底爬上凉意。

    也许被偏爱的并不是他,而是可以和太子抗衡的工具。

    他不过是因为母族强大,而被选中。现在他的母族背叛了他,他失去了和太子分庭抗礼的资本。

    这样下去,他只会成为一枚弃子。

    “父皇!”赵承宣跪在地上,埋到圣上膝头,“父皇,儿臣害怕,治水之功,儿臣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求父皇给儿臣做主啊!”

    圣上不耐地看着赵承宣,这些日子,他在觉得心中不时升起无名火,“身为皇子,你得识大体。”

    赵承宣何等聪慧,他已经摸清了自己在圣上心中的分量。

    黯然退下,看向翟行梭。

    翟行梭没事儿人一样坐在椅子上,全然是看戏的姿态,赵承宣给他使眼色,翟行梭慢悠悠放下茶盏,当没看见。

    圣上开口,“行梭,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皇城司只管查,办,不敢插手决策,只是除了此事之外,臣还有一事要报。”

    “何事?”

    翟行梭不开口,看了看四周。

    圣上会意,“你们先出去。”

    “父皇!”赵承宣着急,这一出翟行梭并未提前知会过他,他现在就犹如无根之木,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将他摧毁。

    “出去。”

    他看向翟行梭,翟行梭也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

    待屋中空了,翟行梭从怀中掏出一封沾满泥土的书信,“陛下,这是臣落水事,河边一石狮子口中发现的。”

    破布污糟,上面的字迹却刚劲有力,没被雨水晕开一丝一毫,赫然写着:斗转星移,山落青天,二水分龙。

    圣上眼睛一眯,无名之火更是烧得厉害,“这是什么意思?!”

    “臣不敢妄下揣测,恐怕得请万庑真人来一趟。”

    来福极有眼力见,“陛下最总是心绪不定,先将万庑真人开的药服下吧,奴才也好去请真人。”

    圣上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总是焦躁难耐,觉得有事发生,西宁却频频传来好消息,他还以为只是自己身体不适。

    万庑过来,圣上将预言破布交给他,万庑看了一会,举着破布,双手合十,“无量天尊。”

    “大师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陛下稍等。”

    万庑捧着破布出去,坐在阳光下,八宝铜钱撒地,口中振振有词。

    “真人从不会让朕等待。”

    翟行梭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偏向,“不一定是坏事,圣上无需着急。”

    这次占卜的时间比往常久,万庑素来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一点细微的表情,圣上握住扶手,“真人,这是何意?”

    “陛下。”万庑向他行了个道家人的礼,“次卦不祥,二水分龙,龙游浅水,是有第二条龙,此刻正在浅滩,他日入海,便是二龙争天下。”

    “龙游浅滩,他日入海,西宁大水,预言。”圣人眼睛迸出凶光,“行梭,计相,不可留。”

    “陛下稍安勿躁,此卦还有一相。”

    “什么?”

    “二水分龙,按理说,这预言应当落到民间,积聚帝气,待他日争锋,我们今日看见它,许是有人堪破天机,指引咱们。”

    圣人略一想,“行梭,是你拿到的此物。”

    万庑道:“不可能,大人一介凡人,不可轻易接触到。”

    翟行梭也老老实实,“臣流落那处,是为了救二殿下,非要说,是二殿下指引臣去的。”

    “你是说,朕的儿子。为朕引路了!!”

    “二皇子,是龙子。”

    圣人背靠在椅子上,大笑,“不愧是朕最疼爱的儿子,行梭,三日之内,计相下狱,谁敢动朕的儿子,活到头了!”

    “是,臣这就去准备。”

    万庑和翟行梭前后脚出来,没走多远,万庑就扯着这块破布,“这他也信,我看他真是活到头了!”

    翟行梭冷笑。“怪他自己贪婪,活该罢了。”

    “啧啧啧,自作孽,不可活。”

    万庑挠着头,头发抓得乱糟糟,一抬眼看见赵承宣,手顺着白眉往下一捋,仙风道骨,“殿下,老道先走了。”

    翟行梭轻轻点头,赵承宣走到他身边,“你同父皇说了什么?”

    “回去吧,有你的好处。”

    翟行梭负手而去,赵承宣感觉自己和他的结盟并不是明智之举,两个不对等的人,怎么可能成为盟友。

    他拥有的偏爱都是假的,翟行梭不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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