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保护你的。】

    虞蜜抬手轻抚耳垂,少年先前低语时的气息似乎还缠在她耳畔,有些发痒。

    从旗袍工作室买下的珍珠耳坠已经被她摘下,放在了梳妆台,在夜灯下散发着温柔的莹白色。

    “妈,这是你今天买的?”刚洗完澡,趿拉着毛绒拖鞋走过来的虞玥好奇地凑近端详,“还挺好看,配你那几条裙子很搭。”

    “嗯,今天谈下了一个大单子,稍微奢侈一下。”虞蜜摸了摸女儿吹干的蓬松短发,眼眸微弯,“路上还遇到了你那位朋友,他还挺积极的”

    “谁?”虞玥疑惑,“积极什么?”

    虞蜜便将今天去找客户,偶遇糜辰并且获得对方帮助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当然,加了虞蜜自带的准女婿滤镜后,今晚糜辰所做的一切都被描述成了——

    阳光正直的少年乐于助人的故事。

    虞玥听完总觉得不对劲。

    “有这么好?我怎么觉得他在学校还挺”

    “挺热心的啊,你忘了上次初赛,人家还帮了你吗?”虞蜜手指如梳,轻轻滑过虞玥松软的发丝,“小玥,你头发怎么毛毛躁躁的,得上点护发精油了”

    虞玥赶紧抱头后退:“妈,别跑题,说重点。”

    “其实也没什么,”虞蜜认真思忖,“就是地铁人太多,他看妈妈被挤来挤去,就把角落的位置让给我,还帮我挡了很久。”

    至于过程中因为意外发生的肢体摩擦,虞蜜细想觉得有些臊人,便不再赘述。

    反正都是碰巧。

    虞玥却蹙紧眉头:“妈妈,他刚好在你下一站就走?”

    “嗯,体育公园你知道吧?他说在那约了人打球”虞蜜点头,似是回忆,“这孩子还挺爱运动的。哦,他应该是跟你认识的那个蒋什么的男生一起。”

    “蒋鹏程?”虞玥瞬间站直了,眉头一挑:“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下轮到虞蜜摸不着头脑了。

    虞玥抿了抿唇,她总不能说,自己跟蒋鹏程一小时前还在视频,就为了解一道数学大题吧?

    她妈肯定会误会的。

    “我反正姓蒋的今晚不可能跟那家伙约球,你被骗了。”

    “他骗我做什么?”虞蜜哑然失笑,“妈妈有什么好骗的?”

    这一点虞玥也不理解,她只知道糜辰最近确实挺奇怪的。

    以至于虞玥都遭受了池鱼之殃。

    之前信息学初赛,他找人给她传话,八卦很快就传开了。

    周围的朋友们调侃试探,都想知道糜辰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甚至连上次参加的生日会也被他们扒出来,说基本不参加聚会的糜辰主动为她庆生,绝对是有一腿。

    虞玥冤得很,她敢肯定糜辰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谁会把水果店临时买的果篮当生日礼物送给喜欢的人?

    那次信息学竞赛的事,她后面去问了糜辰,获得的也只是对方意味不明的一句:

    “就是让你好好加油,别让你家里人失望。”

    虞玥当时就无语了:“就算我没考好,我妈也不会对我失望——”

    然后少年就笑了,笑得虞玥鸡皮疙瘩直冒。

    “姐姐这么好的脾气,自然舍不得说你真让人羡慕啊。”

    话题在这里终结,但虞玥始终记得对方轻声细语地说“姐姐”时,犹如春日融冰般陡变的语气。

    敏锐的小姑娘捕捉到了一丝暗涌的异样,可她到底天真,以为糜辰口中的“羡慕”只是孺慕。

    “上次听老陈他们聊天,说糜辰的妈妈已故多年,”虞玥暗自嘀咕,警惕心飙升,“这家伙该不会看到我妈以后,想跟我抢妈妈吧?”

    虞蜜看着陷入沉思,嘴巴小声窸窣的女儿,只觉得无奈又好笑:“小玥,好了,别在那里自言自语。等到了学校记得好好感谢人家,知道吗?”

    虞玥此时正处在“妈宝女警觉”的状态,看着女人俯身时温柔如水的模样,心里的猜测越发笃定:

    怪不得那家伙整天叫“姐姐”——

    这么关注她的大美人妈咪,这不就是典型的缺乏母爱、想从她妈身上找慰藉的表现嘛?

    “不行,”虞玥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挽住了女人的胳臂,“妈,你以后得离那家伙远点。”

    虞蜜侧眸看向忽然激动的闺女:“啊?”

    “我是说糜辰”虞玥越想越不爽,“这家伙跟我真没那么熟,上次请他来家里还是他主动问的。”

    虞蜜本来怀疑女儿与糜辰有早恋倾向,这时却糊涂了:“不熟?”

    “对,就是不熟!去甜品店那次,也是他主动说要跟来的。”为了不让虞蜜的爱被分走,虞玥此时铆足了劲划清关系,“高一高二我跟他不同班,你看我提过他一句没有?”

    “你高二参加滑板比赛赢了,不是还夸人家带得好嘛”

    “那个不算,”虞玥危机感强烈,下定决心以后不能再让糜辰那厮在自己妈妈面前卖乖讨巧,“总之,你以后少理他,这人心思深得很。”

    像今天的偶遇,居然还拿蒋鹏程当幌子骗她单纯的妈妈,一看就是狼子野心。

    虞蜜:

    她这时已经搞不懂,虞玥是认真的,还是想在自己面前欲盖弥彰、故做掩饰。

    母女俩对视着,虞蜜只看见小姑娘眼里隐藏的小执拗,还有一点不安。

    是在害怕被自己发现什么吗?

    虞蜜的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颊,最后还是柔软地“嗯”了一声。

    “好,妈妈以后离他远些。”

    话说出口时,虞蜜心底轻轻叹息。

    她本意是想告诉女儿,糜辰人品不错,可以深交。

    若不是少年用身躯阻挡,她恐怕会被人群挤皱了旗袍,弄乱了头发,甚至被揩油

    无论如何,糜辰值得她认真地说一声“谢谢”。

    一天后。

    正值周末,晃着兰博基尼的车钥匙,准备去跟新结交的狐朋狗友们浪一波的糜文洋在玄关处看到了保姆阿姨拿回来的同城快递。

    “这啥?”他蹲下来,晃了晃那个大盒子,“零食?网购的?”

    不对劲,他们家谁会去买网店的东西?

    “糜文洋,别乱动我的东西。”糜辰在他身后不冷不热地出声。

    “我去,”糜文洋被忽然开口的堂弟吓了一跳,差点坐在地上,“你小子怎么神出鬼没的?”

    “我看明明是某人太胆小,”糜辰耸了耸肩,语气有些讽刺,“拿过来吧。”

    “不对,你先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什么?”糜文洋还挺好奇,“‘这分量不轻,不会是吃的吧”

    糜辰有些不耐:“和你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见者分一半,”糜文洋试探道,“堂兄也可以帮你尝尝垃圾食品。”

    糜辰懒散地讽笑:“你的脑子是被吃的糊住了吗?”

    “不是吃的那是什么?”

    糜文洋隐隐有点不好的感觉。

    趁堂兄发呆,糜辰直接伸手抽走了那个快递盒,然后走上了楼梯,留下一句话:

    “糜文洋,你少管闲事,就不会折寿。”

    糜文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抱着东西走人。

    过了半晌,他才挠了挠后脑勺:“等等,那logo看着像是一只凤钗,不会是女装吧”

    糜辰的房间里。

    偌大的室内,墙壁冷灰,厚实的雾蓝色窗帘遮挡住了外界的阳光,唯有床边一盏橘黄色的灯亮着。

    少年的手指拿着裁刀,灵活地在快递盒的缝隙穿梭,很快将盒子里的物什拎了出来。

    丝绸的烟青色旗袍,如同一捧云雾坠落,在冷色的床褥间摊开。

    糜辰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拂过那抹柔滑的衣衫,绸质的触感轻薄而细腻,犹如昨天晚上地铁上他无意擦过的瞬间,总是会被摩挲得浑身发热。

    少年拿起旗袍,垂眸细看,灯光下眼尾的红色小痣缱绻撩人。

    “姐姐”气息逐渐变深。

    他的手指从下而上地拂过,停留在盘扣的位置,然后缓缓地挑开,珍珠纽扣弹跳起来,晃荡出雪色一片。

    此时,房间里一片寂静,除了少年低哑的喘息,其他声音都消失了。

    隐忍从来都不是糜辰的长项。

    可此刻也只能放肆到这一步。

    再多,女人双眸里的信任和善意就会破碎。

    昨晚糜辰在地铁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迈开了脚步,沉默地隔着十几米远,跟着她走。

    她裹着旗袍的身姿在夜色下恍如青色的蝶,在闪烁的霓虹灯下蹁跹而行。

    他看不清周围的行人,只看得见那只蝴蝶飞得如此美丽,又遥不可及。

    能抓住吗?

    糜辰隐没在黑暗里,慢慢掩下眼——

    管它横竖生死,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周一,阳城的秋雨开始发威,闷闷打了个轰隆,接着天空就像破洞了,一场暴雨倾盆而泻。

    虞玥在教室里跟闺蜜大眼瞪小眼。

    “没事,阿姨这不是来接我们了吗?”黎莉晃了晃头,“幸亏手机没被老陈收走,嘿嘿。”

    旁边正在挽袖子挽裤腿的蒋鹏程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啧,真羡慕,我家太后让我自己滚回去,最多给我留一碗热的姜茶。”

    “你不会要骑车回去吧?”虞玥张了张口,“佩服佩服——这雨势可不得把你掀飞了。”

    “现在雨小了一些,再不走怕是走不了。”蒋鹏程看了一眼周围,确定班主任不在,才掏出自己兜里的手机,给她看了一眼天气预报,“红色预警,暴风雨已经登陆羯市,再过几个小时到我们这。”

    虞玥望着窗外狠狠皱眉:“那我们怎么出校门?好烦!”

    “学糜神啊,带着把伞就往外冲,水都淹他裤腿了,还有那双限量版球鞋也要报废了”蒋鹏程哼笑,“不过人家也有私家豪车接送,最惨的还是我。”

    虞玥嫌弃不已:“别卖惨了,赶紧滚。”一旁的黎莉跟着点头笑。

    教室里轻松玩笑,教室外雷鸣阵阵。

    一头扎进暴雨的糜辰抹了把脸上的水滴,脸色阴沉,想起先前手机上收到的堂兄信息——

    【阿辰,叔父今天到阳城,我去接他了,你做好准备。】

    想到那只毫无自觉的种猪,糜辰的心情就烂透了。

    他决定今晚订酒店,免得回去看到那张令他作呕的脸。

    来到校门口,夜雨模糊的视线中,糜辰看见一盏车灯在闪烁,是白色的宝马轿车。

    这辆车离大门最近,因而格外显眼。

    糜辰只觉得眼熟,三两步飞快地走了过去,俯身看着车窗,欲敲又止。

    另一端,虞蜜隔着布满水雾的车窗,看着暴雨里的少年,头发很多处都湿了,眼睫毛沁着水珠,像一只小狗一样望着她,不由心软。

    同理心和道德感压过了她对女儿的承诺。

    “你怎么淋成这样?”她打开了一半的车窗。

    糜辰眨了眨眼,带着点可怜的味道,没吭声。

    虞蜜见不得他在外面淋雨,可又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只能低低地催了一声:“这天气你骑不了车的,先上来坐一会。”

    糜辰也不客气,果断拉开车门,收伞,坐到了副驾驶上。

    “欸”虞蜜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一对上少年湿漉漉的眼神,就想起自己以前养的狗,顿时心头一阵酸涩。

    当年她的小狗也是这么看她的。

    “谢谢姐姐,我等雨小一些就走。”糜辰还十分“懂事”地率先开口。

    虞蜜目带长辈的爱怜:“没事,你坐这多久都行,要阿姨送你去地铁站吗?”

    “不用,我家里叫了车来接我,就是还要再等十几分钟。”

    车内安静了几秒,再加上黑暗的气氛,还有少年一直望着她的眼神,

    虞蜜又有些不自在了,为了冲淡这种怪异感,她按下了车载音乐的播放键,一边起了个话题:

    “那个你知道小玥什么时候才出来吗,这孩子也太磨蹭了——”

    “虞玥说要等雨小一些。”糜辰打量着女人今天的打扮,丝巾在锁骨处打了个绣花蝴蝶结,下面是起伏的诱人弧度,由于坐姿紧窄的缘故,可以感觉到女人的纽扣有些紧绷。

    光线微弱的车厢里,少年的眼一点点地沉入夜色。

    “那你要不要拿纸巾擦一下?”虞蜜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感觉他浑身散发着热气,身上的湿润也不知是汗还是雨。

    少年低低地应了一声,抽了几张纸随意地抹掉脸上水珠。

    虞蜜听他声色沙哑,有点像发烧时的嗓音,虽然知道不可能病得这么快,但还是拿起了一个保温壶,里面是她专门给虞玥做的红糖姜茶。

    “你带了保温瓶之类的吗?”她问糜辰。

    糜辰闻得到空气里姜茶氤氲的辛味,笑了笑:“有。”

    很快,虞蜜听见了一旁男孩从书包里翻找着什么的窸窣声,接着便是盖子拧动,然后是他“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他把水壶里剩下的水全都灌进了喉咙。

    从虞蜜这边看,少年滚动的喉结飞快地滚动,在车窗外路灯的光照下,隐约可见皮肤上的细小绒毛。

    “好了,喝完,”他唇角的单侧酒窝愈发明显,眼睛还朝着她得意地眨,“很快吧?给你——”

    虞蜜接过来,也不禁莞尔:“你也不问我要干什么?”

    “在我这,姐姐想干什么都可以。”他说得缓慢而认真。

    虞蜜愣了一下。

    伴随着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慵懒的女歌手低低地唱道:

    “我爱你有种左灯右行的冲动,”

    “疯狂却怕没有退路。”

    “你能否让我停止这种追逐”

    黑暗中,糜辰微垂下眼,掩住眼底疯意——

    他的这场追逐,从未有过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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