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虞蜜踩着小高跟,走得有些急。
这条地下人行道较为老旧,有几处的白炽灯已经不怎么亮了,昏暗的光照让最近总是听到恶性新闻事件的虞蜜有些不放心。
在她步履匆匆时,一群吊儿郎当的社会青年正好从对面结伴走来,见虞蜜孤身一人,眼珠子不住地打量着她,哗笑声此起彼伏。
“美女,看这边!”其中几个胆大的还朝她吹了声口哨。
虞蜜没有搭理他们,有着丰富经验的她应对此类骚扰已经游刃有余——
别给任何眼神,避免一切接触,就不会发生多余的事。
只是,当她走到拐角时,隐隐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像是专门朝着她来的。
虞蜜顿时警觉,想快些离开阴暗的人行通道,然而碍于旗袍束缚,她的行动力受限,迈不开更大的步伐。
随着后面的脚步声越逼越近,虞蜜不禁绷紧身体,手指颤抖着按在了手机的紧急拨号处。
若是有什么意外,她就——
“姐姐,是我。”
熟悉的嗓音,让虞蜜一愣,随即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结实,穿着宽松的黑灰色运动外套的英俊少年朝她走来,黑发利眸,眉眼张扬,脖颈到胸前的筋肉线条分明,站在灯下就像一只充满侵略感的野兽。
虞蜜提起的心稍稍放下,略带些讶异:“糜辰你怎么在这?”
按理来说,糜辰应该在陪那位客户才对,怎么会跟在自己后面?
少年敛眸一笑,露出乖巧的单侧酒窝:“我今晚和朋友约了球赛,正准备搭地铁过去。”
虞蜜蹙眉:“那你怎么不坐车,家里人也不送你吗?”
“因为我是堂哥送过来探望姨妈的,他负责开车,我跟他吵了几句,他就急哄哄赶我下车”糜辰耸了耸肩,语气不咸不淡,“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己走去地铁站,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姐姐。”
女人见他轻描淡写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不禁心中一软:“怎么还吵架了?”
糜辰垂眸不语。
顿了顿,虞蜜忽地想起了什么:“欸,对了那个黄女士就是你的姨妈?”
“嗯。”
虞蜜想起自己今天成交的订单,心情复杂了起来——
该不会真的和好友说的一样,是糜辰帮她当说客,让他姨妈同意选自己的吧?
糜辰似是看穿了虞蜜所想,轻声道:“姨妈并不知道我们认识,姐姐别担心。”
“”心思被发现的虞蜜有点小尴尬。
“姨妈的口味挑剔,身边常带私厨随行,能被她看中的话,说明姐姐的手艺高超。至于我和我堂兄,都是来蹭吃蹭喝的,没有决定权。”为了安虞蜜的心,糜辰耐心解释,“流程也很公平,我并没有帮姐姐说话,是姨妈自己定下的结果。”
虞蜜放心了些:“那就好。”
糜辰笑了笑,他不会告诉她的是,这其中也有他打了满分的原因。
“对了,姐姐这是去哪?你那个朋友呢?”糜辰忽然问道。
虞蜜随口答:“我去还衣服,这身旗袍是租工作室的。我朋友有事先走了。”
“哦那姐姐要去哪个站?”糜辰一边不动声色地问下去,一边自然而然地与她并肩,“说不定我们顺路。”
虞蜜看了眼手机的导航:“荔园站。”
糜辰飞快地眨了眨眼:“看来咱们都在二号线。”
“嗯?”
“我要去的体育公园,就是你的下一站,”
虞蜜不由惊讶:“这么巧?”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糜辰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以至于虞蜜完全没听清。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地下人行道的出口,面前是一条上升的自动扶梯。
“姐姐先上。”少年比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
“谢谢。”
虞蜜暗叹糜辰的细心周到,这扶梯狭窄,站两人容易挤在一起,最好还是一前一后。
只是她没看到,糜辰等她上了电梯后,视线却凌厉地往身后扫,底下站着个神色畏缩的老男人,一对上少年犹如巡检猎鹰般的锐眸,默默低下头,把摄像灯还在亮的手机藏了起来。
男孩的身材足够高大,站在女人背后正好能将她完整罩住——
彻底打消了他人偷拍的如意算盘。
等进了地铁站,虞蜜亲身感受到了下班高峰期的人潮有多汹涌。
以及,现在的小姑娘有多大胆。
“嗨小哥哥,可以加微信吗?”穿着格子短裙的女孩搂着同伴的胳臂,在糜辰旁边晃了晃手机,眼睛一眨不眨,里面写着赤/裸直白的“我想泡你”。
虞蜜此时就在附近,还挺佩服小姑娘的直白与勇气。
然而糜辰是什么人?他这辈子最不缺的便是诸如此类的告白与示好。
因而,此时他只是慵懒地挑眉,余光划过身侧女人,才缓缓道:
“本人有主,不方便加。”
格子裙女孩有些失望,但也不作纠缠,人家都摆明了态度,没必要自讨无趣。
“有女朋友?好吧抱歉,打扰了。”
看着女孩和她小姐妹离开的背影虞蜜思忖起了糜辰那句话的深意——
本人有主这孩子不会是跟小玥暗度陈仓了吧?
“糜辰,你和”
“我骗她的。”糜辰看她蹙眉,不由笑了一声,带着孩子般的直率与狡黠,“要是我想谈,肯定会问姐姐答不答应。”
虞蜜:什么叫问她答不答应
等等,这难道是对方在暗示自己,和小玥在一起前会问过自己这个“丈母娘”?
虞蜜浑然不知她和糜辰的脑回路是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但都以为自己正在慢慢理解对方。
好在列车终于到站。
虞蜜甫一进车厢,就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压力逼得她无处落脚,各种汗味、杂味一齐涌过来,让她心里都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多等半小时的专车,偏偏挑了个最挤的时候。
最尴尬的是,她前方还有个四五十岁的大叔,汗臭不止,手臂霸占着车厢的一根扶栏,手肘几乎要压住虞蜜的胳臂,虞蜜不得不缩起手臂,避免直接的肢体触碰。
后上车的糜辰看不下去,他现在正好在车厢门口,左边便是一个车身与车身之间的夹角,可以让人舒服地靠在车厢壁上。
“姐姐,你抓着我。”他朝她伸手。
浓厚的汗臭和大叔不安分的视线让虞蜜实在受不了,她不假思索便抓住了少年的手掌。
接着,被他一扯,虞蜜整个人踉跄着跌入他的手臂间,还没来得及挣脱,就听见少年轻笑一声,随即转了个身,把她抵在了夹角处,让她背靠着车身。
“糜”虞蜜本想斥责他的动作鲁莽,可下一秒却听他低声道——
“别乱动,这里待会还会更挤,这样站着我们就不会被轻易冲散。”
虞蜜仰起头看他,少年的眼眸赤诚而干净,含着灼灼笑意,只是手臂却撑在她的肩侧,握住了一只扶手,远远看着就像用一只手把她圈进怀里一样。
“可这样”女人总觉得不对头。
“待会还要经过中转站,上车的人会更多,姐姐难道甘心和那些臭烘烘的家伙挤在一起?”糜辰凑近了她,低声提醒,“而且新闻说这一带的地铁经常出现变态,还是小心些为好。”
虞蜜哑口无言。
糜辰高大的身躯几乎笼罩住了她,为她阻隔了身后所有臭味和喧哗,干净清新的青草和淡木香扑鼻而来。
她再也无需被他人挤来挤去,狼狈不堪。
在他手臂和身体构成的小小天地,她很安全,既不必心忧旗袍下的风光是否会被偷拍,也不必焦虑跟陌生人发生肢体接触。
虞蜜虽有些小尴尬,但还是接受了这份善意。
只是,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
在下一个中转站,上车人数激增,人们犹如被框在窄小车厢里的沙丁鱼,想上车的疯狂推搡着彼此,想下去的寸步难行。
原本就不太自在,一直低着头看手机新闻的虞蜜只觉得糜辰又靠近了自己几分,原本的空隙再次缩减,她甚至能感受到男孩呼吸时喷洒在她耳垂与颈侧的热气。
“姐姐”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许久没喝水,“后面,老是有人推我,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挨着你。”
虞蜜能怎么办,她只能看着糜辰苦笑:“没事,我知道。”
那一大摞上车的人在他后面推来搡去,她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出糜辰的无奈?
列车一动,车上的人都东倒西歪,虞蜜靠着壁角,也有些站不稳,而她身上撑着的少年由于惯性,身体无法控制地前倾,坚实而温热的胸肌压在了女人身上,与她抵在一处。
事发突然,虞蜜张了张口,接着下意识想退后,可身后便是车厢,根本躲不开。
糜辰呼吸一滞,女人在他怀里像一只惊颤的白鸽。
而她耳畔的乱晃的珍珠耳坠,搅得人心也乱,气更躁。
他的喉结重重滚动着,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皮:“抱歉”
话还未完,列车又跟着加速,虞蜜感觉对方闷哼一声,如山峦般压了下来,视线中仅剩的光亮也被他全部吞没。
“糜糜辰,起来!”她的手忍不住抵抗在他胸前,阻隔着对方,颈侧似有什么擦过,干燥而柔软的触感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呃——”少年喘得厉害,炙热气息裹住女人的耳瓣,隐忍又委屈,“都是他们挤我”
虞蜜咬唇,手指用力把他推开了些,可喘气时馥郁的幽香如丝般萦绕着周身,令人心荡神怡。
糜辰凝望着女人泛起薄红的颊,如同蝶翼般颤抖的睫,还有因为紧张的呼吸而上下起伏,与他胸膛摩挲的绵软,心头被一种鼓胀的情绪填满。
明明比自己年长,可是每次露出这种慌乱的表情时,都很要命。
如此饱满,诱人,仿佛一咬就会溢出甜汁的蜜桃。
他此时的眸色渐深,脑海里已经过了一遍把人拆骨入腹的画面,但嘴上却乖得很:
“姐姐别怕,我马上站好。”
虞蜜看他脖颈间沁出的汗珠,从锁骨滚落浅蜜色的胸肌,像是热得不行,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你”女人到底心善,虽然尴尬,但还是关心地问了句,“没事吧?”
“我被人从背后顶了好几下,”少年干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痛苦,“好难受。”
前半句并没骗她,但后半句的“难受”却是另一层意思。
虞蜜有些内疚,她知道糜辰这一路都在照顾自己:“那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换个位置?”
“不行。”
疾驰的地铁,拥挤的人海,少年再次俯身,贴近了怔忪的女人,在她耳畔低声呢喃:
“我得保护你的。”
虞蜜终于抬头,对上少年那对沉暗的乌眸,里面似有炎炎烈火,要把一切都焚烧殆尽。
大火里,她的身影就在他的瞳孔中央,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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