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晴天好像并不多,早上刚刚明媚了一小会儿,这第二节课一下,大雨倾盆而下。不少想要去操场玩的同学只能骂骂咧咧地坐在教室里。
季绪青走到教室外,站在走廊上,看着大雨,心里的烦躁没有减少半分。他站了一会儿,去了教师办公室。
他敲开门,看见法海情绪低落,没有前几天那样有精神。他在门口站着,好久才喊:“老师。”
许海抬起头,看见来人:“季绪青?有什么事吗?”
季绪青抿了抿唇,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老师,我想问一下那个竞赛……”
许海连忙摆手打断他:“名额有你,放心吧。老师现在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老师,没有江晏吗?”不知道为什么,季绪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不安飙升到顶峰。
许海瞬间抬起头,他盯着季绪青的眼睛,说话语速飞快:“你怎么知道?”话音刚落,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不可能的,江晏绝对不会有问题,他怎么可能没有名额。”季绪青皱起眉毛,心里的不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不可置信。
许海的眉毛已经皱成一个“川”字,他闭上眼,似无奈:“李旭杰没有这个名额,而他的父亲,是什么地位你应该知道一点儿吧?”
一句话把一切交代的清清楚楚。
“所以,名单上是哪些人?”季绪青双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你、林陶还有……李旭杰。”许海低下头,心里也为江晏难受,“绪青,你先回教室,没多久就要上课了。”
季绪青走出办公室,心乱如麻,他想起那天江晏张口就能报出冕宁的王牌专业、想起江晏提起冕宁时的兴奋……
季绪青想,江晏那么骄傲,凭什么要败在李旭杰手里?就李旭杰这种人,他也能如愿?
凭什么?
他双手握成拳,转身回了办公室。
徐海看着又回到他办公室的季绪青,耐心已经有些耗尽:“还有什么事?”
季绪青站在许海面前显得有些瘦削,他穿着校服,声线干净:
“如果一定有一个人没有这个名额,哪个人可不可以不是江晏。”
许海有些崩溃:“不是他还能是谁?!”
季绪青看着他的眼睛:“我。”
许海安静下来,他盯住面前这个少年的眼睛,好久才问:“你说什么?”
季绪青说:“我把我的名额让给他。”
许海气笑了:“你们当这是什么?啊?你说了算的游戏吗?你要给谁就给谁?”
“江晏应该有这个名额不是吗?”季绪青一点儿也不犯怵,“反正都是要有一个人没有,那就我吧。”
许海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许海怒极反笑:“这件事我说了不算,校长说了算。”
季绪青转身就走:“我去找校长。”
许海连忙跟上。他看见季绪青站在校长面前,有条不紊的把刚刚对自己说的对校长说了一遍。
校长的反应比他还大,直接站起来拍桌子:“我看你们一个个是要翻天!”
“我想校长应该不想让全校的人都知道李旭杰的名额是怎么来的吧?”季绪青直视他的眼睛,“李旭杰什么水平?学生们可清楚了。”
徐海震惊了,他教了季绪青快三年了,这个班长也是他自己选的,看中的就是季绪青柔和的性格。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学生还能有这样的一面。
利落果断。
校长想起来李健民来学校的目的,思考之后,他看着季绪青:“好。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报送名单会公开吗?”季绪青问。
“这个当然不会,一旦公布就会引起大多数同学的注意,既不利于他们复习也会对你们有影响。”校长说,“后面的填志愿都是私下进行。”
季绪青这才放下心,最后离开办公室已经接近上课了。他快步往教室赶,但是因为下雨同学们都不能去操场,所以即使是快上课了走廊里的人还是很多。
季绪青只能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往教室赶,突然一个嬉闹的同学跑得太快直接撞上他。季绪青没有防备,被撞到栏杆旁,而手腕上的手表因为冲击碰到铁栏杆,“咔”的一声,表盘上的数字不变了,直接停在十点三分。
那个同学说了声抱歉就跑掉了,季绪青没有心思搭理他。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诸事不顺,一早上就没遇上一件好事。他叹了口气,把表取下来,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只是无法显示时间,但是其他功能都是好的。
他松了口气,把表放进兜里。雨越下越大,一点消停的意思都没有。季绪青站在原地看雨,期间因为风吹有雨落在他的衣袖上,晕湿了一小片。走廊里的人渐渐变少,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其实这是季绪青长这么大第一次没有按时进教室上课。他的性格是真的柔和,这点徐海没有看错,但是今天早上的咄咄逼人确实是意外。
在知道江晏因为李旭杰而丢掉报送名额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不是生气,而是在想怎么才能让江晏继续拥有那个名额。最后究其原因,大概还是那四个字——我喜欢他。
季绪青在那里站了许久,等到雨慢慢变小了,他才打算回教室。刚准备转身被人拍了肩膀。
“绪青?你怎么在这里站在?”江晏的手还搭在他肩膀上,“是心情不好吗?”
“想看雨,不想上课。”季绪青勾起嘴角,“你怎么出来了?”
江晏说:“我见上课那么久了你都没有来,所以借出来上厕所的理由来找你。”
“你这个理由……”季绪青笑了,突然他想起兜里的表,便把表拿出来,“刚刚被人不小心撞到了,表也被磕了,时间无发正常显示。”
“那有什么,你没被撞伤吧?”江晏也不看表,就盯着季绪青一个劲的看。
季绪青摇摇头:“没有,你要不想想怎么把表修好?咱们回教室吧。”
“诶,先别,”江晏抓住他的手,“你不是不想上课吗,别去了,就在这玩呗。”
这里是一楼,他们的教室在三楼,况且一楼都是功能室,平时都没有人。
在这里跟江晏等雨停好像也不错。
季绪青看着正在看表的江晏:“今天这节课是物理老师的吧,他不是说今天要把之前的压轴题讲了吗,你不去听?”
“报送名单上应该是有我的,我还去听什么?再说了,你都不想去,我去干什么?”江晏一边说一边按着手表的按键,突然他发现了什么有些激动了,“绪青,你看这表只是显示时间有问题,但是计时器没有坏。”
“我们计个时还是没有问题的。”
季绪青把表拿回来放回自己包里:“知道了。”
江晏突然想起来:“绪青,你知不知道保送名单?刚刚下课那么久,有同学看到你去找法海了,他们说你是去问竞赛的。”
季绪青转过头看雨:“嗯,就我们三个。”
要是江晏知道他没有名额一定会像自己一样找老师问个清楚,还不如骗他说自己也有。反正学校不会公开,只有名单上的学生才知道。
江晏没有多大的惊喜——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问:“那是不是不用参加高考了?啧,想想就舒坦。”
季绪青现在可不舒坦,江晏不提高考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现在提都提了,他当然要想怎么找一个理由让江晏理解自己“有”保送名额还要参加高考的行为。
他斟酌一番,想到一个理由:“其实参加高考也不错,反正体验一把也挺好,毕竟只有一次。”
江晏现在跟缺了根筋一样:“也是啊,以前听保送的人说过高考这辈子一定要参加一次。诶,绪青,要不我们还是参加吧,体验一把。”
季绪青有些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只能点头说好。
七班。
“杰哥,你刚刚去教务处是不是因为保送了?”之前那个黄毛看见李旭杰进教室了就连忙跑到他身边问。
李旭杰想到他爸说的话,没有说话,只是扔下一句:“你闭嘴。”
五十分钟前。
李健民带着他从校长室出来就把他带到车上。李健民这个人很精明,他知道自己儿子虽然成绩不差,但是要想跨过那么多人去拿这个保送名额根本不可能。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抱有希望。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从小惯到大、平日在家也是少爷脾气的儿子也会低头跟他说要那个名额。
所以他答应了。
但是虽然要到了,并不代表一切都完了。这个保送名单是不可以公开的,不然肯定会有人发现不对。这一点他没有对校长说,是因为对方是个聪明人,但是他儿子就不一定能想到这一点了。
所以他把李旭杰带到自己车上,警告他不要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说自己已经被保送了。不然到时候十传百百传千。
“到时候都是要去桑州上大学的人,不要那么傻,这里的人跟你关系都不大,没必要把他们太当回事。”李健民说完就让他回教室,自己也离开学校。
李旭杰也是把他爹的话都听进去了,当真是一句话都没有和人提。
有些事显得荒唐至极又漏洞百出,但是每个人的无意之举都让它变得顺理成章。
人们说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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