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阳是凌冽而刺骨的。
路上差点被滑到,洒水车轻松放着《献给爱丽丝》,我不知道为什么冬天也要洒水,在低温下结下薄薄的一层冰,无数的人跌倒在薄冰上。我曾经试图报道关于洒水车等问题,不应该开展□□,最后暗访的视频被我们总编辑拿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走到地下室试图把吉他找出来,在我和初恋分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它。
外婆看见吉他说道:“小夜呀,以前不和你常住没发现你这么爱发火,你妈妈不就说了几句话,你就要上天的感觉,你这样可怎么嫁的出去,怎么能嫁给像你爸爸那种人,那你这辈子可不就完了。”
在他们婚姻二十多年中没有人不羡慕我母亲,我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你妈真幸福,你以后千万要嫁给和你爸一样好的男人。
三岁的时候我就会说爸爸真好这句话,可当我十三岁我开始怀疑这句话,他们一直都是分床睡,十四岁的我开始疑惑在我记忆中二三岁他们就是分床睡。
2012年我对青春的荷尔蒙有感觉没认识,在一个下午他给我做好鱼丸说道:“兰夜,你现在也慢慢长大了,有些事你要了解。”
“什么事?”
“爱情、性。”
“啊。”害羞低下头,我正暗恋我们班的男同学,上星期和他出去写生难道被发现了。
“不要有逆反心理,因为我不会阻止你,从现在开始,你可能会遇见你喜欢的人,你也不一定明白爱的意义,但是你就是想见到他,见到他会脸红,心跳加快,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你们甚至可以有更进一步的行动,比如约会,比如牵手,你们一起变得更好,一起学习,一起听音乐,一起看书,一起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但是我希望你谨慎发生性行为,在你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会控制不住想和他亲近,尤其是男孩子,他有生理反应,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和动物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控制欲望。”
他的话让我在晚上辗转反侧。
2012年的我脑子只有一个问题:地球会不会爆炸。
那时候天空没有被污染,还是蓝色纯洁的点缀,记忆是模糊的,耳边是梁夜的歌声:给我光的是太阳,让我失明也是它。
夏天放学是闷热的,阳光照耀在头发上,头发燃烧起来,发出火光。比我大一岁的学生脸上是成熟的羡慕,比我小的学生脸上是幼稚的怯弱。
随着胸脯的变化和例假,对这个世界充满不一样的好奇,异性对我的吸引和排斥在我心里默默演绎一部大型纪录片。
学校那条散发菜臭味道的巷子里,男男女女总是抱在一起,他们大声唱歌巨星的歌:心动,恋人,爱人,路人……
晨曦还没有出来的早上,步履阑珊的老人带着布袋子,在这条被称作菜市场的小巷子里挑挑拣拣,从东到西,又不断重复返回。他们会在每一个水果摊上驻足,品尝是否为喜欢的甜度,大部分情况不用小贩热情服务,他们会主动摘下一颗葡萄,品尝一个草莓,像是在自己的菜园,检验一年的收获。有太多耳背的老人每路过一个摊位便弓着身体不断向前倾,像马一样的姿势问小贩多少钱,大部分熟练地小贩不予回应,只当做没有看见,老人也丝毫不觉得不妥,笑盈盈奔赴下一家。
我爸从不来这里,他觉得吵闹,会去离家较远的超市,超市清晨菜品的物价没有老人在那停留。我爸买菜很细心,在这一点上不仅我妈甘拜下风,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如他。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早上的小巷人山人海,远远望去人头连着人头,这是老人的天下,过了十一点太阳逐渐高涨,小贩们陆陆续续收摊,等放学时这里是没有发育的世界。
他们总是抱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姿势,一路走去和看电视剧差不多。我不敢正大光明的看他们,总是看似眼睛在正前方,眼珠子有病一样畸形看他们,很幸运眼睛经过那几年的锻炼后居然没有长成斜眼。
许是我的斜眼太过于放肆,让别人误会我在鄙视他们,五六个男男女女同时朝我走过来,我向后跑恐怕已经来不及,如果我大喊大叫他们会不会掐住我的脖子,把我踹翻。
“学妹叫什么名字,长得很好看,我们这里有一个人看上你。”我也不知道是谁看上我,一堆人推着中间一个男生对我笑,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他的刘海太长了,几乎盖住大半张脸,他这样不会影响平时生活吗?
最终没有在一起,因为我从未看清他的长相,他每天给我送辣条,我拒收后他和我们班另外一个女同学在一起了,我却和那天为首叫住我的学姐成为朋友,她说我是唯一不让她讨厌的乖乖女,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和大明星巨星相似,也可能是我的性格好。
她总想着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父母不会总让她出门,她带着我,向她母亲吹嘘我的成绩是全年级前十,我妈是数学老师,我们一起学习,阿姨对我很好,临走前给我书包装几个又红又大苹果说学习累了可以吃。苹果我吃了,不是学习累了,而是在学姐和男朋友亲嘴的时候,我在角落了啃着苹果,啃的嘎嘣脆。
“兰夜,我谢谢你了,我能够天天和他约会。”回家的路上她说道。
“你们天天这样不会腻吗?”
“怎么会呢?分分秒秒不能浪费,一切索然无味的过程,都变得充满意义。”后面是梁夜的歌词,她没有说完因为梁夜还唱“我的心脏装着你的名字,想你一次跳一次,我不想你了,它也不跳了。”
“你们每次都聊什么,话会不会说完?”
“不会啊,要是有时间我能说上一天一夜。”
“可你们每天都是同一个话题,每天在学校干什么,和父母干什么。”
她的手依然拉着我的手,不过停下来看着我一副朽木不可雕也:“兰夜,我求求你了,谈恋爱吧,等你谈恋爱就发现时间根本不够用,你这长相不谈恋爱多可惜,你不找对象我永远给你解释不清楚。”
“我虽然没有对象,我家里有,别人都羡慕我爸爸妈妈,可他们就没有这么多话。”我骗了她,他们几乎不说话。
“我父母也不这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吵架。”
“我父母也不吵架。”
“怎么会有父母不吵架,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回到家时,他正坐在阳台上盯着一盆花,荒芜的安宁笼罩他的脸,看见我似乎冲走所有不快,眼睛盈盈看着我起身:“小夜,米饭蒸好了,菜等你回来再炒,你先玩,好了叫你。”
“我妈没有回来?”
“她下午没课,吃完饭打麻将去了。”
“爸,你觉得我妈妈这样天天打麻将,你没有和她商量过吗?”我试探问道。
“商量什么?”
“比如,你们可以一起完成,妈妈洗锅你做饭,她洗衣服你拖地。”
“这些我一个人可以完成。”
“你不会抱怨吗?”
“力所能及,不会抱怨。”
“你爱我妈吗?”
打开电饭锅一刹那烟雾缭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你太爱她,所以不舍得让她做家务;因为你太爱她,所以从来不吵架,宠着她的一切。”我跑到他眼帘,手指紧张的轻敲橱柜,抬起脚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他拧着眉头看着我摇头,声音带着惶恐着急说道:“小夜子,不是的。”
脸上欲哭的表情吓到我,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撞到橱柜上,发出短暂急促的痛声。
刚才的一切好似没有发生,他担忧看着我,已经不像刚才般失控,着急问道:“我看看伤到哪里?腰疼不疼,还是脚疼?你急什么?”
“爸爸,你刚才否认你爱我妈。”
“是。”他没有辩解什么,直直望着我没有一点掩饰说道。
赌气离开厨房,坐在卧室里,他把饭菜摆放好后,敲开我的门说出去转转。我的肚子不争气叫起来,所幸他不在家,我一盘菜只敢吃一点点,尽量掩耳盗铃摆的和他离开时没有区别。
晚上十一点我妈没有从麻将馆回来,我去公园找他。
湖水冰凉依旧,月色静谧凄凉,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瘦落的街道。我看着他看见的地方,没有一点吸引我的地方,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定在这里寂静的绝望。
晚上抱着枕头要和我妈一起睡,她今天赢了钱很高兴,坐在床上张口大笑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和楼下幼儿园孩子数钱一样。
“妈,我爸今天几点给我做的饭。”
“和平时一样呗,五点,我吃完就去打麻将了。”看着钱,心不在焉回答回答我的问题。
“你有没有怀疑过那个男人可能不爱你。”
把钱卷起来郑重看着我“兰夜我告诉你,快初三了,把你的小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少看电视,我明天就让你爸把你房间的电脑搬出来,考不上一中怎么办,你爸昉城大学毕业,我又是老师,你考不上一中我们多丢人。”
“我没有好好学习,我都是为你着想,你知不知道我爸下午说不爱你。”
“你一个女娃娃说这些话丢不丢人,什么爱不爱,你多大呀,你二次方程学会了?岳阳楼记背过了?你们这些学生不学无术,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说两句话就是爱了,说我爱你就是爱了。我给你说全天下,你再也找不到比你爸更好的人,你哪个叔叔给阿姨做饭,你哪个叔叔铺床单被罩,你哪个叔叔上缴工资卡,我跟你爸的时候他一月八百,到现在一个月八千只给自己留1千块钱,天天柴米油盐哪个不花钱,1千块还找小三,多抽一根烟的钱都没有。”
她教训我的时候满脸愁容,说着说着变得得意洋洋。
“所以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对吗?”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这些事等你大学毕业再说,你现在知道这些对你没有什么用,我身边中专同学早恋了,没有一个人嫁的比我好,女生要懂得自尊自爱。”
“所以你是因为自尊自爱爸爸才娶你吗?”
“那不然呢?你现在全部身心放在学习上,我一个数学老师,你的数学成绩怎么越来越不行。”
“初中数学也不是小学数学,你也教不了我啊。”
这天晚上我非常后悔,后悔了整整一学期,晚上一点我还在写数学卷子,我看着抽象函数两两相望谁也不认识谁,遇见不会的题,回头一看我妈已经呼呼大睡,我蹑手蹑脚出去看我爸睡了没,他似乎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但是我没有敢打扰他,他静默的姿态既毛骨悚然又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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