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抱着沅柔,对于常年征战的他来说,她很轻。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
床帐轻柔地垂落。
罗衫半解。
他的呼吸带着轻微的喘息,握着沅柔的手去解寝衣上的盘扣,终肌肤相触。
沅柔觉得自己不该去看,可她又觉得侧过脸反而显得自己太过在意,便一直睁着眼睛凝望着顾珩,又见到他身上淋漓的伤痕。
尤其是胸膛之处的那道戟伤,床帐隔绝灯光,她看得不甚清楚。
“还记得吗?那道剑伤就是从这儿,取了朕的性命。”
顾珩握着她的手贴在心口之处,声音暗哑到了极致,“你若够胆量,就杀了朕。”
他的声音太近,沅柔反而说不出话。
顾珩低下头,缓缓靠近沅柔的唇,只消再向下一点,就可以触碰到那方柔软,沅柔猛地侧头避开,眼前只剩下纤细白皙的脖颈,柔软到他轻轻一掐就会断。
她可以贡献出清白和名节。
可是,这样的亲昵是她和顾珩不该拥有的,她也做不到坦然接受。
但是顾珩没有放过,他捏着沅柔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像是泄愤似一般,他的吻如狂风骤雨般落下,再往里近一步,是更缠绵的唇舌纠缠,顾珩表现出来的就如同他在作战时一样凶猛地攻城略地,沅柔在他的攻势下毫无反抗之力。
混沌中,耳边一阵空鸣,她只能听见顾珩含糊不清的声音,可是他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宋沅柔,你在躲什么。”
是啊,事到如今,她在躲什么。
在顾珩行踏过的孤寂岁月中,巫山云雨之乐,第一次在他血肉之中翻腾。
山峦叠嶂的帷帐将所有的一切隔绝在外头,寂静到只剩下她和他的声音,仿佛窄小逼仄的空间也只余下她和他。夜色无边的夜晚,她明明没有半分温柔,却让他向来坚硬的心,顿生柔软。
他逐渐体会到自己的情绪,皆拜于眼前的宋沅柔所赐。冲动,喜怒又亦或是哀乐,都是如此得清晰,清晰到根根分明,清晰到他无法再去忽视。
他喜欢这样的宋沅柔。
不似平常的谦卑恭顺,没有静水般的冷然,似乎忘却两人前世的仇恨。
这个时候,他能感觉宋沅柔是真真正正地活在世上,她的喜怒哀乐也在自己的掌中绽放,她是令他动心的女人。
是的,令他动心的女人。
他好像可以回答道真的那个问题了。
如果宋沅柔只是宋沅柔。
他会不惜任何代价,不折手段,也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事实上,即便她是忠心于景文的人。
顾珩也清楚地知道,他放不开她了,恨也好,怨也罢,就这样互相折磨吧。
永宁宫里的动静让守在外头的太监宫女们心思都不免徜徉起来,春色撩人,他们的脸上不自觉有些发烫,宫人们在屋外候了快一个多时辰,里头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下来。
直到顾珩出声唤人,守在外头的宫人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进去服侍。
两人各自由宫人伺候洗漱,回来后,床铺上已经换上崭新的被褥。
沅柔回来得早一些,她已精疲力尽,情欲消退,想到将才的事,她只觉得极尽赧然羞愤,直接躺进床里,用锦被将自己整个裹起来,脸对着床,背对着顾珩就寝的地方,阖眸开始睡觉。
兴许是累了,她睡着得极快。
等顾珩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他站在床铺旁,目光落在她白皙脖颈处的痕迹上,怔了一瞬。
胸膛出处的悸动仍然存在,顾珩在床空出来的地方躺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身侧入睡的沅柔忽然发出一声呓语,顾珩听得不太真切,侧着身子靠近她,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在说:“祖父,阿沅愧对……”后面的话模模糊糊,他听不清楚。
他想了想,撩开沅柔的锦被钻了进去,手臂一捞,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
无人可闻地承诺了句。
“没事,以后有朕。”
翌日,沅柔醒来的时候,身畔早已一片冰冷。
顾珩已经上朝去了。
她有些恍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想到以往在乾清宫做御侍,景文留宿后宫晨起之时,无论是皇后还是妃嫔都要服侍他晨起的。
她起身下床,坐到妆奁台面前,刚一坐下就听到外头宫女太监们的议论声。
先开口的是太监的说话声,听上去贼兮兮的,透着一股机灵劲,“昨晚的动静你们听着了吗?难怪娘娘今日这么迟还未起身。”
回他话的是个宫女。
“你这奴婢也太张狂了,这等事都敢拿出来浑说,莫不是听得你春心荡漾了?”
“姐姐这是在笑话我,我一个净了身的太监。”
“我可不是——啊!风织姑姑!”
屋里沅柔略微挑了眉,并没有出声,继续听着外头的动静,只闻风织透着冷意的声音,“主子疼娘娘是咱们永宁宫的福气,可是你们两没有再伺候永宁宫的福气。”
下一刻,传来那两名宫人的求饶认错声。
然而风织恍若未闻,冷冷道:“带下去掌嘴十下,不许再入永宁宫伺候。”
打发了拿沅柔当谈资的两名宫人,没多久,风织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们给我听好了,以后若有谁再敢私下妄议主子和舒娘娘,可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都给我把脑袋放灵光点,听见没有!”
宫人们见识到风织的威信,又想到她出自乾清宫。
自不敢掖其锋芒,异口同声应了是。
沅柔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风织的脾气性格其实还挺对她的胃口,只可惜她是顾珩身边的人。
……
三月初五。
皇宫午门大开,叶沧海领五军营禁卫在等顾珩的圣驾。
今日是寒食节,也称清明节,礼部已经敲定祭祀流程,顾珩身为皇帝,永平开元初始,他决定亲自前往太祖高皇帝的孝陵行祭祀礼。
此刻,他仍在乾清宫没有出发,何安正在伺候他换衣。
顾珩双臂展开受何安的服侍,目光看向外头纷飞落下的雨幕,声调古井不波,“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还真是不假,朕瞧这雨能下一天。”
何安也向外瞧了一眼,“主子可要保重身子,虽说春天的雨都是细细地下,但下来一阵连着一阵的,主子可万不能小觑了。”
顾珩不置可否。
刘畅躬着腰从外头进来,“主子,舒娘娘求见。”
顾珩转着手心的白玉珠串,“让她进来。”
没过一会,刘畅领着沅柔走进乾清宫,她似在门口站了一瞬,然后走到何安的旁边,吸了口气对他说道:“何公公,我来替皇上更衣吧。”
何安怔了一瞬,心中腹诽道:这舒娘娘是想明白了,来讨好主子了?
这段时间,主子对舒妃算不上是宠爱吧。
自舒妃册封礼那日主子去过永宁宫,之后十来天他没去过一次后宫,也没召舒妃再来乾清宫侍寝,明明长宁宫是除去坤宁宫之外,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可这两人之间却仿佛活在两方世界之中。
这其中纵然有主子忙于南北分卷科举的原因,但是何安总觉得,还有一些其他原因,不足为人道的原因。
而今日沅柔主动来乾清宫,是为了什么?
何安目光凝向顾珩,询问他的意思。
顾珩笑了笑,似是心情很不错的模样,“你们先出去吧。”
何安师徒两应了是,却行退到地屏之外。
沅柔转身走到木施旁,捧着那套华贵的帝王冕服走到顾珩面前,放柔了声音。
“皇上,妾服侍您穿衣。”
顾珩很是受用,抬起手臂,让她服侍穿衣。
沅柔手上这件是皇帝规格最高的十二纹章冕礼服,上衣是玄色,下裳为黄色,她穿得时候格外仔细,带着凉意的手指时不时摩挲过他的下颌和脖颈,带来肌肤相触的温润感。
他莫名想到那晚的阴阳之乐,他不知疲倦,将她翻来覆去折腾好几次。后来还是见她体力太过不济,他不得不克制自身。
顾珩原以为他不会贪恋床事带来的极乐,可因为那个人是宋沅柔,一切变得都不一样了。
后来朝政繁重,他不想自己纵于情欲之中,才缩在乾清宫不见她。没想到,她也不来见他,守着永宁宫的一亩三分地逍遥度日,让他不免气闷。
所以今日沅柔主动来乾清宫,他是那么一丁点快活的。
“说吧。”
顾珩忽然开口,伸手箍住沅柔的后颈,迫使她的目光迎向自己。
“宋沅柔,你想做什么?”
滚烫的鼻息扑在自己的脸上,沅柔想转开目光,但他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咬着唇实话实说道:“妾想出宫。”
“出宫?”
顾珩挑了挑眉,“出宫做什么?”
“今日……是寒食节,妾想去宋家祖坟,给祖父上柱香。”
“你觉得宋家还会容你吗?”
他松开沅柔的脖颈,细密的春雨好似落进了他的眼中,铺上一丝柔软,可是沅柔失去桎梏之后第一件事就移开目光,看不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软。
沅柔语气很淡,但是她话里的决心很坚定,“宋家不会容妾,但是妾不能不去。”
“想去就去吧。”
顾珩低垂着眼睑整理袖口,“朕让叶沧——”
这话倏地停住,他想了想,改了原先的话,“让何安还有刘畅陪着你去。”
沅柔一怔,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屈膝道:“妾谢皇上。”
他理袖子的动作有些笨拙,整理半天也没有齐整。
沅柔见状想了想,随后伸手去帮他理袖子。这种细致的活还是得由女人来做,她很快就将顾珩的袖子理好。
乾清宫外,春雨细细密密地坠落,柔软又多情。
顾珩不自觉莞尔。
“宋沅柔。”
“妾在。”
他嘴角的弧度仍在,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你说,你这是不是叫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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