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宁白天其实还是挺忙的,毕竟他既然申请留在南京分部一段时间,可不能只谈恋爱,也是要工作做事的。
但一切都比他预期中的顺利很多,他高兴,南京分部的人也高兴。
不过南京分部的负责人陈总私底下没少纳闷,韩江宁以前在上海,深圳这些分部也调研过,不知道今年抽的什么风,居然这么赏脸的留下来这么久。
陈总和底下人翻着日历,数着韩江宁回去的日子纷纷叹气。
这祖宗真不是个好打发的主,怎么还不走啊
韩江宁这人的外表极具伪装性,长得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样子,给人一种好说话的错觉,其实大错特错。
他的性子像一潭深水,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做起事来严谨又果断,不容许一点点偷工减料或者滥竽充数的错误发生。
毕竟年纪轻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主。
上头也早有传闻传下来,说韩江宁已经是程衍内定的接班人了。
不管是真是假,但他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陈总和下面人讨论过,韩江宁这次这么看重南京分部,难不成是想留在南京发展?
他们开始慌张了,这祖宗不会真打算在南京安家吧
他们私底下乱七八糟的想法,韩江宁当然不知道,他一忙完手底下的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就是让他的小姑娘陪着他好好逛逛这金陵城。
哪里是他贪恋这座城的好风光,他是想找个借口天天和她见面。
为这事余承光没少在电话里调侃过他,“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那些高中刚谈恋爱的愣头青。”
说完还不解气,“你别回北京出现在我面前了,你就沉醉在南京的温柔乡里吧。”
韩江宁悠悠倚在墙上,握着发烫的手机淡定的回答“哦,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原来是真的啊。”
余承光在挂断电话之前甩下一句“给爷滚犊子。”
他挂断的太快,韩江宁喉咙里的那句“今天我老婆邀请我一起去买水果”还没来得及说。
韩江宁想了想,把这句话用微信发了过去。
余承光秒回“幼稚鬼,滚滚滚!”
程衍在他们小时候就预言过“这两小子玩得好归玩得好,天生不对头的冤家。”
一语成谶。
今天的午饭他还是去丁贝平那里蹭饭,开车的路上,他觉得等待红灯的时间都没有那么漫长了。
车里的音乐是舒缓而温柔的旋律,他轻轻哼着,嘴角都上扬了起来。
这是去见喜欢的人啊。
路过一家花店,他停下来,想去买一束花带给她。
他在花店里看中了一束还带着露珠的洋桔梗,是淡淡的粉红色,旁边还带着青绿色的小花苞。
老板娘向他推荐“这花很好养活的,花瓶里放点水,能开很长一段时间。”
韩江宁让老板娘包好,他单纯觉得这花和她的气质很搭。
他敲门的时候,丁贝平刚准备煮饺子。
丁贝平给他开了门,就收到了这一大捧淡粉色的洋桔梗。
她微笑“又送我花。”
上次送的茉莉花还在花瓶里散发着幽幽的香。
韩江宁自然而然地换过那双属于他的拖鞋,“这个洋桔梗开得很好看,我还是想买回来给你。”
丁贝平拿了把剪刀稍微修了修多余的枝叶,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个新的花瓶,洗干净,放了半瓶水,把那一大捧洋桔梗插进了花瓶里。
韩江宁在厨房煮饺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锅里白花花的大饺子一个接一个的往上冒。
茉莉花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丁贝平把洋桔梗就放在了餐桌中央。
饺子在这个时候也“咕噜咕噜”的好了。
韩江宁装在盘子里,招呼丁贝平来吃饭。
饺子个个皮薄馅大,不像超市冰柜里的速冻饺子。
韩江宁咬了一口,是三鲜馅的,吃出了猪肉,香菇还有白菜的味道。
饺子馅味道正好,不咸也不淡,蘸醋更美味。
韩江宁打趣她“不会是你亲手给我包的吧?”
丁贝平笑了“我要是有这个手艺就好了,是我外婆包的,给我送过来,让我快点吃掉。”
“味道还行吗?”她问。
韩江宁点头“挺好吃的。”
吃完饺子,丁贝平看着餐桌上的洋桔梗发呆,她的职业病犯了,想着这洋桔梗花瓣的颜色该用哪几种颜料可以调出来。
韩江宁在厨房里洗碗,洗得还挺认真,丁贝平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看的入神。
她是学美术的,她在欣赏他的身材比例,以及他的气质仪态。
连洗碗都站的那么端正,一股子风流倜傥的味道。
她手痒痒,想去拿速写本和炭笔,但因为刚刚吃饱了,又不是很想动。
纠结间,韩江宁转头,和她对上了眼。
韩江宁冲撑着头的小姑娘一笑,“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丁贝平朝着他的方向不怀好意的眨眨眼,“想让你给我当画画的模特。”
韩江宁洗碗的手一顿,他冲干净手上白色的泡沐,“行,给你当模特,不收费。”
丁贝平摘了片洋桔梗的花瓣在手里玩,“韩总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免费给人当模特还不收钱?”
碗都洗好了,韩江宁拿抹布把台面都擦了一遍,他把抹布又洗干净叠好放在了桌子上。
他走到丁贝平面前坐下,慢条斯理的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收你钱干什么,你画我,应该是我赚了。”
丁贝平笑了,“我永远说不过你。”
提到画,丁贝平就想起来上次画的那幅画已经干了,而且她还亲自装裱好了,今天就可以送给他。
于是她伸手拍拍韩江宁的手背,“韩江宁,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保证你喜欢。”
韩江宁微笑,一把反握住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他的手上还有刚刚洗碗的时候残留下来的洗洁精味,是淡淡的柠檬香。
他很给面子的假装好奇“别吊我胃口,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其实聪明如他,早就在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肯定是一幅画。
但韩江宁有个优点,他不喜欢拆台,尤其对方还是他喜欢的姑娘。
面对丁贝平,他不仅不会拆台,还会非常捧场。
他这人活了二十八年,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从跌跌撞撞到谈笑风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管是人情势利的锋刀,还是世故血淋淋的教训,无一不是成就他的反向推动力。
二十八载种种人生经验,没有似飞舞的灰尘蒙蔽他内心深处的皎洁,反而像一块磨刀石,磨去他的少年张狂,造就他的温润平和,心似水晶般玲珑剔透。
丁贝平觉得和他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两个人头靠头的沉默,也是温馨的。
她把韩江宁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找出自己睡觉带的眼罩,动作温柔的给他戴上。
韩江宁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他慢慢闭眼,小扇子似的眼睫毛投下一片微弱的阴影。
他无比配合着她的动作,丁贝平竟从他的笑和神情里读出了一种享受的味道。
她当然不知道他在享受什么,她只知道他们两个人都很开心。
开心现在的每一个动作,她抬手为他戴好眼罩,而他轻轻闭上眼睛。
爱情宛如咒语,有着迷昏人的使命。
她的眼罩是冰蚕丝的材质,柔软而又清凉,他面前的这个世界,被这层薄而软的布料覆盖,陷入了一片温柔的黑暗。
那黑暗宛如泥沼,他踏进去一步,就再也回不来。
没有回头路了,只能越陷越深。
韩江宁却甘之如饴的认命,由着她牵住自己的手,引路一样的向前走。
她牵引他的动作很温柔,如果他可以看见她的眼神,想必一定会联想到漫天的星辰,又或者森林里聚集的萤火。
“吱呀”一声,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走进去没几步,丁贝平就伸手为他摘下了眼罩。
他睁开眼,就见到了放在墙边上的一幅画。
画的是玄武湖的日落,天地都是成片的暖色调,颜色从浓一层层变淡。
她画色彩时,喜欢偏厚涂的手法,干了之后,画面就变得更加厚重起来。
韩江宁看到了画中的两个小人,那是这幅基调张扬热烈的画里,唯一的冷色调。
蓝色的人是他,白色的人是丁贝平。
他们在这幅画中只留下了模模糊糊的背影,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相互依偎着,手也紧紧牵在一起。
他们一起走的方向,是一条洒满了落日余晖的大道,尽头处,也有光。
韩江宁把目光顿在那朦胧的光处,没有来由的沉默。
丁贝平没有打扰他,只是从身后轻轻拥抱住了他。
比起浓烈的亲吻,她更喜欢拥抱,特别是他有回应的拥抱。
像是两个柔软的灵魂,脱离了躯壳的禁锢,融化在了一起。
丁贝平开口“我把它装裱好了,这幅画我自己很喜欢,但我更想送给你。”
韩江宁低头望向她的眼底,弯了弯唇角“我也很喜欢,谢谢你。”
说完,他俯下身在她额头上一吻,淡如蜻蜓点水,不夹杂着丝毫欲望,却如在灵魂里刻章,轻轻一下,就已经足够了。
“谢谢你,遇见你,我很开心。”
画中的夕阳几乎是要燃烧,一如画者当时作画的时候,压抑不住的感情。
丁贝平笑了开来,她其实并不是一个乐观明媚的女孩子,更多的时候,长时间一个人孤独的进行艺术创作,造就了她骨子里克制,慎独与隐忍。
那些对自己作品着迷的艺术创作者,大多有一颗火热的心,还有一身坚硬的骨。
两者相依相存,摒弃了冷漠与麻木,同时也不向媚俗而屈服。
“我也很开心遇见你。”她没有犹豫的表述着自我,“认识你,这段日子我也快乐了不少。”
丁贝平望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想起在秦淮河的第一眼,红尘热闹的远景中,都因为他突然望过来的那一眼,泛滥着蒸腾的烟火气。
“还想继续画你,画一个系列。”
韩江宁在这句话里,再次望向那幅画。
每看一眼,都能看出不一样的感情来。
他从来没有为谁,那么唯心主义过,由着自己的一颗心,赋予死物,鲜活的定义。
“当然可以,”他温柔回答“这是我毕生的荣幸。”
那幅画韩江宁准备回北京的时候邮寄过去,他都打算好了,一定要好好挂起来,挂在自己的房间,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
他面色淡定的掏出手机,把画拍了下来。
发送给程衍,“老师你看,我女朋友给我画的。”
程衍回复“不错,和你师娘一样有才华,你小子知不知道你师娘最近的动静,她朋友圈把我拉黑了。”
韩江宁忍不住笑了,真是的,一大把岁数了,两个人还拉不下脸来求和,每次程衍要知道冯宁的消息,表面上都会装作不在乎,私底下倒是指派他指派的勤快。
韩江宁回复“师娘最近挺好的,和李阿姨一起去了西藏玩。”
“她也不怕高原反应,你帮我提醒着她点,但不允许说是我说的!”
“好,我知道了。”
打开冯宁的微信,韩江宁把和程衍的对话截图,发给了冯宁。
“师娘,老师让我关照你,在西藏保重,注意高原反应,旅途愉快。”
因为两个人的名字里都带有“宁”这个字,而且韩江宁也是冯宁看着长大的,所以冯宁和韩江宁的关系不错。
打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和宁中则一样,情同母子。
冯宁回复的很快,“嗯,我知道了。”
很显然冯宁并不愿意多问程衍的事,只是问他“江宁,和女朋友怎么样了?”
韩江宁把那张画的照片发给冯宁,配了一个得瑟的表情,“师娘你看,我女朋友给我画的。”
冯宁也是学美术出身,不过后来渐渐不画了,满世界游山玩水。
但她这么多年的眼界毕竟还在,看得出画的好坏,她夸奖道“画的不错,好好珍惜人家女孩子,便宜你小子了。”
“知道啦,师娘,在外面玩得开心。”
“好。”
远在西藏的冯宁戴着墨镜,眺望连绵的青山和湛蓝的天。
她又忍不住打开了手机,去看刚刚韩江宁发过来的那幅画。
是那样热烈的颜色,就像她曾经为程衍画过的一幅画一样,背后的感情与画上的色调浑然一体。
冯宁摘下墨镜,眼神有些落寞。
李白雁看出了她眼神里的不对劲,“怎么了,谁发消息给你了?”
还没等冯宁回答,李白雁就猜了个大概,“是和程衍有关吧?”
冯宁没有否认,但别过去了眼睛,把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山。
“他早知道干嘛去了?”
就这么一句,李白雁也不做声了。
过了很久,李白雁一笑“他变扭这么多年了,你不也和他一样吗?”
感情在岁月的洪荒之力下,只有两种结局。
一种,是越来越浓烈,就像埋在地底下的酒,时光会逐渐酿造出它的醇香。
一种,是越来越稀薄,就像没有完全冲泡开来的糖水,入口是甜的,后面越来越稀,直到完全没有味道。
冯宁的心越来越乱,像一团麻绳打成了个死结。
几十年过去了,她还是会为关于他的事,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怀。
哪怕这么多年,她自认为已经断得干干净净。
李白雁跟着她的目光一起投向远处如画的山色,天蓝得那样干净。
李白雁突然出声“他等你的电话,等了快十年了。”
剩下的一句,李白雁不说,冯宁也知道她的意思。
他等她的电话等了快十年了,可她一通都没有拨打过。
时光如梭,也不知道,是谁在折磨谁。
韩江宁当然不会放过在余承光面前秀恩爱的机会。
“老余,你看,我老婆给我画的,你也不要太羡慕,哦不,太嫉妒。”
余承光关掉手机,看着底下的人清了清嗓子,“我们继续,刚刚讲到哪了?”
底下人见他脸色不好,都不敢作声,只有秘书在一边小声提醒“您刚刚讲到本季度市场上证指数收盘报了。”
余承光点点头,“好。”
会议一结束,余承光就打开手机回复韩江宁。
“滚,幼稚鬼,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和被灌了迷魂汤似的,你小子总有一天,会输在女人手里!”
一语成谶。
而此刻烈日炎炎的南京,丁贝平已经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
夏天的中午,午睡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韩江宁亲亲她的额头,笑着回复“余承光,我乐意,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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